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小庶,我記住了這個瘦弱男生的名字。
然後我就帶着一群人一起去觀摩他的無線電。無線電發射器是一個很老的科技産品,早在兩個世紀以前人類就已經發明了這種東西用來進行通訊聯絡了,而我們今天很多電子産品采用的也是無線電的工作原理,比如手機。正因爲我們對這些東西已經司空見慣,所以我們才不會去從頭再來,重新去發明這個東西,而且單靠個人的力量,不要說達到現在智能手機的水平,你連大哥大都做不出來。
回到災難的最初,當時所有的人都驚慌失措,慌不擇路,很多東西都顧不上拿,或者本來在身上的都跑掉了,比如手機。即使有人帶着手機,但最開始并沒有充分意識到要注意節約電量,把手機作爲最重要的與外界聯絡的救命工具。等到意識到了這個問題,手機的電量也就耗光了,沒有電,手機也就成了廢物。
後來城市停電了,斷網了,我們過去熟悉的一切都沒有了,于是我們對外界也一無所知了。我們不知道這場災難的源頭在哪,不知道範圍究竟有多廣,不知道感染和爆發的時間究竟有多長了,不知道這個病毒究竟是個怎樣的病毒,不知道這個病毒有沒有治愈或者說消滅的希望,不知道究竟死了多少人,不知道政府采取了什麽樣的措施,不知道我們還能不能從這裏活着走出去……我們什麽都不知道。
但是我們又迫切的想知道。
徐小庶的無線電發射器是一個很簡陋的東西,感覺就是一些電線裏剝出來的銅絲、一些不知道從什麽電器上拆下來的金屬零件,反正,讓我看了很失望,我是學文科的,我不知道這東西究竟能不能把信号發出去,會不會有人注意到我們。
但是他給了我一個希望,不隻是我,應該說是給了我們所有人一個希望。
所以我甯可相信他真的有這個本領,然後按照中間層的标準,每天提供給他一頓飽飯。不能給他一個每頓飯都管飽的待遇,我還得見到成效。而且,其實我們的食物也不多了。
很快有人告訴我徐小庶的設計和組裝都是對的,信号一定是發出去了。
這個人就是林卓然。
林卓然是學生物的,他是一個極其年輕的生命科學學科教授,學術方向是基因工程。能在32歲就當上教授,他做了很多實驗,有很多科研成果。但我們國家的國情是學而優則仕,不管他自己願意不願意,因爲他的出色表現,學校決定提拔他作爲一個處級幹部,作爲學校的重點培養對象。但他所在的生科院已經滿編了,所以他一邊繼續他的教學科研,一邊被調到了物電學院擔任副書記,主管學生工作……不得不說,他的科研勢頭就此被遏制了,他需要花大量的時間來開會,貫徹學校的方針政策,解決學生的學業生活思想方方面面的問題。在别人眼裏,他是很牛逼的科研狂人,年輕教授、處級幹部,幾乎一個大學教師所能擁有的光環他全都有了,然而他說他也很苦惱。
我覺得這是他矯情和炫耀,我相信很多人都有和我一樣的想法。
林卓然在物電學院是門外漢,但畢竟身在這個學院,開會總結教學活動等等,還是在他腦海裏留下了不少的專業知識,而且他本身也是學理科的,智商天份有很高,像徐小庶搗鼓出來的這東西,林卓然還是分辨得出好歹的。
既然林卓然覺得徐小庶可以,那我們大家也都覺得更多了一份希望。然後在林卓然的建議下,我們還給徐小庶配備了兩個助手,也都是他們物電系的同學,一個男生一個女生,我們讓他們組建了這麽一個專項小組,免去他們參加其他勞動和訓練的要求,轉而要求他們在規定的時間内完善無線電發射器,并制作無線電接收器,最終做成一個無線電台,用以和外界聯系交流。這并非不能做到的,因爲他們需要的材料,在這個學術交流中心基本都能找到。
隻是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已經到了7月24号,距離我殺死許彪的手下,搶回餐廳并主導食物的分配以來,已經過去了10天。距離我所知的災難爆發日,也已經過去了20天,距離“驚變28天”也隻剩下一個周了。
我們現在總共有41個人,物資消耗很快,不僅僅是食物,還包括水,用來燒水做飯的燃料,而像衛生紙這樣的生活用品幾乎已經用光。這裏的女生又多,遇到她們的生理期就很讓人抓瞎,這不是尴尬不尴尬的問題,女生的生理狀況處理不好的話,會引來相當多的喪屍。雖然我們把各個通道都堵死了,每天都反複檢查,但我們真的發現在有女生的生理狀況沒有處理好的情況下,外面的喪屍就特别的活躍,因爲它們的嗅覺遠遠超過正常人。
僅僅就糧食而言,包括大米和面粉,餐廳的庫存還夠我們至少吃上三個月,但是我們已經越來越清楚的意識到,我們不可能在這裏呆那麽久了。不隻是我,那些腦子一點也不比我差的大學生們也都意識到了這一點,所以最近兩天的訓練,倒是沒有任何人叫苦叫累,就連身體最弱的那一組,在吃不飽肚子的情況下,也在使勁的想要把自己練強壯一點。如果我們不得不突圍,有幾個人能活下來就很難說了。
所以說,徐小庶的無線電對我們來說就像一針強心劑,我們都強烈的希望他弄出來的這個東西能把我們的求救信号發射出去,并且得到回應。
徐小庶的專項小組也很努力,盡管他們做出來的東西依然難看而笨重,但看起來功能越來越齊全,而且也能接收一些波段的無線電波了。我們有時候聽到一段來自外界的聲音,會全體性的歡呼和激動,但當他們把接收頻率調整到最佳,我們發現聽到的隻是其他地方的求救信号時,我們又感到無比的失望。
這天我問徐小庶:“爲什麽我們能聽到别人的語音呼叫,而我們隻能發射摩斯密碼呢?”
徐小庶推了推他的眼鏡,抓了一下頭,說:“昊哥,這其實很好解決,我隻需要一個麥克風,現在我們已經修改了電路圖,也重新組裝了發射器,如果有一個麥克風,我們就能把音頻信号發射出去了。”
我有些茫然的問:“就像我在電台的演播室裏廣播一樣?”
徐小庶點點頭,認真的回答說:“差不多吧,然後我們還要調整無線電波的頻率,讓更遠更多的人聽到。在接收到他們的回音以後,我們還能進行交談。”
這不是就是弄出一部巨大而古董的手機來嗎?我們都司空見慣的手機,要從頭弄起的話,還不知道要經曆多少階段,所以我還是很佩服徐小庶這個瘦弱的男生的。
但是我們需要一個麥克風。
“我們所處的位置是9樓和10樓,”我和林卓然又坐在一起研究,林卓然再次拿出他畫的樓層地形圖,用筆指着地圖說:“在我們的樓上,15樓就有許多功能齊全的會議室,要找麥克風,我們得到15樓去。”
我們清理幹淨的樓層就是9樓和10樓,11樓貌似都有不少喪屍,所以我們把樓道堵死了,不敢上去。
林卓然說:“我們可以爬電梯井,目前來看,喪屍并不會爬高爬低的。這幾天沒有什麽大型會議,所以15樓的喪屍反倒應該很少,這是個可行的方案。”
我沉默了一下,就算不那麽可行,我們也得試一試啊。
然而問題又來了……誰去?
我們都親眼看到過喪屍活生生的把人撕扯成碎片吃掉的景象,我們都可以說是九死一生才僥幸活到現在,我們也都知道現在整棟大樓裏都已經擠滿了喪屍,不單單是原本出現在後勤綜合服務大樓附近的喪屍,這些天,更遠一些地方的喪屍似乎也追尋着我們的氣味找過來了。如果我和林鹿趙陌沖進大樓時外面的喪屍也不過就是幾百隻的話,現在整棟大樓裏面歪歪,喪屍随随便便都已經上千了。
而雖然林卓然提出爬電梯井的話應該不會太危險,但誰知道呢?就算爬電梯井沒問題,但到了15樓又是什麽情況,又有誰知道呢?這一去,還能不能回來,真的是個未知數。
我把所有的人召集起來開了一個會,所有人其實也不多,連老師學生校工廚師明星還有我們這樣外來的人加起來也就41個,還不如我大學時開班會人多,也不如我們單位年終總結會的人多。
我把事情說了,在一片沉默中,我說:“我希望有人能夠自願站出來,這樣對我們大家都好很多。隻要是自願站出來的,将會得到最高的待遇,即使到了領導小組都沒有吃的時候,也會首先保證你們的食物,考慮一下吧。”
風險越大,待遇越高,這是公平的。
林鹿第一個就要站出來,但被我拉住了,如果還是我們幾個人自己去的話,我不保證我還會回來,趁着喪屍都被吸引到了這兩層樓附近,也許我們可以爬電梯井到地下停車場。隻是也許,我沒想過要去試,現在我還不想去冒這個險。
再說,不可能每次需要拼命的時候,這些人都等着看吧?
沉默,一片死一樣的沉默,但就在我覺得不會有人出來,準備以抓阄的方式解決問題的時候,終于有人站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