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去向也很好猜測——那家夥被我打得爬都爬不起來,而從另一頭走來的喪屍離他已經很近,他的下場如何,可想而知。
失去了江蕾,我也失去了再帶着梅溪一起走的願望。我心裏突然冷笑了一下——用不着怎麽收拾他,就讓他爲自己做出的一切付出代價吧。
我當然不會再倒回那個走廊去營救梅溪,我不認爲還有營救的必要,我也不認爲我有這樣的能力。最讓我痛心的,莫過于那個小女孩。一切都沒有迹象,而我,還準備給她找個輪椅推着她走呢。我不是蘿莉控,但我還在幻想着也許我們能找個地方躲起來,堅持一段時間,一段時間裏,一定能發生很多故事。
然而,生與死,竟隻是一個瞬間。
我以爲我是非常痛恨那個僞娘大學生的,但是,當我身邊一個人也沒有了的時候,很快的,我甚至連梅溪那個僞娘也懷念起來。如果還有可能,我敢肯定我會回去找他,雖然我知道他比我痛恨他還要痛恨我。
突然之間,我的眼淚流了下來。四周又變得很安靜,在這靜靜的走廊裏,我可以清楚的聽到自己的啜泣聲。我哭着哭着,順着牆壁坐了下來。我越哭越是兇猛,可以說,在我有生以來,我都從來沒有這樣痛徹心扉,又痛快淋漓的哭過。雖然華伯伯的歌裏唱的是“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可是我從前不管活得怎樣不值一提,倒還真沒哭過。不是我多麽的堅強,實際上,過去的我,隻是相當的麻木。
現在,相對于過去的麻木來說,我突然發現原來痛哭也是這麽過瘾的事情。
當我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時候,一隻穿着病号服的喪屍歪歪斜斜的走了過來。看起來這是個犯人,剃着光頭,一隻手上還扣着手铐,手铐的另一頭铐着病床的鐵欄杆,而現在,床頭的鐵欄杆整個被它拉了下來,拖着地上,發出一種刺耳的聲音。他的臉爛得很厲害,上面爬滿了蛆蟲,似乎是死在什麽地方好長時間都沒人過問。然而,這種未知的病毒卻讓它活了過來。
我不知道這病毒到底是怎麽來的,隻知道這種在遊戲和電影裏才有的東西真的出現在這個世界了。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不慌不忙的往微沖的彈夾裏壓子彈,等到那隻喪屍已經離我很近,然後像别的喪屍那樣突然發力向我沖來的時候,我很敏捷的一轉身讓了過去,交錯的一瞬間,我手中的槍響了,帶來的,是喪屍後腦的一個小洞和已經潰爛的臉上一種飽含汁液的破碎噴濺的聲音。
我看都沒有再看這隻喪屍一眼,把左輪手槍的子彈也上好,在槍套裏别好,端着微沖,沿着走廊裏的路标,往地下負一樓的食堂走了下去。
在警察醫院的食堂裏,我先後遇到了10多隻喪屍,有廚師,有警察,也有病人和醫生。爲了節約子彈,我甚至嘗試着用廚房裏的菜刀砍斷了一個廚師喪屍的脖子,結果很簡單,但過程很兇險,在我砍斷喪屍的脖子和我被喪屍咬斷脖子之間,也就是一線之間。這也再次讓我明白,我現在的級别連青銅都還算不上,小宇宙爆發,那似乎隻是一次意外。
在食堂裏,我把食堂的門牢牢的堵了起來。然後用一頓自己煮的牛肉面喂飽了肚子。現在,就我一個人,食堂裏的食物和水至少能讓我生活半年,因爲食堂是爲整個醫院醫生病人準備的,裏面的食物即使在不增加的情況下,也夠進進出出的人員吃上好幾天。
我決定哪也不去了,外面的世界太可怕,喪屍總是沒完沒了的出現,我不敢想象一旦自己把子彈打光以後會有什麽下場。找到這麽一個有食物的地方呆着,也許過一陣子,外面就會恢複原樣了呢?就算不會恢複原樣,過幾個月,那些喪屍找不到人吃了,也許就餓死了吧。或者,等在這裏,會有人來救援我的。
但是我在食堂裏隻待了3天。這3天裏,我在食堂裏有吃有喝,甚至在櫥櫃裏面最隐秘的地方找到了兩瓶15年窖藏的茅台酒。而且,憑着我這幾年來陪着局長陳贶酒精考驗,很快就能鑒定出,這兩瓶酒都是真的。
我回想起來,自己在單位裏确實沒有功勞也有苦勞,至少,陪陳贶出去吃飯的人很多,但是真正能幫他擋酒的,大概也就是我而已。而以往我隻要在席面上見到茅台,那簡直就是非常積極主動的找喝,搞得陳贶常常在客人面前很尴尬,然後回來把我一陣痛罵——你丫的有點出息行不行?至少也要老子留點啊!
現在,當我可以一個人喝幹兩瓶茅台的時候,我突然十分的想念我那個領導,也是老同學,同寝室的哥們陳贶。不知道這哥們現在怎麽樣了。我還想念許多曾經我認識的人,不管和他們相處得怎麽樣,我都很想念他們,想着他們,我就沒辦法安靜的呆在這個食堂裏。我都說不清楚,這到底是一種思想境界的升華,還是退步?
3天,我呆不住了。我現在覺得,喪屍已經不是最可怕的了。最可怕的,是那種無邊無際的,讓人窒息的,被整個世界都遺棄了的心裏發慌的感覺。
是的,我不是個堅強的人,從來就不是。
我知道這樣很不理智,甚至很蠢,因爲繼續留在食堂裏我能活得更久,而一旦出去,也許很快就會死。但我真的很怕,我怕死,更怕孤獨。這三天一個人躲在食堂裏,我總是合不上眼,一旦我閉上眼睛,我就總覺得周圍有很多看不見的東西在包圍着我,我甚至覺得有很多隻冰涼的手在我的臉上撫摸。當我睜開眼,卻什麽都看不到,因爲看不到,我更加的恐懼。我不知道這些東西是真的存在,還是我心裏撐不住了。
不管怎麽樣,我都不願在這裏再呆下去。
我給自己準備好了幹糧,像前一次在西餐廳裏一樣,從通氣道裏爬出去。這個食堂的門其實還完好無損,外面的喪屍也沒有多到能夠把門沖垮,當然,兩天前就停電了,肉類食物在高溫的天氣下已經開始腐壞,但是,即便沒有肉,我也還是能堅持下去的。
我在食堂裏呆不住,不是因爲停電,不是因爲黑暗,也不是因爲饑餓,而是因爲孤獨。這3天裏,我最後悔的事情就是沒有回去救梅溪。我覺得自己不該那樣暴打梅溪,因爲那個沒有經曆世事的大學生也僅僅隻是比我早崩潰了一點而已,也許過了那一關,僞娘大學生也能變成一個堅強的末世生存者。
那個小蘿莉江蕾的死當然要算在梅溪的頭上,也許,正是因爲我們都一起闖過很多難關了,一起生生死死相伴相随了一場,江蕾卻死在梅溪的槍下,這才是我無法接受的事情。
可是再怎麽無法接受也好,小女孩是回不來了,我覺得自己不該把自己的同伴就那麽扔下不管。
一個人躲在黑暗裏,沒有人說話,沒有一點聲音,那種無邊無際的死寂和孤獨才是一件讓人發狂的事情。我以爲隻要能活下去,就可以什麽都不管了,事實上,至少到目前,他還是沒辦法做到這一點。
我沒有辦法再待下去,我所能做的,就是不管要冒多大的風險,都要出去。我還要去找我的妹妹李荻,找到了李荻之後,我們再一起去山區的老家找我們的老爸老媽,然後一家人好好的活下去。
這是我的信仰,在末世裏讓自己保持冷靜,完整的活下去的信仰。
我在通風道裏爬了很久。警察醫院的通風道很複雜,而且很逼仄,我不知道自己爬了到底有多久,隻知道自己的身體整個都難受得快要散架了,呼吸也越來越困難。我決定放棄看清楚情況再出去的想法,爬到最近的一個出口以後,就不顧一切的從那個出口跳了下去。
冷,這是我跳下去之後的第一個感覺。我身上還是那天去出差時的行頭,髒和臭我已經習慣,隻是一下子跳到了一個很冷的空間裏,我的身體,尤其是皮膚十分的不适應。
至于黑暗,我倒有幾分習慣了。
我的視力很好,現在尤其的好,我能很快适應黑暗的環境,然後看到黑暗裏的東西。不是很清楚,但是能幫助他大緻的判斷方向以及危險。幾天來,也許是世界太過安靜的緣故,我覺得自己的聽力還有嗅覺也提高了很多。我的身體素質和過去相比有了一些變化,當然這并不是什麽進化,而是對環境的适應。
我很快就能判斷,這裏應該是個冷庫,而且,廚房的電已經斷了兩天了,這裏的電力供應似乎仍在繼續。雖然是冷庫,但是這裏的室溫并不是特别的低,像是被什麽人調整過。
我靜靜的觀察了一陣,覺得似乎沒有什麽危險,但是,當我找到裏面的一道密封門,并且将它打開的時候,突然被吓了一跳。我條件反射的舉起槍來,隻差零點零一秒,我的手指就扣動了扳機,槍裏的子彈會射出去,準确的擊中不超過兩米的目标。
密封門裏有燈光,很微弱的熒光燈。裏面是一個很狹小的空間,有一些櫃子,桌子,上面擺着各式各樣的玻璃瓶、試管、天枰、顯微鏡等等,看起來像個實驗室。而正對着門的一張凳子上,俨然坐着一個人。
不知道是活人還是死人,我沒有立刻開槍,隻因爲對方看上去并沒有喪屍的特征。相反,更像另外一種科幻或者奇幻電影裏常見的生物——
吸血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