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們離開李恩慧的實驗室,依靠研究中心的隔離系統順利的進入逃生井裏以後一直在想的問題。我們在逃生井裏每上升一米,想知道外面狀況的心情就越迫切,同時也是越靠近地面,越害怕看到地面的景象。
逃生井的出口在研究所地面建築群靠裏面的一個小天井裏,周邊是4米高的圍牆,值得慶幸的是,當我第一個爬出逃生井的時候,并沒有遇到迎面撲來的喪屍。出乎我的預料,逃生井外面竟然很安靜。
不過也隻是一瞬的安靜。
很快我就聽到天空中有一陣馬達的轟鳴聲,我仰起頭,可以很清楚的看到3個編隊,共18架JH7戰鬥轟炸機從我們的頭頂自南而北的飛過,因爲壓根就不用擔心放空武器的攻擊,3個編隊的戰鬥轟炸機都飛得極低,我甚至肉眼就能看到機翼和機腹下面挂着的密密麻麻的制導炸彈。
這是地毯式轟炸的節奏啊,話說“地毯式轟炸”這個術語也有些古董的感覺,進入21世紀以來,即使是米國和老毛子欺負那些小國的時候,也不帶這麽玩的,你要敢飛這麽低這麽密集,就算一個不起眼的部落武裝都能找到一枚肩扛式地對空導彈給你打下來一架,到時候你就哭吧。更多的時候,大國欺負小國都是玩的巡航導彈,雖然絕壁是虧本買賣,但砸巡航導彈不死人啊。
眼前的我,隻覺得這3個低空飛行的戰鬥轟炸機群太特麽的壯觀了,一會它們投彈的時候估計更壯觀,那挂着的都是集束炸彈啊,一波轟炸,差不多就能把一個城市毀了。看得出來,這是要對北面的光陰市主城區動手了,現在動手似乎已經有點晚了,可動手總比不動手的好,要塞内部現在危機重重,要是北面的喪屍突然沖破封鎖撲過來,那才是真正的無路可走。主城區那一片,喪屍都是以百萬計的。
不光是天上飛過的飛機,在要塞内部,也可以聽得到隆隆的炮聲,似乎也是朝北面的主城區打的,看起來重心還不在要塞内部。這意味着要塞内部還不算太糟,讓我心裏暗暗的松了一口氣。
铮铮跟在我後面爬出逃生井以後,陸陸續續的又爬出了李恩慧的那些部下,在這裏我軍銜最高,所以他們跟着爬出來以後都用語言或者用眼神向我請示,下一步該怎麽辦。他們就是隸屬于研究所的警衛戰士和研究人員,現在離開研究所,該往哪邊靠就是個問題。
我并不覺得身邊的人多就一定安全,所以我并不打算直接把他們帶在身邊,略一思考,我說:“這裏離要塞司令部很近,在現在這個狀況下,大家直接到司令部報道,接受安排恐怕是最好的選擇。等等,怎麽少了兩個人?”
離開的時候,連同我和铮铮在内一共有18人,這是我數過的,必須得數,結果這一清點人數,就發現少了兩個人。
其他的人面面相觑,互相看了一下,有認識的說:“是第三組的徐華助理和張成助理,他們跟在最後,按理說也該上來了。”然後人們的目光投向我們爬出來後還沒有合攏的井蓋,那可不是一個普通的下水道井蓋,是一道長寬各2米的正方形自動門,因爲電力系統故障,我是用手動模式把門打開的。後面的人上來後,現在那道門沒有完全合上,留下了一條20公分左右的寬度。
這個寬度,倒是不可能有人一下冒出來,但意識到少了兩個人以後,幾個警衛戰士也是很警覺的轉回去,端着槍對準了逃生井。
“徐華!張成!你們跟在後面沒有!”一個穿着白大褂,裏面領子上露出少校軍銜的科研人員也轉身回去,手裏握着手槍,半蹲在井蓋入口朝逃生井裏面大聲喊。一連喊了幾聲,後面也沒有任何的動靜,大家臉色都很難看,這意味着什麽也不言而喻了。
可我們是爬垂直的逃生井啊,垂直的!喪屍特麽的會爬樓梯了麽?還是那兩個研究助理連樓梯都沒有爬上來就被抓住了?
說真的,我當然甯願是後一種可能。
過了一會兒裏面還是沒動靜,少校搖了搖頭,臉上的表情充滿了悲戚,但也隻能揮揮手,示意保衛戰士把井蓋手動關閉,但就在這時,井蓋那條20公分寬的縫隙裏突然伸出一支血淋淋的手來,這個機具恐怖片鬼片效果的情景甚至讓兩個全副武裝的戰士都下意識的後退了一步,随後那隻手又沉了下去,但呼的一下,裏面又竄除了一個白色的身影!
“開槍!”這時候遲疑就是犯罪!我大喊了一聲,端着短突擊朝着那個竄出來的身影就打了一梭子,距離最近的兩個保衛戰士也是條件反射的開槍,但他們互相之間距離太近,又是面對面的,本來射擊線路是一個夾角,不會傷到對方,可其中一個戰士被那個白色身影撲了一下,槍口一歪,子彈就打中了自己的戰友。對面戰士的胸前模塊式護甲倒是擋住了子彈,但也被沖擊力推倒,一隻腳踩進了井蓋的縫隙裏,那縫隙已經被裏面竄出來的身影撐開了許多,他一腳踏空,整個人就掉了下去。少校眼疾手快的撲上去拉住了他的手,但隻延緩了一下,那戰士随時發出一聲慘叫,整個身體往下墜,少校用力再一拉,卻隻拉出一隻手來!
那個最先跑出來的白色身影跳過它身邊的警衛戰士,撲向最近的一個研究員,血淋淋的手臂在研究員脖子上抓了一把,留下幾條血痕,同時它身上也挨了幾發子彈。
那些研究人員的戰鬥能力不行,不過那些警衛戰士也不是蓋的,論基本功,他們可都比我強多了。所以那個白色身影連連被子彈打中,也沒見冒血,是的,人一旦喪屍化以後,血液似乎就異化、凝滞,不輕易流淌得出來。但那白色身影幾下就竄向了天井另一頭的辦公樓,似乎對環境十分熟悉,因爲動作快,雖然被打了十幾槍,但沒有一槍打中頭部,就這麽給它跑了。
你妹的,我看清了,那家夥就是我們遇到過的那個陳博士,它的脖子上還插着我甩出去的匕首呢,就因爲匕首還插在那裏,它才沒有習慣性的先吼上一嗓子。
而那個保衛戰士掉下去的井蓋被撐開後裏面又冒出一個穿着白大褂的身影,伴随着一聲怒吼,但這一次沒等它沖出來,另外兩個警衛戰士簡直是不顧死活的端着槍頂在了它面前,紅着眼睛瘋了一樣把槍膛裏的子彈都傾瀉出去,愣是沒讓那個穿白大褂的喪屍沖出來,旁邊的人也趕緊趁這個時候關閉了井蓋。
他們的戰友隻剩下了一隻手,叫他們如何不暴怒?
“别追了!”我叫住幾個向追着博士進辦公樓的戰士,說:“趕緊離開這裏!”
少校看了一眼旁邊那個被博士抓傷的研究員,拿着手槍的手在發抖,而那個研究員摸了一把自己的脖子,看着手上的血一臉的慘然。我沒等少校内心的天人交戰繼續,走過去端起槍打了一個單發,子彈穿過研究員的腦門,他也應聲而倒。少校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很複雜,一瞬間有種我殺了他的同事的憤怒,但馬上又明白我這麽做是在幫他。我也不做解釋,我看到前院是研究所的停車場,趕緊找車離開才是當務之急。
我們沿着天井跑出去,停車場裏也有戰鬥,這裏同樣有警衛部隊,而且布置有火力點,有沙袋和街壘,爲數不多的一些警衛戰士依托着防禦陣地向停車場外面射擊。而停車場外面,隔着一道鐵栅欄,可以看見已經聚集了上百隻喪屍。這些都是要塞内部的居民,也是最新變異的,它們不像過去的喪屍那樣隻會傻站在栅欄外面朝裏面伸手,那種狀況的喪屍雖然吓人,但沒有真正的威脅。而這些喪屍有的試圖從栅欄間擠進來,有的則踩着自己的同伴往上爬,如果不是警衛部隊密集的火力,已經有不少爬進來了。
明顯的,司令部的進攻方向在北面的主城區,但要塞内部的感染也已經擴散了。現在一百多隻喪屍壓在研究所門口這不算多,問題是現在到底有多少人感染了?
我找到了停車場的指揮官,那是一個上尉,正岔開雙腿站在一堆沙袋上,手握着12.7毫米口徑的重機槍在猛掃。這種潑彈如雨的打法讓我想起了趙家林和已經死去的蒙紮,等他打完一條彈鏈,我才沖他喊:“上尉!李主任命令我們撤離這裏,研究所内部已經關閉了,帶部隊向司令部轉移!”
上尉看了看我,點點頭,顯然他也已經接到了李恩慧的命令,他把重機槍丢給身旁的戰士,自己從沙袋上跳下來,對着嘴邊的麥克風一通大喊,停車場裏就有幾台車發動了起來,我扭頭一看,那裏發動的都是冒着黑色尾煙的柴油發動機,幾輛履帶式步戰車很彪悍的壓扁、擠開身後的轎車,直接退到了我們身前。
“還有人嗎?”上尉沖我敬禮問了一句。
我回頭看了一眼,能跟上的已經跟上了,隻能搖了搖頭,上尉也不多說什麽,一邊招手一邊沖嘴邊的麥克風喊:“交叉掩護!我們撤!”
我又回頭看了一眼,心裏長歎一聲,我們這一走,李恩慧恐怕再也沒有機會出來了。除非要塞内部的喪屍清除完畢,部隊再倒回來接她,也許,她那個地方也足夠堅守到那個時候吧。她那裏有武器庫,有食物,防護性能也足夠好,也許能撐很久。
“走!”我面前的一輛履帶式步戰車尾艙門打開,不再猶豫,我大喊了一聲,先讓铮铮上了車,然後招呼其他人員登車。這時候由于火力減弱,有不少喪屍從栅欄爬了進來,進來就一路奔跑,當我們關上艙門的時候,已經有喪屍直接撞到了車身上。
不過個别喪屍的撞擊對22噸的86式履帶步兵戰車來說,基本還是可以忽略不計的。
當步戰車向前行進,我再次清點了一下人數,除了2個剛才在停車場戰鬥的戰士外,跟着我和铮铮上了這輛車的,還有2個警衛戰士,3個研究人員。一共9個人,步戰車的載員艙裏頓時就顯得有些擁擠,而3個研究人員裏,就包括了那個少校。
“隊長,我們往哪兒開?”
車内的無線電傳來了駕駛員的問詢聲,他問的是剛才指揮戰鬥的上尉,上尉說往司令部走,但我現在想去的是要塞駐軍總醫院。
夏清濛才生了孩子,恐怕還來不及撤走,邊界肯定也在那裏,林鹿估計也在,可能還會有幾個夥伴。在我現在還沒有跟我的大部隊聯系上的時候,先找到這幾個人也是至關重要的。
總院和司令部差不多是一條線的,總院還在司令部前面大約1公裏,我們現在坐着裝甲車往前走,到了司令部我和铮铮還要繼續往前,當然如果駕駛員願意送我們過去更好,如果不願,我想的是在司令部找一輛車過去。
當然不能步行過去,雖然就1公裏多一點,但我透過車艙的射孔往外看去,街面上已經有不少奔跑的喪屍了。目前看來還不算特别多,跟我們過去在城市裏看到的那種密密麻麻像潮水一般的喪屍群相比隻能說是零零星星的,但奔跑的速度卻快得多,而且變異特征不明顯,隔遠了你也不知道究竟是喪屍,還是在逃命的幸存者,而這特麽的就是最危險的。我當然不會濫發同情心遇到什麽人都要看清楚了再打,那樣肯定來不及,我肯定是大緻判斷了老遠就開槍,可我會這麽幹,别人肯定也會這麽幹。那麽一來死在槍彈下的概率可就比死在喪屍嘴裏的概率要高多了。
不過街道上的喪屍雖然不少了,但明顯的幸存者們也都盡可能的躲進了最近的避難點,比起一年前來,所有活下來的人都已經不再那麽茫然無措。而且要塞的内部的建設還遠遠沒有完成,但是那種可能會湧出大量喪屍群的區域已經封閉了,高架軌道交通還沒有運營,但許多路段的軌道已經架好,軌道上預留的逃生通道現在就可以用了。
面對第二波災難,人們顯然已經有了很多準備。
車内很沉悶,铮铮緊緊的挨在我身邊,頭盔拿在手裏,也不管别人,一直拿她的腦袋蹭着我的脖子,甚至鼻子嘴唇都挨在我的側臉,她一向内秀,這時候似乎也隻有這樣才能讓自己穩住情緒。其他人的狀況也好不到哪兒去,一個個都是臉色發白,眼神緊縮,車身稍微晃動得大一點都下意識的把手放到扳機上。
我怕有人走火,擡手做了個往下壓的手勢,說:“都鎮靜一些,喪屍再兇也咬不破裝甲車,你們聽到外面的槍聲很規律,戰鬥是有組織的。”
隻要戰鬥是有組織的,局勢就不會太壞,這麽一說大家就真的都安定了一些,那些年輕的戰士都很敬佩的看着我,我心裏苦笑,這也是逼出來的啊。
然後我問坐在我身旁的那個研究員少校:“那個博士變的喪屍,你認識嗎?”
少校還沉浸在剛才被我開槍打死那個同伴絕望和慘烈的眼神中,聽到我問,沒有馬上理我,頓了一下才說:“你說的是陳傑?他是李主任很重要的一個助手,很多實驗都是他做的……你什麽意思?他人都那樣了,你還想追究責任嗎?”他一下有點火了,眼睛瞪着我,一副要和我拼命的樣子。铮铮一看,動作十分麻利的就把手槍頂在了少校的腦門上,冷冷的說:“你敢動我老公試試!”
我把铮铮的槍壓下去,對少校說:“我沒那個意思,但我想知道,爲什麽博士會變成那個樣子,更重要的是,有多少人會變成他那個樣子?”
那個博士變的喪屍太特麽的雞賊了,也許是高智商在變異後變成了一種本能。如果它的能力跟他的智商有關倒還好,那就隻是個别現象,如果那是病毒進化的一個新階段,那才是滅頂之災。它會跑,會躲,會偷襲,尼瑪喪屍要都這樣,我們沒活路。
少校明白了我的意思,咬咬牙搖頭說:“應該不會,他就是太着急了,急于驗證從治愈者身體裏提出的病毒逆轉改良效果,甚至不惜拿自己的身體做實驗,這是一種殉道般爲真理爲科學犧牲的精神,雖然他失敗了,可他的精神是永垂不朽的。”
且慢着爲你的同事寫追悼詞吧,我吸了一口氣,這樣的科學家很偉大,但也真的很瘋狂,但願就隻有它一個是這樣的吧。
眼看着要塞司令部已經在我們前面的一條直線上了,可現在那條直線已經封閉,筆直的街道盡頭正響起密集的槍聲,而街面上已經淤積了至少近千的喪屍。
越來越多啊。
我們的裝甲車隊走備用路線,司令部指揮室在戰鬥視頻中引導我們,但這樣進去就不可能再出來了,我推開車頂艙蓋爬出去看了看,縮回來對駕駛員說:“轉彎前把我放下,我要去總醫院!”、
“什麽?”駕駛員一臉不可思議,像看一個死人一般的看着我,說:“你瘋了?這時候從裝甲車裏出去是找死!”一着急,也顧不上軍銜的差别了。
我喟歎了一聲,說:“我沒瘋,可我要去找我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