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不管是不是,立刻跑路都是必須的。
邊界剛一關車門,我就立刻轟下了油門,何琪這輛漢蘭達發出一陣怒吼,沖了出去。在地下停車場的入口處,果然出現了一小群喪屍,不知道它們是怎麽找到這裏來的,但是來的速度還真心不慢。其實我看過時間,我以爲我們在停車場裏等了很久,每一分鍾都等得備受煎熬,但實際上我們也隻等了半個小時而已!
半個小時,這個喪屍就從外面彙聚過來了!!
我絲毫沒有減速,撞飛了正中的幾隻,一打方向盤,沖出了地下停車場,駛上了大街。
似乎這邊的災變是在淩晨六點到八點之間爆發的,我的理由是占道經營的各種小商販還沒有在人行道上把他們的家什都擺出來,出現在街頭的主要都是一些賣早點的小推車,或者簡易的餐點棚子,都被我直接撞開了。
我也沒有辦法選擇什麽方向,完全是哪兒能走就往哪兒走,即使是這樣,正面的擋風玻璃也都撞出了許多裂痕。幸虧接下來的一段路,人行道上暢通無阻,我也才得以放慢車速,一邊觀察,一邊思考往哪走的問題。
終于,還是逃出來了。
我們剛才沖出地下車庫的時候,因爲這個小區的地勢比較高,遠遠看去,南邊那一片城區依然是燈光璀璨,就像過去那樣。這個城市的夜景,向來就是以璀璨出名的。那些燈光,也許是由自動的燈光控制系統控制的吧,這場災難已經過了這麽幾天,想必已經沒有什麽人還有心情去欣賞夜景。過不了多久,也許是明天,也許是後天,整個城市的電源都會中斷,我想象着一個城市徹底失去燈光,心裏就對這個世界充滿了恐懼。
這個時候我很懷念那些光影交錯的都市角落,懷念那些酒吧、迪廳、還有那些通宵達旦的美食街。可那條通向繁華都市的路卻被早起上班的車堵死了,連人行道都堵滿了車,就算那條路是暢通無阻的,我也不可能回去,我隻能和那一片光明背道而馳,駛向這個城市的邊緣。
我們現在所在的這一片其實在過去也曾經是這個城市的繁華地帶,隻是現在它破敗了,衰落了,被遺棄了,淪爲了新的城市中心人們眼中的城鄉結合部,或者有的人直接叫做貧民區。這個所謂的“貧民區”并不像巴黎的十三區那樣有一堵牆,可它有一堵無形的牆,牆内牆外是兩種不同的人生。有形的,則是一條河,一條穿城而過的光陰河,河上的橋是連接老城“貧民區”與新城區的唯一通道,就是這個城市的輕軌,也要從橋上過的。
橋在南方,而我在往北走。
當然,往北走也可以再回到南邊的繁華都市,不是因爲地球是圓的,而是走穿了北面的老城區以後,就會到達繞城高速公路,沿着繞城高速,可以到達高速公路南站入口,從那裏回到市區。但我們現在已經不用再想回到市區的事情了,盡管遠遠的光陰河南岸依舊是燈火輝煌,可誰知道那邊現在又是什麽樣的狀況?人少的地方當然喪屍就少,所以,這時候我們理清了思路,那就是從繞城高速出去,到附近的鄉下去躲一陣子再說。
時間,已經是7月10号淩晨4點。
我沒有去問邊界和夏清濛他們那兩位同事怎麽樣了,他們也沒有說,不說,大家也都明白。
不過,當我把車按照夏清濛的要求開到最近的派出所外邊的時候,他倆都隻剩下一臉的苦笑。
遠遠的,我可以看到那個派出所的名字叫香樟路派出所,香樟路派出所位于一個丁字路口,是一棟四層的老房子,派出所門口有一道圍牆,圍牆裏面是一個小型的停車場。這時,街道上的路燈還盡職盡責的亮着,丁字路口的幾個方向都擺放着倉促間仍在路中央的車,而在這些廢棄的車附近,遊蕩着三三兩兩的喪屍。
喪屍并沒有馬上發現我們,但隻要我們停下來,喪屍圍過來就是時間問題。
很顯然派出所的門口已經被車堵死了,看起來都是遇到危險想跑到派出所求助找警察的車輛,而裏面的兩輛警車準備出來,卻被堵在了門邊。遠遠看去,派出所門口也是一片狼藉,很多車的車門上,派出所的圍牆上,都灑滿了已經變黑的血迹。還有幾輛車似乎被人爲的放了火,燒得已經隻剩車架子,上面還有餘煙袅袅。
“你們還去嗎?”我遠遠的将車停下,沒有熄火。
“昊哥,繞到派出所的後面,我和小界想辦法潛入派出所去一趟,我們需要武器,而派出所有槍庫,這個我們有辦法。還有,派出所裏應該有更多的信息,甚至可能與外界聯系上。你們先走,到繞城高速的錦竹加油站等我們,如果……天亮以前我們都還不能到達,那就不要等了。”夏清濛伸手整理了一下她的馬尾,迅速的做出了決定,她看起來是那樣的安靜,可她做出決定的時候,卻是那樣的果斷和堅決。
看起來,這個時候選擇進入派出所是兇多吉少的,但是比起我們現在這樣毫無目的的亂跑,掌握第一手的信息更加的重要。而且武器同樣是我們稀缺的,就靠幾把刀,遇到喪屍多的時候,根本應付不過來。就像之前我們在超市裏那樣,能夠一路殺過去還沒有人受傷,那也是天時地利加運氣好,尤其是運氣,絕對不能期望以後還有這樣的運氣,絕對不能。
道理很簡單,也都明白,隻是,這一分别,還能再見嗎?
“嗨,不知道能不能叫你嫂子?其實我們昊哥人很不錯的,這個送給你。”夏清濛從脖子上取下一個吊墜,那是用一條棕繩系着的一塊類似陶瓷的工藝品,有點像蛇,但是造型又比較奇怪,看着林鹿充滿疑惑的目光,夏清濛笑笑說:“有個朋友從墨西哥給我寄過來的工藝品,是用陶瓷來雕刻的,據說是瑪雅人的神,算是一個護身符吧。”
林鹿連連搖頭,說:“這個,警察姐姐,清濛姐姐,既然是護身符,你還是留着吧,不管是什麽人的神,我希望能保佑你和警察哥哥平安。還有,我絕對不是你嫂子……”
我靠,話不要說得這麽直接好不好?就算說得直接,也不要這麽絕對好不好?我從觀後鏡裏看着林鹿,氣就不打一處來。
沒想到林鹿沖着我翻了一個和她的美貌很不相符的白眼,說:“他那麽老,你還叫他昊哥,應該叫他昊叔,我是做不了你嫂子的,要做也是做你嬸子才對……”
我無語了,我真的無語了。
夏清濛微微一笑,說:“不管是什麽,希望大家都好好的活下去。”
林鹿吐了吐舌頭,有些八卦的問:“清濛姐姐,你的這位朋友,是男生還是女生啊?”
這一次,豎着耳朵聽的,換成了邊界,這個平時喜歡耍帥的家夥,現在和我一樣,看起來都非常八卦的樣子。
夏清濛正色說:“當然是……女生。她是一個學霸,現在應該是一個科學家吧,但是她是一個著名的反高科技團體的成員哦,她是科學家,怎麽會反科技呢?他們的世界,我不懂。”
聽到是女生,邊界明顯的松了一口氣,而我則想起什麽來,問:“清冽,你那個朋友加入的團體,是不是叫深綠?DeepGreen?”
夏清濛想了想,說:“好像是,前幾天她還回國參加了一個什麽學術會議,我又太忙,很多年沒見了,不知道嫁人了沒有。”
我噢了一聲,興味索然的随口說:“學霸啊,那一定很難嫁人的。”
夏清濛連連搖頭,說:“不,她絕對是你想不到的那種學霸,如果你指的是長相的話,那是絕對可以亮瞎你的眼的。最起碼,可以甩我十幾條街。”
“是嗎?”我頓時精神一振,恨不得眼睛馬上就被亮瞎了,問:“叫什麽名字?”
夏清濛說:“李索,這名字還是我給她取的,她是個英籍華人,混血美女。不說了,我們得走了!昊哥,各位,保重!咱們加油站再見!”
好吧,這個世界還真的小。我要是跟清濛講其實我還就見過她這個朋友,她一定不會相信的。而且在我看來,李索雖然确實是個頂尖了的美女,但要說甩她十幾條街,我是絕對不同意的。因爲在我心中,清濛永遠是那個曾經讓我心動而又心痛的鄰家女孩,那是誰也取代不了的,就算是林鹿也不行。不知道清濛和李索又是怎麽認識的,貌似清濛也沒有去過英國啊,還有李索算是學霸嗎?她說她還在讀研,這就算學霸了?
當夏清濛下了車而邊界也跟着下了車的時候,我也下了車,一把抓住他,低聲的在他耳邊問:“小子,你給哥說實話,你倆是不是還都是處?”
邊界也是非常不滿的瞪了我一眼,似乎這樣的問題很傷他的自尊,而且事關清濛,他也壓根想不到我會問出這樣的問題,換一個時間的話,也許他早就一拳把我撂倒了。但他漸漸發現我的表情很認真,我不是在開玩笑,不是在諷刺他,更不是在亵渎我們的清濛,我想他還看出了我眼睛裏的一種痛,然後他也釋然的笑了笑,随之臉色大囧,生怕被車裏其他的人,尤其是前面等他的清濛聽到,極爲不自然的說:“哥你這時候問這些東西這是要鬧什麽啊?”
“那就是……咯。”我開心的一陣壞笑,說:“從小到大,雖然我不能把你教得太壞,可現在機會難得啊,這種環境下兩個人相依爲命,肯定會發生一些平常發生不了的事情……”
邊界掙脫我要走,又被我抓住,他一臉的汗都出來了。
“蠢貨!”我揪住邊界的衣領,恨鐵不成鋼的說:“難道你想到死還是個處男?難道你這樣就對得起清濛?想想看,說不準什麽時候我們都得死,找個空就趕緊把她推倒了,别說話,愛不是說出來的,是做出來的,在肉體面前,一切的話語都是多餘!”
“5555555……”邊界滿頭大汗的說:“我盡力而爲吧。”
我發了狠,說:“下次見面你要是跟我說問題還沒有解決,那我告訴你,我就絕對不會再給你這麽個機會了,即使你以後能殺了我,你也一定會後悔終生的!”這個威脅對邊界來說太強大太可怕了,他很了解我,也知道我這個人雖然這些年不成器,但一旦發了狠不計後果的做什麽事,也還是做得出來的。而且他一向覺得我卑鄙無恥,什麽下三濫的招數都用得出來。事關清濛,他絕不敢賭。
最後邊界也隻能狠狠的點一下頭,用眼神發誓他一定會努力的。
“等一下!”邊界走了兩步,又被我叫住,他眼看着都要哭了,我大聲說:“你們注意,之前我們在超市裏吐成一團不是簡單的心理作用引起的生理反應。我發現喪屍被砍死以後散發出來的惡臭有問題,可能含有毒素,這兩管芥末帶上,覺得頭昏的時候就抹一下鼻子……記住我給你說的話,回來我要問細節的!”這是爲邊界掩飾,不然清濛回頭問起我跟他說了什麽,這老實孩子一定還不打自招的。
我承認,我喜歡清濛。
不管是過去,還是現在。雖然我從不敢對她表白,雖然後來我在她面前越來越自慚形穢,雖然我見到她也說不出幾句像樣的話來……可是,看着她和邊界遠去的背影,我心裏真的有一種很緻命的疼痛感。我之所以會對邊界說那些話,不是我多麽的大方,更不是什麽成人之美,如果可以的話,我當然希望能夠和清濛一起的那個人是我。如果是在過去那樣的生活中,即使我不能和清濛走到一起,我也絕對不會讓邊界有這個機會,我知道我這樣陰暗心理,但我就是這樣一個人。
可現在,我對邊界說的話,沒有一句不是我内心。我希望他們都能活下去,我也希望他們能走在一起。
看着他們遠去的背影,我什麽也沒說,但我早已淚流滿面。
直到邊界和夏清濛消失在香樟路派出所的圍牆裏面了,我才重新把車開上路,就因爲我和邊界多了一串廢話,我們的車燈前,已經出現了不少喪屍的那種走路時有點像醉漢的身影。我擦掉眼淚,一腳油門重重的踩下去,“咚”的撞飛了一隻迎面撲來的喪屍,汽車晃蕩了幾下,在路上走了幾個“S”形,最後又穩定了下來。
随着前面的喪屍越來越多,我終于也忘記了所謂的悲傷。雖然我撞的隻是人體,可是,這輛車的車頭已經開始變形,更糟糕的是,擋風玻璃已經布滿了蜘蛛網一樣的裂痕,左大燈也壞掉了,再這麽下去的話,這輛車到不了錦竹加油站就得歇菜。而一旦失去汽車的保護和助力,我們能跑到加油站嗎?
喪屍跑起來速度倒是比不上我們,可喪屍不會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