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就像幾條在幹涸的小水溝裏就快幹死的魚,在已經絕望的時候,突然遇到了一場雨,于是我們得救了。
不知道那桶水放了多久,不過就算是有潔癖的林鹿,也毫不在乎那桶水有沒有過期。
我和林鹿還好,至少我們昨天是填飽了肚子的,趙陌等人則已經斷糧斷水。現在回頭來看,他們能活着走到這裏就已經不錯,因爲這一路上體力消耗是個什麽樣的狀況,我實在深有體會。所以到了這個時候,我也特别的高看了猥瑣老男人管朕和夜總會頭牌何琪一眼。
不管你過去是幹什麽的,現在,能活着就是最大的本事。
喝飽了水之後,大家的力氣才恢複了一些,都能開口說話了。現在我們還不知道超市裏是什麽情況,經理辦公室的門外還算安靜,但是我們并不敢輕易的開門。
這時候我發現趙陌的傷很重,林鹿是警察醫院實習的護士,處理趙陌身上這種外傷她很擅長,她在給趙陌做了初步的檢查之後,有些疑惑的說:“你這是刀傷啊,跟人打架了?”
趙陌的臉上沒什麽表情,他沒有回答林鹿,反而是看向了我。
林鹿沒好氣的說:“我問你呢,你看他幹嘛?算了,你不說我也知道,關鍵是你這傷口最開始就沒有好好的處理,呐,這兒化膿了,還有,你有點低燒,傷口正在發炎。不是我說,你是在哪家醫院看的?消毒做得實在太不到位了。大叔啊,看你都這麽大年紀了,不要學人家出來混江湖好不好?”
我無可奈何的看了向我求助的趙陌一眼,對林鹿也感到很無奈,這姑娘心挺善的,就是不怎麽會說話,有時候我覺得她這麽大的孩子腦子裏都少根弦。趙陌也看出來了,他本不想說,但是不得不說:“出事前,我砍死了人,沒敢去醫院,在一家私人診所裏處理的。”
林鹿一聽就使勁的搖頭,說:“那些無照營業的私人診所你也敢去,他們根本就沒有從業資格,器械和藥品都是……呃,大叔你說你砍死了人……還是喪屍?”
趙陌平靜的說:“人,他們死前是人。”
我就知道,他的傷口會崩裂飙血,那也不是一般的傷。我希望林鹿不要再那麽多話了,趙陌之前做過什麽,現在還重要嗎?就算他是個殺人犯……其實這個時候我心裏也咯噔了一下,老實說我突然感到有些畏懼,但轉念一想,我連軍火走私的都遇到了,像趙陌這種火拼砍死了人的又算什麽?我們現在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他過去幹了什麽,現在一點都不重要了。我擔心的是林鹿在警察醫院實習,腦子裏要是也像李荻那樣,一聽到犯罪就較真,那我就真敗給她了。
但是林鹿沉默了一下,看着趙陌問:“他們是好人還是壞人?”
這種問題……我想說,孩紙你想什麽呢?這個世界,有絕對的好人絕對的壞人嗎?再說你這麽問,人家随便說個好人壞人你就信嗎?
趙陌卻并沒有隐瞞,很坦然的回答說:“他們是九龍幫的人,當時在鬧事,我是保安,職責所在,必須去制止,局面失控,不出手,我就會被砍死。”他說得很平靜,也很簡潔,好像說話對他來說是一種負擔。我可以想象他說的那種情況,你死我活本就在一線之間,遇到幫會火拼,報警說正當防衛我不知道警察會不會信。
我也曾經做過夜總會的保安,不過運氣沒他那麽壞,就算遇到打架,老闆另外有人來處理,像這種會死人的幫派火拼……還我的話可能已經被砍死了。
林鹿撇了撇嘴,說:“九龍幫……好土的名字。”
她一臉不以爲然的樣子,然而我知道九龍幫是我們這個城市一個很出名的黑社會團夥,用李荻的口吻來說就是組織嚴密、人數衆多、罪行累累。他們分爲九個堂口,把持着整個城市一半以上的娛樂場所,還控制了許多碼頭地帶,比如火車站、長途汽車站一帶的不法交易,也走私,涉毒。李荻甚至在我面前說過,這個九龍幫在市局有内線,在市政協有靠山,這話我讓她打住,我覺得不是她一個小警察該說的。我當時最擔心的是她頭腦一熱要去挖出警隊的蛀蟲、調查九龍幫的幕後老闆什麽的,那恐怕她怎麽死的都不知道。但是後來她被調進了省廳的一個特殊部門,也沒有時間再去過問這些事情,後來……呃,沒有後來了。
林鹿終究沒有再追問,她從背包裏拿出了我們在軍品店找到的醫藥包,裏面有急救的繃帶、消毒藥水等等,雖然份量很少,但配得還比較齊全。我當時就想我們一定用得着這些東西,沒想到這麽快就用到,而且一下就用完了。然後她一臉不爽的看着我,說:“這個野外求生的急救包純粹是騙人的,真正需要用的時候,根本就不頂事。像大叔這樣的傷,同樣的劑量我至少還需要3份才能做一個最簡單的體表消毒,這都不算,裏面還沒配消炎藥!配的嗎啡也不合格,使用不當的話會有很大副作用,嚴重的會導緻休克甚至死亡,這不是欺騙消費者嗎?”
我無語,這時候你跟那個老闆都不知道是不是已經被喪屍拉出來了的軍品店較什麽勁啊?人家就是配合那些有錢沒處燒的軍事發燒友玩兒的,有誰會真用到這個急救包啊?當然其實我是很希望她能給趙陌處理好傷口的,畢竟趙陌恢複得好的話,對我們來說是一個很重要的戰力。我算是見識到他砍喪屍的那種手法,那可是真正的刀法啊。
趙陌倒是不以爲意,對林鹿說:“你做的已經比那個私人診所的醫生好多了,這點傷對我來說其實不礙事。”
林鹿白他一眼,說:“最讨厭你們這些自以爲是的人了,礙不礙事得醫生說了算,真以爲自己是大俠,靠打坐運功什麽的就能痊愈啊?”
我忍不住說:“得了,你還來勁了,現在是什麽狀況?說這些有用嗎?小姑娘家少說話多做事,你們這些90後啊,就是虛浮。”
林鹿呵呵一笑,然後看着我,簡單明了的說:“好吧,大叔,我需要酒精、紗布、消炎藥,沒有的話,這位大叔鐵定要感染,現在是低燒,再往後就是高燒昏迷,嚴重的話,不用喪屍來咬他,他自己都會死。”
趙陌淡然的說:“我知道,不管怎麽樣,謝謝你了。現在沒條件,我們還是讨論接下來該怎麽辦吧。”
看着趙陌對自己的傷勢那麽淡然的樣子,我也很佩服他,至于讨論接下來該怎麽辦,老實說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辦。其實我們守着一個超市,裏面有的是吃的,就我們這5個人的話,吃幾年都沒問題。但很可能超市裏也有喪屍,說不定我們一拉開辦公室的門就有,除非我們能先把超市裏的喪屍清理了,再把超市的門牢牢的堵上,但想這些都是不切實際的。如果趙陌現在沒傷,再給他一把好用的刀,倒還可以指望他清一下場,然而并沒有如果……
這時我看到表面是會計,實際上是個退役小偷的猥瑣老男人管朕欲言又止,就盯着他看了一會,這個老男人讪笑起來,然後吞吞吐吐的說:“這個……我順了郭凱加的一個包。”
我去,這個猥瑣老男人也真是賊性不改,連自己身邊的人都要順。我不知道他有沒有把我的東西也順了,可是想想我身上也沒有什麽值錢的東西,就剩一把史密斯維森左輪手槍,子彈還打光了的,至于我和林鹿在軍品店找到的那些求生工具,至少目前這老東西身上沒地方藏。但是不管怎麽樣,我都目光凜冽的看向他,說:“把東西拿出來,我靠,你做這種小動作也不怕天打雷劈,給我看看你順了什麽?”
管朕并不怎麽怕我,但是他怕趙陌,如果他和我鬧僵的話,他知道趙陌肯定是要幫我的,所以他讪笑着把一個小包遞給我,态度很謙卑的陪着笑說:“不好意思,這毛病就跟抽那啥的一樣,戒不掉。不過我保證不會順你們幾位身上的東西,我是有節操的。”
我真想給他一個耳刮子,特麽的你一個老賊偷你還說自己有節操?雖然節操這東西也不值錢,可真正的節操,還是很少的……郭凱加這個包就是一個跑步時戴在胳膊上的運動小包,裏面裝了一兩千塊錢,不知道管朕偷這點錢來想幹什麽,重要的是又能幹什麽?我對他很無語。此外包裏還有一個蘋果6S,不過沒電了,最後就還有個優盤,不知道幹什麽用的。這些東西就算在過去也不值什麽錢,這個管朕,也真是職業習慣……我順手就想把包扔掉,但是我突然想到我的背包裏還有我從林鹿上班的警察醫院那個徐醫生的辦公室裏拿走的小筆記本電腦,我突然腦子裏閃過了一道靈光,郭凱加這個小包是他在逃命的時候都要戴上的,沒準這優盤裏有什麽東西,于是我決定打開看一下。
然後我發現我很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