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王志誠把排骨的屍體放好,但豆包的屍體就是拼都拼不齊,他本來就黑的臉上漲成了紫紅色,想哭,又哭不出來,想吼,喉嚨裏像是被堵住了,一點聲音都發出來。我不知道該怎麽安慰他,隻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轉身去看王傑。
“昊……昊哥……哥……”王傑嘴裏不斷的冒出血來,他看着我,眼神已經有些渙散,斷斷續續的說:“我……也是……梁小……姐的……粉絲……我能不能……請她給我……簽個……名……”
我回頭看了看,梁铮铮已經走到了王傑的跟前,她滿臉都是淚水,跪坐在王傑的旁邊,從劉正兵手裏把他抱在了懷裏,把自己的臉貼在了他的臉上,并且在他額頭上深深的一吻。
王傑看到是她,心滿意足的笑了笑,右手費力的拔出自己的手槍,想要擡起來舉到自己的頭部,試了幾次都沒有成功,隻能把求助的目光看向了他的好兄弟劉正兵。
劉正兵撿起了那把槍,扯開嗓子大吼了一聲,把槍口頂在了王傑的太陽穴上,閉上眼,“碰”的一聲,那鮮血濺了梁铮铮的半邊身子。
我吸了一口氣,從衣兜裏摸出了一支煙來,抽了幾口,一隻血淋淋的手把煙從我嘴裏拿了過去,放在了自己的嘴裏猛吸了一口,然後嗆得連連咳嗽起來。我反過手去把她攬住,摟着她一步一步的走了出去。
走到外面的校園裏,一眼看去,空地上躺着7隻倒斃的變異野豬,就在我們惡戰的時候,李抒銘也沒有閑着,如果不是他把這些還沒有跑進教學樓裏的變異野豬幹掉裏的話,還夠我們喝一壺的。他用點五零大狙,每一槍都打的是變異野豬的腦袋,這小白臉也真特麽的夠牛。
當我們拖着槍,像一群殘兵敗将一樣的走出教學樓的時候,食堂那裏的一扇窗子被人從裏面砸開了,看着裏面那些人魚貫的從破窗子裏跳出來,我心裏真的是百感交集。我們死了三個同伴,就是爲了他們,說真的,我也不知道這樣值得不值得。
當他們全部走出來了以後,我默默的數了一下,一共有27個人,20個是年紀和梁铮铮差不多的大學女生,隻有7個男人,而且看上去都還很瘦弱,我真的不知道值不值。
其實出發前我們就知道每次出來都可能會死人的,其實我們剛才稍有不慎,死的人會更多,如果我們最開始遇到變異野豬的時候轉身逃跑,也許我們會團滅。然而我們都很難平靜的面對死了3個同伴這個事實。
但這一次的行動,我們依然算得上是成功的。
我們是從原路返回的,圍過來的喪屍已經有點多了,但繞走二環的話,坦白說以我們現在的士氣走不了那麽遠。現在圍過來的喪屍雖然多,但從養豬場到農田這一片地比較開闊,我們的車提起速度來,倒也沒有被困住。
沖過了喪屍最多的這一片,基本上也就算暢通了。過了橋,我們就把兩座橋都炸斷了,雖然以後我們還需要出來找物資,但比起成千上萬的喪屍尾随而去來說,物資……再說吧。
随着旅遊專科學校這27名師生的加入,基地的人數首次上百。
齊行老師告訴我,如果我們早幾天去救援的話,他們還有49人。本來他們已經在學校裏控制了局面,外面的喪屍一時進不去,裏面的喪屍已經被他們逐步的消滅掉了。說起來這個齊老師也是個很有能力的人,硬是憑着一些冷兵器和那些學生堅持到了現在。也虧得他們這個旅遊專科學校還有一個安保專業,給他們留下了一些訓練用的刀類武器,其中也有幾把精品,當然還有弓箭,而他們的主力也是安保專業的男生。但是就在最近兩年,那些變異野豬從圍牆的地基下面挖出了一個洞進去,兩三天時間内就讓他們損失了近一半的人,尤其是戰鬥力最強的男生。
不過如果我們早幾天去的話,蒙紮他們就還沒有到,沒有他們支援的強大火力,我們在圍牆外面對付那300多隻喪屍也就不會那麽輕松,再和那群變異野豬迎頭撞上,恐怕就不是死3個人的事情,能不能回來都說不準。
不管怎麽樣,我們終究是帶了27個人回來。
爲了歡迎這新來的27個同伴,爲了慶祝我們又一次劫後餘生,我決定開放一次酒禁。
晚飯擺了10桌,服務中心一樓就是宴會廳,裏面不要說擺10桌,就是擺100桌都不是問題,反而是我們這10桌人在空空蕩蕩的宴會廳裏顯得有些單薄。我們的食物比較單調,每桌擺在桌上的主食就是的大米飯和饅頭,每桌配一瓶老幹媽,這個不是每天都有,也是今天才拿出來,因爲庫存不多了。副食幾乎沒有,好在山莊植物比較茂盛,以前就有一個菜園,也是打的綠色環保的噱頭,所以我們還能吃到蔬菜,而山莊的角落裏也長出了一些野菜,也都端上了桌。
沒有肉,菜裏面也沒有油。就這也比旅遊專科學校那邊好,他們已經很久沒吃到蔬菜,看臉色看皮膚看嘴角就知道了。
但酒這裏倒還蠻多的,而且定位是一個高檔的休閑度假山莊,酒窖裏存了不少高檔的洋酒。我不喜歡喝洋酒,不過10年份的茅台酒窖裏也有好幾件,五糧液也不少,但我還是喜歡茅台。
我要求10桌人分成3排,每排3桌,而我所在的一桌單獨擺在一邊。但我這一桌隻坐了7個人,剩下的3個空位留給今天戰死的3個兄弟。而坐在這張桌子上的除了我,還有林卓然、趙陌、王志誠、蒙紮、龍遠圖和新來的齊行老師。我這麽安排自有我的用意,林卓然是基地的二号人物這不說了,龍校長雖然沒有戰鬥力,但她有很強的組織能力,人家原來是副廳級校長,讓她在這裏當個三号人物我覺得都委屈她了。而趙陌、王志誠、蒙紮,都是今天出了死力的人,齊行則是剛加入的,他的27個人裏面那些女生我不看好,但剩下的6個男生都是安保專業的,毫無疑問是一支生力軍。而且我對這個貌不驚人,但眼神很堅毅的齊老師頗有好感,隻是一種直覺吧,但我已經決定至少要讓他坐到第4把交椅上。
至于黃俊龍,他坐在最靠近我們的一桌,但我已經感受到了他的不滿,這個老兵一直認爲他的地位應該更高。從一開始他帶的人就比我多,但他那些人就沒幾個能用的,比較骨幹的,像習之墨和墨餘,現在對我也比較交心了。其實我倒是真的不懷疑黃俊龍的能力,畢竟能當拆遷隊的包工頭,需要和各種部門打交道,需要面對各色各樣的人群,沒有一個八面玲珑心沒有一身長袖善舞的本事那根本做不到,我就不行,正因爲如此,我對他也一直有些抵觸。我不否認這裏面有個人情緒,但我覺得這麽多人要共患難,手段一定是不能少的,但義氣也很重要,甚至更重要。
所以我也沒有理會黃俊龍陰沉的臉色,飯上來了,酒也倒好了,我端起酒杯站起來,說:“第一杯,敬今天走了的三位兄弟,說句大家不愛聽的,我們就是活在末日裏,可能每天都會有人死去,既然都可能會死,不是我李昊說漂亮話,至少死在戰鬥中,拿自己的命換更多人的命,也算是死得其所!大家舉杯!敬今天的三位兄弟,一路走好!”
所有的人都嘩嘩嘩的站了起來,端着酒,随着我一起喊:“一路走好!”許多人眼睛都濕了,他們未必都認識死去的排骨、豆包,還有王傑,或者就算認識也沒有什麽交情,可身在絕境之中,今天我們在這裏爲他們舉杯,也許明天就是爲我舉杯,心裏自然免不了五味雜陳。
這杯酒卻不是喝的,大家舉過杯子,倒在了自己的腳下。洋老頭威廉似乎不太懂這樣做的意思,但他也還是照做了。這些天來,他的中文進步不少,畢竟人家智商高,本來就是學霸,這裏無事可做,學習是唯一的消遣。
再把酒滿上,我端起來,說:“第二杯酒,敬我們剛來的27個兄弟姐妹,喝掉這杯酒之前,你們是你們,喝了這杯酒,就沒有你們,隻有我們了。幹了,此後不分彼此,同舟共濟!”
“幹!”無論男女,除了那4個小朋友,我看着所有的人把酒都幹了,就算是那兩個小男孩,我也讓他們嘗了一口,隻是白酒太辣,兩個小男孩連吐舌頭,引來一陣大笑。
第三杯,我說:“活着不易,且讓我們珍惜每一天,每一個小時,每一分鍾!幹了,爲我們能活下去!”
“爲了活下去!”依然是整齊的喊聲,依然是一飲而盡,即便是之前對我有所不滿的黃俊龍,此時也很幹脆。
我又說:“三杯之後,大家就自由發揮吧。但是輪崗值班的人不得喝醉,我今天偷懶,不值班,要找我喝酒的,隻管來!”不是我嚣張,其實我酒量并不好,但是今天這一戰回來,我想通了很多事情,還是那句話,既然明天就可能死去,那我心裏何必再有那麽多糾纏?太看重的東西反而容易失去,且行且珍惜吧。
既然我發了話自由發揮,很快場面也就熱鬧了起來。災難爆發快兩個月了,每天伴随死神跳舞,誰心裏都壓抑着苦,而且缺衣少食,又沒有什麽娛樂活動,大家心裏也悶得慌。喝一場酒,最起碼也能放開大笑幾聲,或者是,痛快的哭上一場。
總的來說我們這裏的人裏面還是女多男少,不知道是機緣巧合單就我們這裏是這樣,還是男性的感染率更高,活下來的人更少,但是不要小看了那些女孩子,放開了喝,男人未必就喝得過女人。
我這裏才一落座,王志誠就端着酒杯走到了我面前,另一隻手還提着酒瓶。
“不是因爲你救了我一命,”王志誠黑黑的臉上挂着笑,眼睛裏卻一閃一閃的,這哥們一個大光頭配上脖子上的狗鏈,怎麽都不是個文藝小青年,但這種粗犷男人的眼淚,才是最值錢的,他看着我說:“是爲了我那兩個兄弟,他們其實也沒那麽英勇,但我要謝你把他們當成了英雄。”
我笑了笑,問:“杯子太小,換個大的?”
王志誠将手裏的小酒杯往地上一砸,笑着說:“必須的!”
換了常用的一次性水杯,滿上,我和王志誠碰了一個,然後各自仰着脖子一口喝幹。我過去沒有這麽喝過,這可是53度茅台,但這一刻,我卻不覺得難受。酒這個東西,是很看情緒的。喝了酒王志誠把杯子一扔,張開雙手就給我了一個熊抱,在我耳邊說:“大哥,從今天起,你就是我大哥,我不是文化人,但我以前跟老大混的時候,我也沒叫過他大哥,我隻叫的是老大。”
我哈哈一笑,說:“叫大哥就叫大哥,别亂抱,我隻喜歡女人。”
王志誠下去了換成齊行,本不該他,但他搶在了林卓然的前面,對林卓然說了聲抱歉,就端着杯子站在我面前,說:“說謝謝就俗了,你說你隻喜歡女人,那麽我要說我對你一見如故,會不會讓你覺得肉麻?”
我說:“會,但我也對你一見如故。所以别矯情,喝下去就特麽的是兄弟了。”說來也怪,其實我這個人是比較慢熱的,和一些人不來電多久都不來電,但對齊行,不知道爲什麽一見面就有感覺了。是男人才說一見如故,要是女人,那該叫一見鍾情吧,我以前從不信,沒想到還真有這種事。
然後是林卓然,然後是蒙紮,等到陳贶來的時候,我已經跑廁所裏吐了一次了。但吐了之後我又回來,這次站在我面前的,換成了林鹿。這丫頭根本不會喝酒,我看見她剛才和周靈潔、鹿敏兒還有自來熟格蕾絲學男人劃拳,她的腦子慢,出拳更慢,輸給周靈潔鹿敏兒不算,連格蕾絲那個洋妞也赢不了,站到我面前的時候,已經有些搖搖晃晃的了。
“大叔……”林鹿還是這麽叫我,她笑着看我,不知爲什麽,我卻覺得她的眼睛裏有些悲傷,這些天來她離我時遠時近,我不知道她都在想些什麽,但我對她說:“雖然我很猥瑣,但我可以對你說,隻要你願意,我必不離不棄。”
不離不棄是不是意味着獨一無二呢?這我不知道。
林鹿噗嗤一笑,眼淚也随之流淌而出,但她沒有再說什麽,隻是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梁铮铮沒有來,這時候她跑到了宴會廳的小舞台上,那裏音響燈光都是現成的,當她跑上去将音響一開,喊了一聲“Everybody晚上好!”現場立馬就嗨翻了。尤其是劉明哲那小子,盡管被我揍過,這時候卻毫不怕死的第一個站到了飯桌上,大聲的尖叫起來。劉正兵看了我一眼,也随之加入到瘋狂叫喊的隊伍裏去。最讓我詫異的事,林卓然這個大學教授,竟然也瘋狂了起來,跑到舞台上,咚咚咚的一陣架子鼓打起來,那簡直是專業水準。
嗨了,我很想揍人,但我所能做的就是,跑到舞台前面,吹了一聲巨響的口哨,這是我壓箱底的絕活,這一聲口哨,生生的将劉明哲那些人的叫喊聲都壓了下去。
不記得梁铮铮唱的是什麽歌了,反正不是那天她在我耳邊唱的《那些花兒》,她今天走的就是勁歌加跳舞的路線,這也是她們“絕代佳人”的主打風格。
不記得宴會是什麽時候散的,這一晚,我醉了,很多人都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