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門的時候,我以45度角仰望了天空,天空一片湛藍,有絲絲的雲,潔白得不像我曾經熟悉的這個城市上空的雲,我記得這個城市上空的雲不管春夏秋冬總是灰色的。陽光很刺眼,我不知道我究竟想看什麽,隻是覺得這個世界不真實。
我常常會有這種感覺,過去就是,災難爆發以後更是如此,有時候我在想我是不是掉進一個夢魇裏了,我覺得我身邊的一切都是假的,可我總是醒不來。相比之下,我現在這種不真實感,至少是一種幸福的不真實感。換做是你,你會覺得真實嗎?假如你像我一樣,是一個三十大幾了還一事無成,除了混吃等死,連自己的家人都不好意思見,你會相信你娶了一個梁铮铮這樣的偶像女神嗎?
當然我現在要向她求婚,我還沒有娶到她,不過求婚也不過是一個形式而已。其實我一開始對小記者的話很不以爲然的,這都什麽世界了?能活在已經不容易,在乎那些虛的東西幹嘛?可再想想又覺得這事很有必要,我們已經失去太多了,爲什麽不努力的讓自己所在乎的人感動那麽一下下,哪怕隻是一下下。
我給铮铮說的是轄區内有個突發事件我必須要馬上去處理,她一會和李荻他們先去吃飯的地方。铮铮有些不高興,她不是個小心眼的女孩,不過據說女人懷孕的時候本來就容易想東想西的,也容易暴躁,明明我們已經說好了一起出去吃飯,現在我卻把她丢在一邊。在她看來現在似乎沒有什麽事非要我去不可的,而且她對和李荻單獨相處一直有些糾結。但她畢竟沒有多說什麽,其實這姑娘性格挺好,一點都沒有那些所謂美女的傲嬌,要知道,她的容貌絕對比所謂的美女有資格傲嬌一萬倍。
我帶着王志誠和趙璎珞、小道士璇玑一起出門。小道士還是他那一身違和感十足的道袍,我和王志誠、趙璎珞則都換了便裝,這個季節,我們都是怎麽涼快怎麽穿,女殺手趙璎珞更是一條熱褲配一件T恤,本來那T恤也談不上緊身的,可她的身材實在太火爆了,像是要把T恤撐爆了一樣,這種身材本身就是人間兇器啊。至于她白花花的大腿上一邊挂着一支格洛克18,一邊挂着一個裝飛刀的皮袋子,這倒不算突兀——明面上要塞裏是不能私藏槍支的,不過因爲特别法案,在收繳槍支上官方執行力度并不是那麽徹底。
當然你要作死在大街上槍戰什麽的,警備隊有優先開槍擊斃的權利。
王志誠開車,他熟悉路。
那個叫做老蛇的人住在14區和15區的交界,那個交叉地帶是我們日常巡邏的盲區,因爲範圍沒有劃分得很清楚,15區的人會抱怨我們越界執法,扯過幾次皮之後我們就很少到這裏來,他們來得更少,也就滋生了一片灰暗地帶。坦白說在要塞裏,這樣的地帶并不少。要塞又怎麽樣?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這樣的灰色地帶,沒什麽好奇怪的。
這個三不管地帶在過去是高新技術開發區邊緣的一個農貿市場,農貿市場背後是一片養殖場,現在養殖場都拿來住人了,也已經形成了一片人來人往的群落。正因爲管轄權的模糊,這裏也自由得多,什麽人都有,什麽事都可能發生,當然,你想要什麽東西,基本上這裏也都找得到。隻要你有足夠的實力,這種實力不光是要塞内部的代金券,還有一些以物換物的硬通貨。
王志誠把車開到了一個沒有名字,隻是在門口一個塑料骷髅的酒吧門口,然後我們在這裏下了車。其實我覺得門口挂着的那個骷髅不是什麽塑料的,是個真家夥,這種重口味的事情要是放在正常社會中肯定被河蟹,但籠罩在災難的陰影下,這種事似乎不算什麽事。
其實這個酒吧就是招牌重口了一點,推開木門進去,裏面真的是個酒吧。我們找了一個清靜一些的角落坐下來,很快服務員拿來菜單,這裏白酒啤酒洋酒都有,價格倒也不算離譜。
王志誠瞥了一眼那個看起來隻有十七八歲的服務員,問:“蛇哥在哪?”
那就是個小女孩,如果不是這場災難,應該還在上高中,但她乏善可陳的臉蛋上挂着一幅愛理不理的表情,說:“不知道你說的是誰,這是酒吧,要麽點單,要麽出去,别妨礙我們做生意。”
我擦,還挺拽的,就這服務态度,這酒吧能開得下去嗎?
王志誠也不以爲意,他見過的風浪多了,還不屑于跟這種小黃毛丫頭較勁,隻是說:“我們是來找你老闆的,别裝作什麽都不懂,你就說王志誠的大哥要跟他做個生意,需要他親自出來。這是給你的。”他拿了兩章大面額的代金券出來,小服務員瞥了我一眼,似乎不大相信我是志誠的大哥,我苦笑,坦白說我長得的确不像。但王志誠的氣勢還有那兩張代金券使這個小服務員終于不再像剛才那麽拽,放下菜單默默的走開了。
不一會來了一個領班樣子的年輕男人,看到王志誠就很客氣的叫了聲“志誠哥。”
王志誠擺擺手,指着我說:“我大哥,叫昊哥就可以。”然後又對我說:“昊哥,這是葉川,以前我們一起混過,現在老蛇很看重他。”
葉川笑着對我說:“昊哥,蛇哥有事出去了,有什麽需要跟我說也可以。”
我也客氣的對葉川笑了笑,說:“沒什麽大事,就是要給我女人買一枚像樣的戒指,能大一點就大一點,當然鴿子蛋什麽的我也買不起,但最重要的别是從死人手上扒下來的,晦氣。就這個要求,不然我自己也能從死人手上找。”
葉川點點頭,說:“懂,東西不難找,不過我們不要代金券,最好是實在一點的東西,糧食或者子彈都可以。”
說得也是,代金券雖然信譽不錯,但畢竟稍微有點風吹草動,都會因爲恐慌而擠兌,在這個具有現代化大都市風範的要塞裏,竟還是以物換物的交易最可靠。
我理解,要說實物我現在也能操控一些,相信這不會是什麽難題,但我說我馬上要,你一定要實物,就隻能先給我我要的東西。葉川也不愧是很早就出來混的,雖然我看起來實在沒有什麽特别之處,可他還是很爽快的答應了,然後帶着我們穿過酒吧,到了酒吧後面的一條後街。那條街也是雜亂無章,一眼看去什麽鬼都有的地方,葉川帶着我們上了一棟好像上個世紀30年代上海租界裏的歐式建築的樓上,那裏面坐着一個老外。那老外老得臉都松弛下來了,好像坐在那裏睡覺,葉川走過去跟他說話,說得竟還真是上海話,然後老外就在牆上摳出一個保險櫃,從裏面拿出了一個珠寶盒。
我也是歎爲觀止,說實話黃金珠寶這時候在我看來也不值幾個錢,要不是爲了求婚,我還不願意拿糧食來換鑽戒呢。這個老外拿出的幾枚鑽戒都是很高大上的樣子,一看就是那種很講究品質,很講究做工,放在過去也不是在商場的珠寶櫃台上賣的貨色,尤其是我相中的一枚,鑽石夠大、品質也相當給力,其實這方面我不是很懂,但趙璎珞倒是個行家,殺手爲了接近目标人物,什麽都得懂的。像趙璎珞這樣的,換一身晚禮服,珠光寶氣的出現在那種豪門盛宴裏,誰會相信她的裙子底下藏着一支HKP7或者是兩把鋒利的手術刀?而且我相信葉川也不會拿家夥來坑我,他絕壁能看出我是什麽人,要坑我,我有的是理由把他們這一片掃幹淨,就像那什麽鬼的“鐵掌幫”一樣。
最重要的是我喜歡這款戒指的造型,秀氣、精緻,而且帶着一絲絲的魔幻色彩,我想象着铮铮戴着這枚戒指,就跟一個精靈公主似的,想想都醉了。
“就這個了。”我拿定了主意,這枚戒指的名字叫“深邃”,而不是什麽“真愛一生”啊,什麽“摯愛”啊,什麽“永遠”而之類的,反倒讓我對這麽戒指情有獨鍾,似乎我的骨子裏也有幾分文藝的。
那個老外大肆誇贊我的眼光,不過這種話也當不得真,他幫我把戒指精心包裝起來,價格的事情則是王志誠和葉川在談。我把戒指貼身收好,不得不承認這些珠寶真特麽的有魅力,我竟然有種能和戒指共鳴的感受。
雖然我知道這隻是我的心理作用。
從小樓裏出來的時候,我們前後也就花了不到一個小時,我還有時間去弄一身像模像樣的西裝,爲什麽求婚就要穿西裝呢?這不是特别傻嗎?不過爲了更像那麽回事,傻就傻吧。我們剛走下樓,就遇到了街角的一場鬥毆,見慣不怪了,這裏是轄區交叉地帶,現在我們又是便裝出行,我就不準備管了。
然而我不管,我身邊的小道士璇玑卻咬牙切齒的說了一句:“十幾個大男人欺負兩個女子,真是豈有此理!”話音一落,他一身灰藍色的道袍已經飄了出去,不得不說,這個小道士的身手就算和趙陌比也不遑多讓,卻沒有修道之人應有的笃定與虛靜,和小記者一樣簡直是一顆定時炸彈。
不過話說回來,如果對這種十幾個大男人欺負兩個女人這種事視而不見,那也太特麽丢人了,雖然放在過去我也就是這時圍觀在周圍的路人甲乙丙丁之一,但現在要挺身而出,我自問也還是有幾分底氣了。雖然說這裏管轄範圍沒有理清,但我真要把這裏掃一遍,15區的警備隊敢來啰嗦?就算真來啰嗦了,難道我的部隊幹不過他們?隻要不弄成槍戰弄成火拼,不同部隊打架的事情,過去還少了嗎?
“給家裏打個電話,讓趙家林帶點人過來。”我一邊吩咐了王志誠,一邊和趙璎珞靠近了一些,小道士雖然厲害,但雙拳難敵四手,我不能看着他一不小心把自己弄殘了。但是不下死手的話,趙璎珞也未必就好使,所以我得趕緊把後路留好。要塞裏打架鬥毆太常見,上次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救出了一個邊界,我在想總不會世界這麽小,這次又遇到個什麽熟人,但我們一進入鬥毆的核心,我心裏忍不住叫了一句,特麽的還真絕了。
還真又給我遇到一個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