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煜的表情很精彩,之前還覺得被我們粗暴的收編很委屈,這會發現我們還不想要他們了呢,趕緊說:“别,林教授,别這麽說。《國産淩淩漆》裏面有一句台詞,就算是一條破内褲,一卷衛生紙也會有它的用處,其實有你們的英明領導,這些人還是有可塑之才的。”
這些人當中有沒有可塑之才我才不在意,我在意的就是食物、安全,以及往後的去向。這裏的食物暫時還算充足,安全這個在哪都不敢說,但這個山莊一時半會也還過得去,就是留在這裏長期堅守行不行,我們還得再讨論讨論。
不過這些交給林卓然先去寫一個分析報告吧,我叫上陳贶,是時候我們倆私聊一下了。
我這個時候并不是想在陳贶面前炫耀什麽,我沒有那麽強的暴發戶心态,而且我們之間也沒什麽恩怨,隻有交情。畢竟在這場災難中死了那麽多人,兩個認識多年的人能夠重遇,本身就可以算得上奇迹。也許陳贶他們被困在這裏但沒有經曆那麽多不會有這種感受,但我很清楚。
所以我也隻是想跟陳贶好好的聊一聊,如果他自己不反對,我是很樂意他到我的隊伍裏來的。
從3号别墅出來以後,我和陳贶就沿着山莊裏的步行道慢慢的走,這一帶我們這幾天已經清理過,應該是不會有喪屍了,但我依然背着88狙,腿上别着92式,手裏還提着“鬼噬”。昨天趙陌用木片給“鬼噬”做了個刀鞘,這樣它看起來更醜了,但至少有了刀鞘,我拿在手裏總是要方便一些。
我不但全副武裝的散步,而且趙陌還不遠不近的跟着我,這是我要求的,因爲我怕死。
這時候已經是傍晚了,挂了一天的太陽已經開始西沉,山莊裏總是有風,從步行道兩邊的花草樹木裏面吹過,沙沙沙的響得很動聽。這讓我想起小時候在老家的山林裏,那山風一吹,滿山的樹木都在唱歌,很美。這裏的樹木沒那麽多,不過天空也很純淨,以前在都市中生活,很多年都沒有看到過這麽純淨的天空了。
想到老家我就想到我的父母,不知道他們現在怎麽樣了。我還很擔心我妹妹李荻,不知道她現在又怎麽樣了。想到我的家人,我就覺得這個地方應該不是一個久待之地,就算這裏能平平安安的躲上一年半載,我也不會在這裏呆那麽久。
我心裏想着事情,也就好半天沒說話,而走在我身邊的陳贶也沒說話。過了好半天我才突然想起他來,我發現他穿的還是一套休閑裝,看上去還算幹淨,想到他們既然還能洗澡,洗衣服也不奇怪。他比原來瘦了一些,但我們沿着山路往上走,他走得還是有些費力,不一會汗就出來了,喘氣也有些粗。可他身上什麽都沒有,而我又是槍又是刀的,身上背着挂着的也小有幾十斤,可我卻走得一點事兒都沒有。
我就忍不住問:“陳局,你這些天都是怎麽過的呀?怎麽好像跟過去差不多的樣子?”
陳贶不自然的笑了笑,說:“還能怎麽過?餓了找東西吃,吃了躲起來睡覺,沒事的時候到處串串,也不知道外面是啥樣了,每天都心慌慌的,就不知道該怎麽辦。”
我說:“我滴個天,陳局,你也親眼見到死了人的吧?就不怕喪屍撞破門沖進去,到時候你跑都跑不動?”
陳贶顫聲說:“怕!哪能不怕啊?我睡覺都不是睡在床上,是睡在房間的吊頂上的。你說的這些我也想過,可人都被堵在房子裏面,想鍛煉也沒有條件。”
我搖搖頭,說:“事在人爲,你開會的時候常說的。”
陳贶笑了起來,笑得很大聲,沒幾下就把聲音笑啞了,然後他用破桑的聲音說:“扯淡,開會常說?開會誰特麽的不都是這麽說嗎?說完了還不都是該幹嘛幹嘛去。其實我每天都怕得要死,總想着自己是不是下一秒就會死了,總覺得做什麽都沒用,到頭來反正還不是要死,哪還管那麽多!也是今朝有酒今朝醉吧。”
說實話,陳贶這樣的想法也是人之常情,我過去就是常常抱着類似的想法才會混了十幾年越混越不成器的。災難爆發以後,每一次我也都是被逼得無路可走才爆發小宇宙去奔命的,再加上一點運氣,所以活成了現在這個樣子。我發現我現在可以用一種同情的眼光去看一看陳贶,也可以語重心長的給他提一些高大上的建議了,就像過去他在局裏對我那樣。這個發現并沒有讓我覺得特别的爽,我隻是很感慨。
我想起來另外一個事情,就問:“對了,陳局,你怎麽到這裏來了?那天你不是去看演唱會的嗎?”
陳贶停下腳步,很誠懇的說:“得,别再叫我陳局了,看到我這鬼樣子,你這不是寒碜我嗎?我這會也叫不出你李連長,給我點時間好好想想我該怎麽活吧。至于爲什麽會到這裏,嗨,演唱會那不是在晚上嗎?我反正也出來了,就約了莫小米到這裏來開房。”
莫小米是我們局裏剛進來的一個小姑娘,長得很水靈,大學畢業才報道沒幾天呢,就跟陳贶來開房了……也不知道是現在的小姑娘太厲害呢,還是陳贶這鳥人太混賬,當然我認爲這種事情也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是非對錯那是他們自己的事情。我隻是忍不住說:“卧槽,陳局……老陳你大白天就來開房呀?”
陳贶苦笑着說:“晚上不是要看演唱會嗎?演唱會完了我要去找那個泰國的校花吃飯,這我已經找人牽上線了,中間人開了價,就吃一頓飯我花的錢沒準就會讓紀委找上我。我也不知道那天我怎麽就那麽瘋狂,好像一家夥回到了大學那會,像心裏有頭牛,拉都拉不住。莫小米也是給我禍害了,我騙她說過來見一個領導,半路上就在她的水裏下了藥……”
我看着陳贶,他這會倒很坦白,丫的也下得了手,人家莫小米大學剛畢業呢,他自己心慌慌的,大白天就來辦事,完了去追“絕代佳人”,估計莫小米一覺醒來發現自己被那啥了,可連自己在哪都不知道。更慘的是,她就像一次性紙巾,被陳贶用來擦了一把就扔到一邊了,事後陳贶肯認賬才是怪事。
我不禁有些火,看着陳贶說:“老陳,你也夠人渣的啊。”
陳贶哈哈大笑起來,說:“這算什麽事兒,走到我這一步的,誰沒有三五個外室的?還是這幾年國家管得緊,你要真去那些高端會所,你才知道,其實有錢人算個鳥,有權的人才特麽的是人!”他其實已經笑不出聲音了,但他還是哈哈大笑,笑得眼淚都飚出來了。
我冷冷的看着他,我知道,他是想用自己的“光輝”曆史提醒自己還活着,或者假裝自己還能活回過去那種樣子。包括他沒有做什麽逃生的準備,也是幻想着還能回到過去吧。他看着我看他的眼光,漸漸的就不笑了,蹲下身去哭了起來。
然後我問:“莫小米死了?”
陳贶哭着點了點頭,說:“死了,就在我面前死的,活生生的被撕成了幾塊!直到現在,我隻要一睡着,她就渾身血淋淋的站在我面前問我爲什麽不救她。可我特麽的拿什麽來救她?我自己都差點被咬死,我也想回去救她的,真的,可我手裏什麽都沒有啊!”他說完又嗚嗚的哭了起來,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想回去救莫小米,這已經不重要了。
我突然發現其實我還救了不少人,我本以爲我和陳贶其實也是一類人,隻是我沒有他混得好而已,但現在看來似乎不是。這時候我也不想去評判他,隻是對他說:“當自己死了吧,隻有當自己死了,尤其是過去的自己死了,你才能活下去。如果你放得下,我們就一起活下去,如果你放不下,我也就不替你收屍了,人死了埋在土裏,或者燒成灰,或者填進喪屍的肚子裏,其實也都是一樣的。”
這時我看到林卓然向我走了過來,我就沒有再理陳贶,而是大步的迎向了林卓然,過去的我也許和陳贶也什麽兩樣吧,但爲了活下去,我必須是現在的我,還要比現在的我更強。林卓然過來是要告訴我,經過他的甄别,服務中心裏面那些人,真正可用的不多,但經過他的計算,這個山莊我們可以發展成爲一個據點。
山莊的圍牆足夠高大厚實,隻要我們再增加一些武器,做長期的堅守也是可行的。高爾夫球場那邊可以用來種植莊稼,湖水裏會不會有變異生物還不确定,打漁這事兒暫時不用去想,但我們可以養雞,之前在小玄武山公墓我們也看到過雞鴨沒有受到病毒的感染。他算過,山莊裏的糧食夠至少200人吃兩年,比楊煜計算的要多很多,即使人數還會增加,但随着種下去的糧食有收成,很快還是能跟上趟的。
現在有三個問題需要馬上解決:
第一是發電。就像李芸中說的那樣,找到湖泊下遊的水電站,隻要能發電,我們不但能運用其山莊裏的監控系統,還可以在圍牆外面拉上電網,那比我們站崗放哨強了十幾條街。而且有電的話我們還可以制作出很多有用的東西來。
第二是武器。我們手裏的武器太少,但我手裏有李荻給我的雨山區武裝部的地圖,我麽可以去武裝部找武器,有足夠的武器将這裏的人都武裝起來的話,不管是面對喪屍,還是面對不懷好意的觊觎者,我們都有更多的本錢。
第三就是種子了,要種莊稼,就要有種子,雨山區過去就是農業縣,我們可以去農技站找種子。
我補充說,第四還要有足夠的人,找到武器以後我們還要去其他地方找找其他的幸存者,我們也可以想辦法和李荻說的戰區司令部聯系,請求支援。其實我有種感覺,就是林卓然這個計劃很難實現,我們在這裏恐怕待不到他希望的莊稼收成,但是我看到他充滿希望,幹勁十足的樣子,我沒有給他潑冷水。也許這些計劃都是可行的,隻是我自己最終會離開這裏而已,那些事,到時候再說吧。
林卓然說:“先解決供電的問題。”
我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