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那一片歇斯底裏,驚慌失措和内息崩潰的尖叫聲戛然而止,整個世界瞬間安靜了下來,連同我在内,所有的眼睛都愣愣的盯着那個無線電台,就好像一切都是假的一樣。
我隻在想,那是我的幻覺,因爲太想要受到回複了,所以我的耳朵裏出現了幻覺。不隻是我,我看到每個人眼睛裏流露出來的遲疑和驚訝,就知道所有人都是這麽想的。
而坐在話筒前的梁铮铮,似乎也魔愣住了,張了張嘴,竟然一點聲音也發布出來。
“這裏是第17應急避難中心!重複,這裏是第17應急避難中心!我們收到了你們的廣播,指揮中心正全力安排救援工作,收到請回複,收到請回複。”
當一個年輕女孩的聲音透過無線電波再一次在我們耳邊響起之後,我們才終于意識到,這不是我們出現了幻覺,這!是!真!的!
我們發出去的廣播,收到回複了,而且,還是什麽……聽起來是一個官方的避難所發來的回複!重要的是,對方承諾來救援我們!
一瞬間,剛才還驚慌恐懼的尖叫聲,變成了一陣雷鳴般的歡呼聲!比起剛才的尖叫聲來,這一陣歡呼聲更加的響徹雲霄,而伴随着雷鳴般的歡呼聲,原本癱坐着的、跪坐着的、歪倒靠在随便什麽地方的人們紛紛爆發出來一股驚人的力量,全部都像裝了彈簧一般的跳了起來,歡呼着,雀躍着,互相擁抱,放聲大笑又放聲大哭。
我也哭了,特麽的這時候還不哭留着裝逼麽?我看到連最喜歡耍酷的趙陌都使勁的揮了揮手,看着我緊緊的握着他的拳頭。這種表情我在看歐洲杯半決賽C羅進球之後見到過,但是比起趙陌這個表情所蘊藏的情感來說,C羅那種張揚和宣洩實在太膚淺了。
而毫不意外的,一個身影三步并作兩步向我沖來,然後撲到了我身上,然後像一隻八爪魚一樣的緊緊纏住了我。不用說這是林鹿,她嘴裏大叔大叔含混不清的喊着,緊緊的抱着我,把她的眼淚鼻涕在我的衣服上塗得到處都是。我的衣服那麽多天沒洗,又是血又是汗又是泥又是土的,也難爲她一個學醫的人這麽一點都不在意了。我也緊緊的摟着她,用盡了最大的力氣,有一種想把她揉進我的骨肉裏的沖動。
直到我自己都覺得有些透不過氣來了,我才松開了她,再一看,她本來就白得吓人的臉上更是一點血色都沒有了。我吓了一大跳,特麽的我這段時間一直在強化訓練,别已經練成金鍾罩鐵布衫,一個擁抱就把她給摟死了話,那我就直接跳樓得了……我突然覺得我竟然會有這種想法,特麽的這什麽時代了,還要生要死的,丢不丢人啊?我真被她吓着了,但林鹿緩過一口氣,咳嗽了幾聲,又向我撲了過來,而這一次,她抱住了我的頭,狠狠的把她的小嘴唇印在了我的嘴巴上,雖然很生澀,但她把小舌頭也伸了進來。
呃……這可是她破天荒第一次主動親我。
我一向是個糾結的人,然而這一刻……我法克,天塌下來老子也不管了!
但是我腦子裏一直有個什麽事,我老是在想我在想什麽事,以至于林鹿第一次主動吻我,還是這麽衆目睽睽之下濕吻這種事情,我都被心頭這個事分散了一下注意力。肯定不是樓上那怪物,我現在連死都不怕了,我還怕什麽怪物?但又是什麽呢?
這時,就在所有人還在相擁而泣,手舞足蹈的時候,已經有人恢複了正常。
“第17應急避難中心,我們收到了你的呼叫,重複,我們收到呼叫。”
我把臉從小護士林鹿的嘴上移開了,扭頭去看,一臉是淚的小記者周靈潔已經和梁铮铮坐在了一起,兩個女孩共同拿着話筒重複回應我們接收到的廣播信号。
“很好,我是第17應急避難中心第7合成戰術分隊的隊長李荻,請再次明确彙報你們所處的位置,最好是能有準确的坐标,避難中心将派出直升機前去營救你們。”
廣播裏這個女孩的聲音很熟啊,我腦子裏閃過一道光,我剛才想着的,就是這件事,這聲音真的很耳熟……等等,李荻?
李荻!
我看了一眼還被我摟在懷中的林鹿,然後哈哈大笑,猛的抱住她的頭又親了她一口,然後幾步沖到了電台面前,從周靈潔和梁铮铮手裏把話筒搶了過來。
“喂!喂喂喂!李荻,李荻!真的是你嗎?”
廣播那邊沉默了一下,我看了周靈潔和梁铮铮一眼,她們也都很奇怪的看着我,我不知道怎麽跟她們解釋,這時廣播裏突然傳來了一聲大喊:“哥哥!真的是你?原來真的而是你!!”
很明顯的,李荻的聲音分分明明的帶着哭腔,充滿了淚水。
以至于她難以置信的拖長了聲音喊了一聲:“哥……真的是你嗎?”
我反而相當的不确定了,我說:“我肯定是李昊,可是你叫我哥?那你真的是李荻嗎?你當了警察以後不是一直叫我名字的嗎?”李荻小時候是很崇拜我的,後來她當了警察,而我混得又實在是連我自己都厭惡,李荻常常恨鐵不成鋼,但我依然不管不顧,她在氣急了的時候,就不再像小時候那樣叫我哥哥,而是直接叫我的名字,聽得多了,她再叫我哥哥,我反而非常不适應了。
“賤人!”李荻在那邊破涕爲笑了,我聽得出她咬牙切齒的不讓自己再哭出來,當然忍住笑也有些辛苦,所以她罵了一句之後隔了很久才說:“有的人真的就不能給他好臉色,李昊李昊,你真的還活着,見到你,我一定要好好的揍你一頓!不把你打到爸爸媽媽都認不出來,我就不是你妹!”
我無語,這下我确實無線電波那一頭的人就是李荻沒有錯了,可我看了看周圍的人,看着一張張捂着嘴強忍住沒笑出來的臉,我想說你還說你是我妹,這些話裏面有哪一句聽得出你是我妹了?
李荻接着說:“行了!廢話少說!報告你們的坐标!我馬上請示領導,安排直升機救援!”
我說:“扯淡,你哥我是文科生,我什麽時候懂得什麽坐标不坐标的?剛才廣播裏說得很清楚了,天南省光陰市靈秀區光陰城市大學後勤綜合服務大樓9樓學術會議中心客房部!你這麽能耐自己不會算坐标啊?”
“你膽肥了你?”李荻對我的語氣非常詫異,随後氣呼呼的說:“你敢跟我這樣說話?”
我很嚣張的說:“切,我是你哥,想什麽呢你?你還真以爲我是怕你啊。閑話不說,你得趕緊飛過來,我們頭上有怪獸,情況緊急,特麽的它每走一下,我們天花闆上都有石灰啊碎屑啊什麽的往下掉,我估摸着那東西離我們最多也就是三層樓了!”
“你們得想辦法到樓頂,”李荻這種時候當然不會再跟我墨迹,她說:“我們馬上先發射一個無人機過去偵查你所在的具體位置和具體狀況,但你肯定得帶着人上頂樓,留在9樓直升機來了也肯定沒法給你們搭梯子。”
這個說得倒也是,我們在9樓的房間裏,直升機就算來了也靠不過來。
可你們就不能多派點人過來,直接把大樓外面的喪屍清場了再救人嗎?這些喪屍雖然厲害,但都特麽的是肉做的,我用刀都能砍死,國家機器運用現代武器,比如坦克大炮什麽的,分分鍾能把這幾千的喪屍抹掉。但如果事情這麽簡單,這場災難就不會演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了。我甚至想,如果不是李荻,能不能争取直升機來,直升機多久來還兩說呢。
說别的都沒用,我就問:“直升機多久能到?”
李荻跟旁邊的什麽人說了一句,那人計算了一下之後李荻回答我說:“最快也要兩個小時,你們得撐住。”
我天,兩個小時。以直升機的飛行速度,往正北方向兩個小時夠從省會飛出省了,往西的話也夠飛到一片大山裏面去了。恐怕這個什麽應急避難中心就是建在大山裏面的吧?可是,兩個小時……
其實不管是在我們絕望的尖叫,還是在興奮的呼喊的時候,樓上的怪物似乎都沒有停止過腳步,它似乎走得很慢,但每走一步,我們的天花闆上都有碎屑掉下來。估計它要是直接走到我們頭頂的話,說不定會直接踩穿了地闆墜下來。
兩個小時?我拿什麽撐兩個小時?
“我這邊會想盡一切辦法以最快的速度去救援!”李荻說:“但你得撐住!保持和指揮中心的聯絡,我出發了!”很顯然,她是要自己跑過來了。
我不知道李荻那個所謂的第7合成戰術分隊的隊長是個多大的職務,能有多大的能耐。但我知道在災難爆發前,我妹妹李荻也不過就是省公安廳下屬的一個不清不楚的部門的警員而已,一級警司的警銜在她這個年紀也還算不錯,但在省廳那種挂着警督的肩牌坐收發室的大媽多了去的地方,一個小小的一級警司又能有多大能耐?
當然災難爆發以後情況肯定會有所不同,也不知道這個第17應急避難中心又是什麽級别,這些我都不管了,我隻希望她能快一點。兩個小時,我怕我是真的撐不住啊。
我回過頭去,我和李荻的對話這裏所有人都聽到了,我們将要面臨的難度他們也都知道。我不知道該說什麽,不過這些天幾乎像消失不見的城市大學的副校長,超級學霸龍遠圖走到我面前,握了握我的手說:“我們突圍,沖到頂樓上去!”
我把手抽回來,你又不是小姑娘,有事沒事别拉我的手。
好吧突圍,本來,我就打算這麽幹的。隻不過之前是想往下,去地下停車場,現在改成往上,去天台,計劃林卓然那裏都做過。
“我們很可能會死在半路。”我看着一片于絕望中看到希望,因而躍躍欲試的眼睛,說:“我不知道能有幾個人沖到頂樓天台上去,可是,這也是我們最後的機會了。去不去,你們自己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