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丹丹這時候已經是滿臉淚水,哭喊着說:“你夠了!你憑什麽教訓我?你覺得你是校長你了不起,可是我沒有覺得我對不起誰!我太害怕了,也太餓了!我餓你知不知道?!”
“但這不是最重要的問題!”這女生因爲哭喊,臉顯得有些擁擠有些抽搐,她也沒有去管自己的臉,而是甩着手、跺着腳,更加歇斯底裏的說:“我有多害怕你知不知道?我害怕我馬上就會死,會被那些瘋子咬死!我親眼看到它們把陳珊的肉一口一口的咬下來,那血那内髒灑了一地!我怕!我真的很害怕!可是你還成天闆着個臉擺出你的校長架勢來,現在大家都一樣,幾個人分一包泡面,更多就靠喝水,連拉屎都拉不出什麽東西來,憑什麽你還是那麽高高在上?你以爲你自己有多了不起嗎?是!我是出賣了我自己的身體,我吃了一頓好的,有肉,有菜,還有水果!反正我随時都會死,我在乎這些幹什麽?不就是跟一個不認識的人做-愛嗎?不就是當了一回妓-女嗎?有什麽了不起的,最起碼人家肯要我,換做是你,你想賣,人家還不要呢!”
我差點沒忍住笑,這個話說得也真是刻毒,可以說字字誅心啊!我轉頭去看葉丹丹扭曲的臉,眼睛的餘光也看到那個中年男人不加掩飾的自得,就在心裏吐了一口氣,說,好吧,這隻是開始,人心究竟會怎麽變,還有的是好戲。然而這裏并沒有旁觀者,這是一場前所未有的災難,誰都别想冷眼旁觀。
出乎我預料的是,龍遠圖龍校長并沒有因爲葉丹丹沖口而出的“你想賣也沒有人要”這樣誅心的話而惱羞成怒,相反,她比之前平靜了許多,她歎了一口氣,有些同情,又有些憐憫的看着葉丹丹,說:“孩子,你知道爲什麽出了這麽大的事,我還是堅持做着原來的自己,對你們也嚴加管束嗎?其實我們都知道如果接下來我們不是被咬死就是餓死,我們都知道我們随時都會崩潰,所以我們更加的不能突破我們的底限,我們可能已經一無所有,但我們還有自己,失去底限,我們将什麽都不剩,我們甚至也不再稱得上是人。”
我忍不住拍了拍手,說實話,我是由衷的。雖然我把龍遠圖叫做黑山老妖和東方不敗二合一的超級巨無霸,可是龍校長的這一番話,還是讓我由衷的鼓了鼓掌。不隻是我,站在龍校長身邊的這些學生老師都鼓起了掌。
而早就見慣了各種大場面的龍校長也是波瀾不驚,風平浪靜的對葉丹丹說:“一個人做錯事沒什麽大不了,改正了也就行了。來,丹丹,回到我們中間來,我們總有辦法會度過這個難關的,其實我不是什麽校長,我想說,這個時候,我們是一家人,我們一定要同舟共濟,我們也一定能走出去的。”
“不。”對于龍校長的深情呼喚,葉丹丹隻是笑了一笑,搖搖頭,很堅定的說:“我不是你,我沒有那麽堅強的内心。我要跟他們在一起,跟他們在一起我能吃飽飯,還有水果和牛奶,其實我們都要死在這裏的對不對?既然都要死,爲什麽我還要自己受委屈?”說完,她轉過身,頭也不回的往餐廳的方向走了過去。
而那個中年男人壓抑着自己的得意,表現得很有風度的對龍遠圖說:“龍校長,您看到了,這不是我強迫你的學生,而完全是她自願的。不過我也奉勸你們一句,想過來要趁早哦,我們的食物也是有限的。”說完這話,他挑釁的看了看剩下那些女生,終于忍不住大笑了一聲,轉頭走了。
回到洗浴中心的休息室,剛才還一臉正氣,堅毅偉岸的龍校長,很無力的在一張沙發上坐了下來,臉上也寫滿了疲憊和迷茫。
堅持,他們又能堅持多久呢?
這隻是一個開始,接下來還會發生什麽事,其實很容易去猜測的。
也許是我剛才率先鼓掌吧,林卓然又注意到了我,他在安排學生分頭去站崗警戒之後,找到我面前來,然後伸手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示意我和他到一個安靜的地方聊聊。我當然沒有拒絕,我看得出來,雖然龍遠圖校長是這裏的人當中職位最高的,但這群人真正的主心骨隻有一個,那就是林卓然。他對我沒有惡意,同樣的,我對他也沒有惡意。
我不想離林鹿太遠,就在斜對着我們之前睡覺的那個卡座對面的一個卡座裏坐了下來。林卓然叫一個學生端來了兩杯水,他們這裏明顯食物匮乏,那個葉丹丹剛才已經把話說得很明白了。但似乎水倒是管夠,就是喝多了整個人肚子都是晃蕩着的。我看到那些學生的腳步都有些虛浮,林卓然則要穩重得多。我想這并不是他比學生多吃了一些東西,而是他過去就一直很注重身體素質的鍛煉,所以到了這樣時刻,他的底子也要好得多。
林卓然并沒有問我究竟是什麽人,從哪兒來,倒是自顧自的先說了起來:
“7月5号上午,病變首先在學生宿舍區爆發,學校還沒有完全放假,大四的畢業了,大三的考完試走了,但大二和大一的學生還沒有全部考完,留了一些在學校裏。5号上午,在學生報警後,學校領導要求各學院及各級行政幹部第一時間了解現場,最開始我們以爲是有人蓄意鬧事,但很快病變就大面積的爆發,場面非常的混亂也非常的血腥。後來我發現如果我盲目的奔跑的話很快就被被喪屍追上,所以我選擇了綜合服務大樓作爲暫時的避難所。當時我身邊還跟了不少學生和老師,但是在奔跑的過程中不斷有人掉隊,最後我們躲進9樓的學術交流中心時還有幾十個人,後來又跑出去幾個,不知道是生是死。學術交流中心的大門比較堅固,而且樓道在綜合服務大樓中屬于獨立的體系,最近一周也沒有較大的接待任務,除了全職的服務人員,裏面的人不多。我們被困在洗浴中心這一塊的你看到了,一共有33個人,其中絕大多數是女生。而餐廳那邊有6個人,客房部的另外一頭我們沒敢過去,有喪屍,健身房那邊也有人,具體的數量不知道。現在的問題是,餐廳裏的6個人将餐廳的食物和資源占爲己有,我和龍校去交涉過很多次,他們都拒絕給我們分食物,我們隻有靠洗浴中心服務台的泡面和零食度日,但服務台裏的東西這幾天來也差不多被吃光了,餐廳那幫家夥提出要求,要我們的女學生去陪睡他們才肯按量交易食物給我們,龍校爲這個事情差點就跟他們拼命了。”
“那個黑山老妖去跟他們拼命管蛋用。”我不屑的說:“除了欺負你這種老實孩子,我看不出她有什麽資格活在這樣的末日裏。餐廳裏那6個人又是什麽來路?你這裏也有好幾個男的,我剛才見到的,連你在内,就有7個,怎麽,打不過?”很奇怪我這樣的人竟然在這裏一本正經的看不起一個49歲的廳級大學校長,而且還是博士,二級教授,我不知道我哪來的自信。其實在我剛才盤算林卓然說的那幾個人的實力的時候,我就覺得我似乎有什麽地方不對了,現在我明白了,我的心态和過去不一樣了。
真的不一樣了,也許我自己不覺得有人什麽,但當我說出這番話的時候,林卓然也隻是對我笑笑,脾氣很好的看着我。人家這種社會精英,幾時又需要對我這麽客氣了?
林卓然皺眉說:“對方兩個廚師,兩個勤雜工,還有兩個外來人員。其實領頭的是這兩個外來的人,學術交流中心除了學校的接待任務,也對來看望學生的家長開放,但是我看他們不像學生家長,倒像混社會的。他們手裏有武器,要不是多少有些忌憚我的弩槍,恐怕他們早就沖過來爲所欲爲了。”
情況簡單而又複雜,在大樓外面,包括大樓内部到處都布滿喪屍的同時,僥幸活下來的幸存者之間的鬥争也擺在了明面上。災難爆發不過短短的幾天,人心就已經快速的淪落,時間再長一點,又會怎麽樣?
我沒有去心思去考慮龍校長現在是怎樣的心情,我和林卓然面對面的坐着,聽他說完這些話以後,我說,拿支筆來吧,畫個圖,你就知道該怎麽做了。我覺得我這個時候思路忒清晰,面對有些人,不要試圖去說服他們,想方設法的搞掉他們才是最正确的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