“弦知音今日已經吃了太史侯的閉門羹了。”
察覺到刀無極眼中的掙紮,太學主這句輕飄飄的話一出,頓時成了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草,看着眼中慢慢恢複了平靜之色的弟子,太學主心中暗歎的同時,也好笑于這個弟子對于太史侯的那份排斥之心。
“學生今日寫不出文章,請老師教誨。”
“哈,得失兩字伴随着每個人的人生,需要用一生去體會,無極,或許今日汝會失去一些自己認爲失去的東西,然而在未來的某一天,也許便會領悟,有時失去一些不必要的堅持所得到的卻是一生都受用不盡的好處,那時,再回頭想想這得失兩字,汝便真正領悟了何謂真正的得失。”
看着眼前若有所得的同時也夾雜着一絲迷茫之色的刀無極,太學主輕笑一聲,繼續說道:
“去做汝心中想做的事情,用汝的心好好體會,至于今日的功課,哈,老師希望汝用自己未來的人生成功書寫出滿意的篇章,去吧。”
“謝老師教誨,學生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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戌時三刻,日暮時分,太史侯獨自坐在院中喝着悶茶,也就在這時,感應到刀無極的到來。
“學生刀無極,求見禮執令。”
輕皺眉頭,太史侯眼中怒氣一閃,放下手中茶盞,起身回了卧室。
而站在太史侯關閉院門外的刀無極,看着一點動靜也沒有的院門,隻得将耳覺放到最大,仔細感應着院内的情況,先是一聲茶杯放在桌上的聲音,片刻之後又是一聲關門的響聲,隻聽這聲響的力度刀無極就知道,太史侯的怒氣絕對不小,内心極度郁悶的刀無極也隻得老老實實的站在原地,輕閉雙目,安靜的等下去了,原本想在今天晚上解決問題的想法隻怕是要落空了。
可如果現在離開,太史侯隻會更生氣,想起弦知音對待自己的關懷照顧,刀無極靜下心來,耐心的站在門外等候,此時,也隻好用自己的誠心打動太史侯了,反正來的時候不就已經做出決定了麽。
至于太學主說的那些,刀無極不是不明白有得必有失,有失必有得的道理,隻是太史侯這個人,他是真心不想打交道,得失都不想要啊,偏偏,有弦知音在,躲是躲不了了,隻有接受面對現實,還是喜歡和痞一點的打交道啊!刀無極内心默默吐槽,自己和一闆一眼的人絕對是犯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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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醒來,太史侯感應着院門外垂首站立了一夜的刀無極,眼中顯出一縷沉思,這一夜,這小子倒是一動也沒動過,至少,這份誠心足夠讓自己給他一個機會,思索了片刻,心中有所決定:弦知音,吾便看看你收到消息後會如何,順便也看看你這心愛的弟子究竟夠不夠資格讓你付出那般心血。
計算着時間打開卧室的房門步入了院中,氣機一動,院門瞬間開啓,刀無極,吾隻給汝一次機會。
“學生刀無極,求見禮執令。”
院門打開的聲音瞬間讓刀無極精神一震,睜開眼睛,依禮求見,一定不能再出差錯了。
“進來。”
“學生刀無極,見過禮執令。”
進了院子的刀無極看着背對自己而立的太史侯,恭恭敬敬的深施一禮,内心卻是極度無語,算了,背對就背對吧,總好過連門都不讓進。
“所爲何來。”
“學生率性妄爲,連番闖禍,甚爲不該,特來向執令領責。”
“哼,挑戰之事,吾已說過不再追究,若爲此事而來,多此一舉,汝可以離開了。”
“學生多謝執令寬容,可學生尚有一疑問,不知執令能否爲學生解惑。”
“嗯——”
“執令與導師多年知音至交,導師個性如何執令心知肚明,樂部學員犯錯之時導師亦是教導爲先,處罰甚少,學生自幼受導師啓蒙教導至今,也未曾被導師罰過一次,在導師而言,若是已經認識到了錯誤,誠心悔改,處罰便無需要,若執令爲此與導師置氣,學生請教執令,何爲知音?何爲至交?”
“放肆!”
耳聞一聲怒喝,看着太史侯驟然轉身,一雙銳利的目光嚴厲的盯視着自己,刀無極頂着從太史侯身上散發而出的威嚴氣勢躬身一禮,繼續說道:
“執令息怒,學生知道因爲導師爲學生所做之事令執令不愉,學生亦知在此事之上未曾思慮周全,連累了導師爲學生善後,這是學生的過錯,學生真心認錯,請執令處置絕無怨言,隻希望執令不再因學生之事遷怒導師,還請執令成全。”
“哼——,汝如今倒是想明白了,汝既做到了吾之要求,吾便不再追究,同樣的話吾不想再說第三次,而吾與弦知音之間的事亦不是汝一個晚輩可以插手的,汝可以離開了。”
看着嚴厲依舊,怒氣卻少了三分的太史侯,刀無極内心暗歎,看來隻有最後一招了,爲了弦知音,做便做了吧。
“既然禮執令不罰,學生謝過。”
一句說完,刀無極一腳後退半步,輕撩衣擺,單膝墜地:
“無極膽大妄爲,不服管教,數次頂撞師叔,請師叔責罰。”
“嗯——”
太史侯看着眼前半跪于地,口中喊出師叔兩字的刀無極以子侄之禮正式拜見自己的狀況,瞬間愣了片刻,感受到眼前之人那一身的誠意對着自己請罰的舉動,目的隻是爲了讓他不再與弦知音有所隔閡,太史侯面上不顯變化内心卻是觸動不小。
遙想當年,他與弦知音同入學海,在學問上雖然一直居于弦知音之下,但是這并不妨礙兩人之間的情誼,共同切磋,共同進步,直至共同成爲學海無涯禮部樂部兩部執令,兩人之間是知音更是至交,這一點他從來不會否認。
自從知道弦知音收了一個弟子又對其耗費心血無數後,太史侯就對刀無極有着相當的好奇,究竟什麽樣的人才能讓好友那般贊不絕口,爾後,刀無極正式進入六部修學,弦知音雖然口中托他嚴加管教但那話語中隐含的意思太史侯心知肚明,莫說有着弦知音的相托,就是沒有,以他兩人之間的交情,太史侯也會将刀無極當成自己的晚輩教導,隻是從好友口中了解到那小子貪玩的個性,看着好友臉上挂出的無奈笑意,太史侯心中第一反應就是他一定要好好管教刀無極。
第一次在禮部學堂上看到刀無極,太史侯故意考校了一番,學識方面确實令他滿意,可太史侯才剛剛對刀無極要求嚴格了一些,想讓他改改性子,那小子就敢不去上他的課了,而後更是辜負了自己的好心鬧出了那場混賬事,若不是弦知音多番圓場,他太史侯才不會給太學主面子,當場就會處置了刀無極,而不是給他補救的機會,看着好友爲了給刀無極善後付出的種種心血,太史侯雖然按照弦知音的心意助了刀無極一臂之力,可對于那般暗助弟子的弦知音,心中亦難免起了愠怒之意。
那場公開的道歉雖然又将場面鬧大了些,也沒按照太史侯的安排進行,但是那其中展現出的智慧手段,若是他人,太史侯當贊一聲好,可偏偏,卻是刀無極,既然有這樣的能力,當初弄的那場混賬事就更讓他一肚子氣,而自己離開的這幾日,就是想看看弦知音會不會好好管教管教刀無極,太史侯其實并沒有走遠,學海之内的事情自然有人給他傳遞消息,如同太史侯了解弦知音一樣,他也知道弦知音明白自己的意思,可結果,還是什麽也沒發生,太史侯可是帶着一肚子火氣回來的。
昨日回到學海無涯,在弦知音前來找他的情況下,太史侯直接給了個閉門不見的回答,作爲至交,弦知音會說些什麽他了然于心,然而,就刀無極進入六部後這短短數月的所作所爲,太史侯一想起還是怒氣不減,這樣給導師制造麻煩的弟子,弦知音居然還那般愛護!想到這裏,在刀無極前來求見的情況下,太史侯直接回房休息,理都沒理。
然而此時,看着面前低眉順目,誠意十足的刀無極,太史侯心中對弦知音的遷怒之意卻是真正的消散一空了,先以學生的身份謝了禮執令不罰,以全太史侯身爲禮部執令的承諾,再以師侄的身份請責,給了太史侯下台的台階,維護了太史侯身爲禮部執令,執掌學海禮儀刑罰權威的同時,也使得太史侯沒了與弦知音遷怒的源頭,這小子,能爲自己的導師做到這般地步,弦知音,好友,難怪你對這個弟子那般愛護,确實,值得,這聲師叔,說句實話,太史侯聽的卻是比執令兩字順耳許多,隻是——,輕閉雙眼,太史侯緩緩開口:
“弦知音,汝打算何時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