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新的城市座落在原光陰市的南部高新技術開發區,當時高新區是光陰市面積最大的一片城區,說是城區,實際上當時還在規劃和建設之中,大部分區域還是沙盤上的模型。
現在這個城市是一個用20米高的複合材質的圍牆圍起來的要塞,整個要塞就是一個不規則的梯形,北面窄,南面寬,北面臨近光陰市的母親河光陰河,河對岸是同樣用高牆圍起來的舊城區,那裏面圍着很多喪屍。很多,幾百萬吧。而河的這邊,卻隻有對面一半不到的數量,大概也就是一百多兩百萬人,這已經是整個天南省最大的幸存者聚集地了。
這樣的幸存者聚集地在全國範圍内也沒有多少,據說不超過100個,我不想去算這究竟還有多少人。也沒法算,除了這種要塞城市型的幸存者聚集地,各地還有數不勝數的小型幸存者聚集地,還有許多零散的幸存者,也許,還可以樂觀一點。
現在這個城市,跟過去的光陰市沒法比,光陰市這些年來發展很快,人口上千萬,新建城區高樓大廈如雨後春筍,現代繁華時尚前沿,甚至市政府着力打造的新城中心被吹噓爲中國的紐約。吹噓得也是過了頭,但那片新城中心我也常去,也确實會有一種現代大都會的感覺。有人把那萬丈紅塵稱之爲紙醉金迷的欲-望之都,也有幾分道理。
而現在這個城市,确确實實就是個要塞,面積不足原來光陰市的二十分之一,卻聚集了原來五分之一的人口,整個格局就是一個擁擠。建築不追求美觀,但每棟樓必有足夠多的逃生路徑,城市以數字劃分區域,每一片區域都有一個高科技建築,就是可以升降的金屬隔離牆,平時隐沒在地面以下,一旦進入相應的警戒級别,這些隔離牆就會從地底下冒出來,分割成若幹個小城。城市交通似乎借鑒了興慶市那種高架軌道,而且軌道更高,基本都從房頂上過,沿途還有足夠多的逃生通道。每一片城區都有若幹直升機起落點,有特殊的升降通道,人爬上去不難,喪屍就上不去。每一片城區也都有獨立的供水、供電和燃料系統,而且大量儲存糧食,可以在封閉狀态下長期堅持,當然這一套系統還沒有完全實現,但放眼可見一片如火如荼的建設。
要塞的名字叫振興要塞,很土,超級土,但沒人去計較這個東西,人們在乎的是,這是一個承載了200萬人重建家園夢想的地方。
要塞的防禦由第十一戰區的衛戍部隊負責,衛戍部隊有8個師,大約12萬人,包括了陸航,是整個戰區最精銳的部隊,如果需要戰略支援,則可以呼叫總部直屬的空軍。總部在哪是個很神秘的話題,有傳聞說是在海上的航母上,也不知道真假。但官方的報道說海上有一支中美俄日混編的特混艦隊,這支特混艦隊接受聯合國指揮,在聯合國授權時可以出動聯合航空兵對環太平洋城市展開空中打擊和救援。聽起來很高大上,人類已經組建了有史以來第一支聯合部隊,全世界的幸存者已經團結在一起,共同抗擊這場災難。
這是一個很響的口号,和“方舟會議”一樣,有時候可以當雞血來打氣,但是要接地氣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也許隻是一個口号而已。
扯遠了,要塞的防禦由衛戍部隊的8個師負責,内部的警備則由警備司令部下屬的20個警備區負責,20個警備區把整個要塞劃分成20個豆腐塊,但大小不完全均等,負責區域的重要性更不相同,警備區的級别和實力也不同。警備隊是戰區直屬的内衛部隊,由二線,甚至三線部隊組成。
我所在的第14警備區是一個團級單位,但像第1到第4警備區則是旅級單位。第14區是一個比較偏的警備區,靠近要塞的東南部,有3個營級警備隊,每支警備隊定編300人,但都不是滿編,現在到處都缺人,警備隊也一樣。警備隊的活很雜,主要是内衛和治安,基本上幹的是警察的活,有時也當城管,連消防也管。
我擔任了其中一支警備隊的隊長,中校正營職,部隊番号是147,這個數字不吉利,但我們警備區“14”打頭,搭配哪個數字都不吉利,見慣了死人,已經無所謂吉利不吉利了。番号全稱是“要塞第147聯合警備隊”,簡稱147聯隊,這個名字也不好聽,像過去鬼子的番号。我的軍銜在三個營級警備隊的隊長最高,但我的人最少,管轄的區域卻最大,過去這已經是農村了,現在建成了一片……看起來像簡易工棚的城區。
這是我自己選的。
事情是這樣的,我們從野戰醫院回來的第一天,我就奉命到要塞警備司令部報道,關于我的人事任免警備司令部也是有了備案的,主管人事的副司令杜雲川召見了我。這是個正常的見面,就像一個公司的董事見一見自己的下屬,雖然這個領導的級别似乎高了一點,但也不是什麽少見的事兒。
副司令杜雲川是個看起來很中正的中年人,說是中年,似乎也就40冒頭,災難前就是正兒八經的軍人,說他中正,是因爲他長相并不特别,但眉宇間自有一股堅毅,體魄強健,看人的目光炯炯有神,講一口四川普通話,一見面就問我:“你覺得警備司令部最重要的職責是什麽?”
這算是面試嗎?在過去十幾年的時間裏,我參加過很多面試,也失敗過很多次,但每次新的面試我總是會很緊張。但現在不會了,當一個人經曆了那麽多的生死,面試什麽的,就真的不值得緊張了。對于杜雲川的問題,我想了一想,回答說:“兩個方面,一個方面是維持正常秩序的運行,爲轄區内的市民提供一個相對安定的生活環境。但如果隻是維持治安,可以交給警察。所以我認爲警備司令部最重要的職責還是訓練和備戰,以不同級别單位作爲戰鬥核心,必要的時候組織武裝民兵進行戰鬥。當然一線有衛戍部隊,當警備司令部需要投入戰鬥的時候,說明情況已經比較惡劣,但正因爲如此,可以說警備司令部就是要塞的最後一道防線,其重要意義絲毫也不亞于一線的衛戍部隊。”
杜雲川看着我,眼睛盯得我都有些發毛,然後他問:“作戰?你說跟誰作戰?”
我想也不想就回答說:“當然是喪屍!”我不管現在的局勢究竟如何了,也不管“方舟會議”的科學家們對新制劑或者說新的解毒劑研制到了什麽階段,也不管聯合國最新的宣傳裏對重建家園多麽的有信心,我隻是憑我的直覺認爲,現在還遠不到樂觀的時候。20米的高牆能擋住幾萬隻喪屍的攻擊,但十幾萬,幾十萬,甚至幾百萬呢?有人認爲在現代化的武器面前,喪屍也不過就是渣,但我不這麽認爲。
到目前爲止,人類在這場災難中損失慘重,并不是因爲人類的現代化武器不夠先進,威力不夠大,而是喪屍太多。也不僅僅是喪屍的數量多,光是數量,一枚戰術核彈也能解決很多問題,但喪屍不是不變的,最開始的時候它們的行動很緩慢,但病毒在不斷的變化,時常都會有意想不到的情況發生。比如有的喪屍變異得很厲害,還有的喪屍會躲避危險了。那麽下一步,它們會不會隐藏起來,在人類出其不意的時候對人類進行攻擊呢?你可以說隻要躲在坦克裏,喪屍就拿你沒辦法,可你能永遠都躲在坦克裏嗎?
杜雲川認真的打量了一下我,從上到下似乎是要把我看透,然後嘿嘿冷笑了幾聲,說:“你一個半路出家的民兵少校,似乎對聯合國以及各國政府的決議很不以爲然?現在許多人都在樂觀積極的進行生産建設,你的論調有點違背主流。”
我苦笑了一下,認真的說:“首長,我不是不以爲然,我當然希望現在不必更多的擔心安全問題,隻需要抓生産就好。可現實是,科學家們還沒有找到治療喪屍的真正有效的辦法,國際社會又主張對喪屍保留人道主義精神,那我們還是要留一萬個神。”
“好!”杜雲川看着我的眼神終于從那種鋒芒畢露轉變成爲一種略帶嘉許,點頭說:“真正的軍人,就該随時保持高度的警惕,我欣賞你的冷靜和理智,不像現在要塞裏很多人都在唱高調,搞得好像要塞的防禦牆都可以不要了一樣。你現在是中校正營職,我給你一個機會自己選一個地方,你可以選擇大區,那裏人多,各方面的條件好,發展也比較好。”
說完他就看着我,我知道各個警備區的情況不一樣,有大有小,條件不一樣。比較大的警備區最大的的好處就是和戰區以及和警備司令部聯系比較緊密,不但得到的補給更豐富,裝備更好,而且和上層接觸的機會多,就像杜雲川說的,個人的發展機會更多。還有一些好處就比較灰色了,這個大家都不會明說,但大家都懂。
但我想了想,我和那些大佬也沒什麽交情,我這個人也不善于和大佬們拉關系,在大警備區裏不見得就發展得好,最重要的是大警備區條件好油水多,盯着的人也多,部隊的人員組成也複雜得多,我說:“首長,如果真讓我選的話,我希望我的部隊人員構成簡單一些,最好是外部環境也簡單一些,少一些幹擾,我希望能帶出一支強有力的預備部隊,一旦有需要,我的部隊随時可以擔當一線作戰部隊的角色。”
我不是在唱高調,大區裏人盯人,不利于我對部隊的安排和掌控,如果人員再複雜一些,我也很難安插自己信得過的人在要害崗位。當然這些話也不能明說,如果在正常社會中,我動這種腦筋純屬找抽,但在眼前這個環境裏,如果我不能有效的掌握我的部隊,真到了關鍵時候,那就是要命的。
杜雲川看着我笑了笑,很顯然,他看穿了我的心思,但他并沒有點穿我,反而似乎有幾分贊同我的思路。部隊的戰鬥力是好是壞,有很多因素,但凝聚力絕對是一個非常重要的因素。怎樣培養凝聚力?高大上的那些我們就不說了,我就覺得自己人靠得住。我要在我的部隊裏分派自己,并把更多的人變成自己人,這支部隊才真正靠得住。軍隊本來就是一種很特殊的事物,我相信不會隻有我這種小人物抱有這種想法,大人物同樣如此。
我隻是表現得比較直接而已。
我本不想說,但我感覺到我面前這個副司令就不是一個空談理想的人,他很務實,尤其是在這種特殊的環境下。
所說他說:“兩個選擇,12區,兵源主要是上班族,你一個聯隊定額400人,不足額的部分你可以自己補充,但需要報備;14區,兵源主要是在校學生,定額300人,但也不足額,你怎麽選?”
“14區。”既然讓我選,我也不客氣。都市裏的上班族,尤其是那些自诩社會精英,混到白領金領的,老實說還真的很難交心,學生兵就簡單得多,這是過去林卓然給我說的,我自己也很認同這樣的觀點。
杜雲川點點頭,看了看表,他的時間有限,最後留下了一個客氣話,“有困難可以直接來找我,災難後部隊裏有許多類似你這種情況的軍官,但你讓我覺得你和他們有很多不同,我等着你把一支警備隊練成一支可戰之軍。”
“是!”談話結束,我立正敬禮。這是我自己選的,我覺得自己的選擇不會錯。
14區在20個警備區裏算是比較偏僻的了,但在我看來這樣就很好。
幾乎在相關的手續一辦完,我就直接來到了部隊,我急于要見到我手下的兵員,不是我多麽急切的要當這個什麽聯隊長,而是我希望自己能夠盡快掌握這支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