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真的,我不知道我這個妹妹哪來那麽強的信心覺得我一定能活下來,雖然最終證明她是對的,可其中有很多環節根本不能細想,一想就覺得有好多次我們都差點生死相隔了。
一見面我就發現李荻的氣色不算很好,她是真的在戰場上受了傷下來的,不是給領導請假的托詞。不光是氣色不好,感覺還很疲倦,見了面隻是輕輕的擁抱了我一下,就說她想睡覺。睡覺就睡覺吧,我把我的床讓給她,我房間基本上還是我一個人住,梁铮铮是堅決不留宿的,而且我們也沒有機會溫習功課,知道李荻要來,她更是把我的房間收拾幹淨了。
李荻住進去隻是笑,然後在我的床上很快就睡着了。
我叫廚房炖了一隻雞,等李荻醒來以後,我自己把炖好的雞連湯帶肉的給她端了進去。
李荻一看就樂了,說:“剛進來的時候發現你這環境很不錯,沒想到夥食也不錯,我在戰區的基地還吃不到炖雞呢!好香,好久都沒有吃到這樣香的雞肉了。”
我在床邊的沙發上坐下來,看着我這個妹妹,比起上次見面,她似乎又消瘦了一些,頭發剪短了,剪成了男式的中分,倒也挺幹練的。我看到她的領子上挂的隻是兩杠一星,我現在都是兩杠一星了,沒想到她也還隻是個少校。當然同樣是少校,我這個管着300來号烏合之衆的民兵少校和她這個精銳部隊的少校顯然是不能比的。而且她還很年輕,27歲的少校擱在和平時期,不會太多。
我看着妹妹西裏呼噜的把雞湯都喝完了,雞肉也吃完了,忍不住有些心疼的問:“戰區的夥食真有那麽差嗎?再給你弄一隻來?”
李荻跟我要了張紙巾擦了嘴,說:“我夠了,你當我大胃王呢?也不是,主要是這兩個月我基本都是在戰場上,睡都睡不好,吃的就沒辦法講究了。”她伸了個懶腰,往房間裏環視了一周,說:“房間還挺整潔,誰給你收拾的?”
我說:“你嫂子呀,還能有誰。”
“哦,”李荻一臉八卦的笑着問:“是誰?你們沒住在一起?”
我沒好氣的說:“沒有,這是單人宿舍!你倒挺八卦的……”
李荻嘿嘿一笑,繼續追問:“是上次那個小護士嗎?”
我說:“不,是梁铮铮。”
“哦,原來是女神啊。”李荻聽說不是林鹿,略微有些意外,畢竟當時我和林鹿走得更近一些,那時梁铮铮還疏離防範着我呢。當然她也知道梁铮铮是我的女神,準确的說,梁铮铮長得像我少年時代的女神,那時家裏我的房間貼了很多女神的海報。其實現在我覺得也不是很像,更多是神似吧,铮铮還要更漂亮一些,不過太年輕,缺少一種時代沉澱的韻味,而且铮铮的臉還要略微圓一些,有時候我摸着她的下巴,感覺就像摸着一塊很有質感的玉。
“不要八卦了。”我擺擺手制止了李荻繼續打聽下去的勢頭,比起我想要問的問題來,我覺得她關注的這些八卦其實是旁枝末節的,不過這似乎讓她很放松,我也是歇了一會,才問:“格蕾絲說你在和人,而不是喪屍作戰?這裏面的信息量怎麽解讀?”
“人家叫馮婉婷,”李荻笑着糾正了我一下,然後擁着被子靠在床頭上,說:“不過你這裏有一點不好,感覺冷,很潮濕,浸骨頭的冷,這才十月呢……也沒什麽不好解讀的,我們最開始就是和人打啊,隻不過是和感染了變異的人在打。這場災難來得太突然,全世界都猝不及防,最開始在警隊,我記得那天警隊接到許許多多的報警電話,一會這出了傷人事件,一會那兒又出了傷人事件,全市的警隊都撒出去了,結果很糟糕,我們這些零散的警察,配的武器又不足,莫名其妙的就死了很多,現在想起來都心痛。”
我沒說話,災難剛爆發的時候那種亂象,确實是誰也想不到的,自然也沒有什麽針對性的部署。畢竟這種事隻存在于科幻電影、科幻小說裏,就連郭凱加那種自稱經常逛末日生存吧的宅男都沒有真正相信過會有世界末日,那麽正常上班生活的人就更想不到了。也許那些科學家,那些專門應對緊急事件的部門還是有所防備的,但災難來得太猛,他們什麽措施都來不及實施,末日就到了。
李荻也是沉默了一會,接着說:“後來的情況我給你說過,國家成立了總指揮部,以軍管代替原有的行政,全面實施緊急狀态法案,成立了應對災難的戰區,并爲幸存者提供武器自衛。這些措施當然也有一定效果,但坦白說意義也不大,我們國家和西方不同,即使在緊急狀态下放開武器,一般人也不會使用。而在災難前就能熟練掌握武器的,不是軍警,就是犯罪分子了。這本來就是一把雙刃劍,不幸的是,有人利用災難,利用緊急法案獲得的武器,做起了淩駕法律的事情。”
我說:“但是在這樣的災難裏,法律救不了命。”
李荻點點頭,說:“話是如此,但有的人已經有組織的踐踏法律,甚至糾集在一起組成了武裝力量,對普通幸存者進行掠奪,對軍管機構進行蓄意攻擊,那就是另外一種性質了。隻能打,一邊要打喪屍,一邊還要打這些不法分子,一邊又是高層和科學家不斷扯皮,對于是不是使用重武器大規模清除喪屍一直沒有定論,所以我們的損失很慘重。整個戰區,除了司令部直轄的區域以外,過去各軍分區管轄的區域一片混亂,戰略級的建制部隊又被高層抽調到了别的地方,可想而知這一切又多艱難。”
我歎了口氣,想也想得到,我們這個國家,要說大吧,肯定是很大的,國土面積世界第四,人口世界第一。一旦這樣的災難對原有的正常秩序造成毀滅性的破壞,整個局面就會失控。現在看來,軍方和科學家還能合作,還能用武力對喪屍進行隔離,還能組織人力技術進行現場直播,那就說明這個體系已經維持得相當不錯了。
但是,我忍不住說:“照你這麽說來,就算災難過去了,整個局面還是會非常的混亂啊,大災之後又是戰争,活不下去了。”
李荻說:“戰争?哪來的戰争?這些犯罪團夥哪兒配得上戰争?如果不用同時對付喪屍,正規軍對付他們根本不是問題。如果有戰争,那也是對外的,周邊鄰國在災難中損失慘重,慘重到國家難以重建,不排除他們糾集剩餘的幸存者對我國進行侵犯,那種時候,才是戰争。但是估計也打不起來,全球有三成以上的人變成了喪屍,還有兩成死了,剩下的一半支離破碎的分布在各個角落,連我們國家都很難恢複戰争能力,周邊那些小國更是想也别想。”
我這妹妹倒真的是紅旗下長大的孩子,覺悟高,意志堅定,哪像我,無信仰、無理想、無節操,一整個三無頹廢男。
我也願意她說的都是對的,但是亂象也是真的,就算災難過去,要恢複正常的社會生活,也少不了要流血。我們國家人多,即使是這樣的大災過後,活下來的人也比别的國家多很多,但就算這樣,又有多少血可以流?
更大的問題是,災難到底還要多久才會過去?說真的,我還是不信一場現場直播,就能把事情都解決了。要知道,災難已經爆發了将近120天,120天,那些喪屍怎麽還有可能再救回來?
我忍不住問:“那天的直播你看了吧?你對那個什麽新制劑怎麽看?”
李荻說:“沒看,不過直播的時候,我的部隊就在現場。那些病毒也好基因也好,那些高科技的東西我不懂,隻是當時新制劑投放以後,原本兇狂無比的喪屍确實像喝醉了一樣昏睡了過去,既然這種藥劑能對喪屍産生作用,那也許它們還有救也不一定。現在戰區在原來的高新技術開發區建立一個大型的避難基地,準确的說,是一個用20米高5米厚的圍牆圍起來的一個小城市,在那裏接收幸存者。現在那裏已經有接近50萬人了,像你這樣的小基地,很快都會被戰區接收,全部遷到高新區那裏去。”
李荻說的是她親眼所見的事情,我覺得我沒理由不相信,但是我對這事依舊不那麽樂觀。對高新區那邊的事,我倒覺得也挺好,50萬人隻是這個城市原來的二十分之一,但那裏有完整的體系,有完整的體系,必定就比我們這裏建設的這個小基地安全得多,隻要運轉得好,慢慢的也會聚集更多的人。李荻說三成的人變成了喪屍,兩成的人死了,那也還有一半,就算這一半大部分都分散了,有那麽一個安全的地方,至少也可以聚集起兩三百萬人來。
當然人多了也就會相當的混亂,日子未必就比這裏過得好。反正如果軍方要把我們遷走的話,那也不是我們這些升鬥小民能決定的,到時候走一步算一步吧。
這些事不說,不過我和李荻都覺得趁着現在沒人管,先回一趟老家再說,不管災後的走向怎麽樣,一家團聚才是最重要的。
李荻在這裏休息了三天之後,我們正式踏上了回鄉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