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前所未有的痛恨屍體!
本着對死者的尊重,我不該怎麽說,但我沒辦法控制我的情緒。
其實從災難爆發一開始,我已經見過不知道多少屍體了。有高度腐爛的屍體,有殘缺不全的屍體,有被太陽曬幹了的屍體,有根本隻剩下骨架的屍體,有被水泡得膨脹了幾倍的屍體,還有渾身爬滿了蛆蟲,爛得隻剩下一包水的屍體……當然我見得最多的是還在行走着,還在吼叫着的屍體。我知道它們曾經是一個家的頂梁柱,是一個兒子,丈夫,父親,母親,妻子,女兒,它們曾經扮演着各種各樣的角色,但最後,它們都成了屍體。
有的時候,當我聞到我周身散發出的屍體的惡臭的時候,我覺得我也隻是一具屍體。所以不是我對眼前的屍體沒有基本的敬意,我是真的痛恨它。
也許唯一值得欣慰的是林鹿剛才說的那句話:“從現在起,隻要你想,随時可以來要……”至少我不必擔心這隻是一次一縱即逝的機會,她這麽幾天沒怎麽搭理我,這應該是她想清楚了之後做出的決定。
但我又隐隐覺得有些不安,我這個人一向沒有安全感,一個事情如果沒有最後塵埃落定,我就總覺得它會有變故。因爲我有太深切的體會,大學畢業那一次,我已經在爲我即将開始的人生準備努力,然而到了最後一天我卻一無所有。
更何況那隻是一個工作而已,而林鹿太美。
所以我現在的心情是煩躁而暴怒的,我想我的臉色一定很難看,所以周圍的人誰都沒有說話。但是當我蹲下身去檢查眼前的屍體之後,我心中的怒火也漸漸消散了,取而代之的事一種驚異和疑惑,還有一些恐懼。
那是一具女屍,我首先确認了她不是我以前認識的人,可能這樣說比較冷酷無情,但這讓我心裏好過了一些。基本上我們都可以确定她是被喪屍咬死的,因爲她身上有明顯的咬痕,而且少了好幾塊肉,看起來血肉模糊的,身體下面還彙聚了大量的血液,隻有喪屍才會幹這種事情。也許那隻喪屍還在附近,因爲女屍身體下面的血迹都還沒有完全凝固。但比較奇怪的是這具女屍的上身是赤-裸的,緻命傷在脖子上,那裏已經被咬掉了一大塊肉,然後左胸也被咬掉了一大半,内髒也被扒拉出來了,混雜了糞便的血腥味很重也很臭,熏得我不敢呼吸,看了幾眼之後我就站了起來。
然後我就問:“誰發現的?”
“我……”在我身邊的人群中,一個女孩弱弱的舉起了手,是鹿敏兒,剛才那聲估計整個山莊都聽得到的凄厲的尖叫聲就是她發出來的,我不想對一個女孩發火,因爲她也不可能知道我剛才在做什麽。她是例行的值班巡邏,和她一起的還有趙家林。但這個地方有點偏僻,位于靠近後山的第34号别墅外面,我們沒有誰住在這邊,按說巡邏到這邊來也沒錯,但我看了看她,她自己就臉紅的看了一眼趙家林。
算了,我不想追究,他們本來正在上大學,這個年紀本來就是追求愛情的年紀,更何況災難中人都比較脆弱,其實我知道他們在城市大學那會就有些苗頭了。但那會男生少女生多,趙家林也挺吃香的,估計鹿敏兒也沒戲,現在雖然我們總的人數上女的還是比男的多,但他們之間的情感無疑比後來見到的人更深。
但是這一帶我們也清理過,應該不會有喪屍了。但這事沒個準,這個山莊太大,而我們的力量十分有限。
鹿敏兒是小女孩我不想多說什麽,但我拉長了臉,惡狠狠的看了一眼趙家林,問:“看到喪屍沒有?有多少?是不是變異體?”今天不該趙家林值班巡邏,因爲他明天要和我一起出發去水電站,估計也是跟别人換了,但我不想再去問這些旁枝末節,我們清理過好幾遍的山莊裏面還有喪屍,這才是大問題。
難道說,現在的喪屍已經學會了潛伏?如果真要那樣,那才是最可怕的事情。
趙家林不敢看我,低着頭說:“沒有,我們發現屍體的時候,周圍什麽也沒有。”
這沒道理,喪屍沒理由咬死一個人然後吃幾口就走了,它們還沒有這麽挑食,我看到的喪屍都是撲倒了人,不管肚子會不會被撐破,不把人吃完是不會走的。當然如果在喪屍進食的時候還有人靠近到離它很近的地方的話,喪屍也會停止進食轉而進攻那個人。
“清點人數!”我轉頭對遲了一些過來的林卓然,說:“看看有沒有少人!”
除了幾個警戒哨位上值班的,所有的人都來了。林鹿也隐藏在人群中,臉上的绯紅還沒有完全褪去,我看到她了,但這個時候我也沒心思再去回味剛才的一切。這時候好奇心比較旺盛的小記者周靈潔擠到了前面來,捏着鼻子看了看屍體,又拿出她的單反拍了張照片。
我比她更好奇的問:“你那單反是太陽能充電的?”
周靈潔蹲着看屍體,頭也不回的說:“不用的時候,我是一直把電池取下來的……我有兩塊電池,但也幾乎都耗光了。”
小記者真是太有專業精神了,我不得不佩服她,她除了是一個實習記者,我看她還想當一個偵探。看她忍着惡臭一直在看屍體,我忍不住問:“看出什麽了嗎?”
周靈潔終于受不了那個惡臭了,站起來退出了圍觀的人群,躲在一邊大口大口的喘氣和幹嘔,我沒管她,林卓然和王志誠在清點人數,死者的身份也确定了,是災難前到山莊來的小姐,王志誠認識,也是災難後相處了一段日子的,所以他看上去也還是比較難過。我能夠理解他的心情,但我沒辦法安慰他。
這時我發現趙陌盯着屍體的面部表情在看,我也再次朝屍體看去,看得出來死者的面部表情充滿了驚駭,這張臉已經極度的扭曲,看起來格外的猙獰恐怖。我以前看鬼話小說的時候,凡是出現這種極度猙獰的表情的死者,死後百分之百都會變成厲鬼。一想到這我就覺得背後涼了一下,還好後面有很多人,我隻能歎了口氣,對死者說:“其實大家都是朝不保夕,你先走一步也不見得是什麽壞事,至少,以後也不會再痛苦了。”
我盡力了,但死者的臉并沒有因此而放松。
趙陌說:“劇痛,那是肯定的,何琪被喪屍犬咬的時候,臉上也是這種因爲劇痛而極度扭曲的樣子,但後來她平靜的去了。從被咬的極度劇痛到死亡是有一個時間差的,但是這個死者的表情最後凝固在了痛苦之外的驚駭上,還有什麽比她的痛苦更讓她恐懼的?”
我不知道,我又不是警察。不過對于幸存者來說,如果還有什麽比喪屍更恐怖的東西,那也隻能是變異體了。我和趙陌還有林鹿都見到過兩次,那些變異體真的會把一個人吓得魂飛魄散。特麽的這個山莊根本就不安全,我這個時候升起一個念頭,就是不要再去管什麽水電站,還是把食物都裝車,天一亮就離開這裏算了。
但林卓然顯然不是這麽想的,他清點完了人數,告訴我說除了死者,我們再沒有少人,然後他說:“恢複供電是當務之急啊,山莊明明有一套完整的監控系統,如果我們能用上,安全就會得到更大的保障了。”
我想說,如果真的是變異體,就算你監控發現了又怎麽樣?就憑我們手裏這十幾條槍,就算發現了變異體,估計不死幾個人也休想對付得了。但林卓然似乎很堅定的要把這個山莊建設成爲一個避難基地,其他人看起來也是支持他的多,畢竟看起來這個山莊的條件是不錯的,而我們不管逃到哪,最終也是想找到一個合适的地方停留下來。不然怎麽樣?一直不停的奔走嗎?到時候沒有了物資,不是每次都有那麽好的運氣能補充得上的。從這個角度來說,林卓然和其他很多人的想法并沒有錯。
好吧,那就趕緊回複供電,把山莊的監控系統用起來,如果有電的話我們還可以拉電網,這也是條路子。
折騰完了之後,已經是淩晨4點多,6點我們就要集合,這時候回去睡覺也睡不了多久了。但還是必須要睡,因爲哪怕就隻是一個小時的睡眠,也是對身體巨大的補充。想着明天未知的戰鬥,我也不敢再去把林鹿拉到房間來。
但是就在我穿着鞋準備和衣睡上一覺的時候,我這間屋子又有人來了。這一次是小記者周靈潔,一個女孩深更半夜的跑到男人的房間這個怎麽都會讓人遐想連篇,而且說實話小記者長相身材也是蠻不錯的,隻是被林鹿還有梁铮铮這樣的人間絕色掩蓋了。但我看到她全副武裝的一副從我這裏出去就要直接上戰場的裝扮,就知道她不會是來跟我聊點什麽男女之間的話題的。
而在我的床上,我并不喜歡和一個女孩聊那些與暧-昧無關的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