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對我老爸老媽來說我這個妹妹來之不易,她比我小整整8歲,那時候她的出現絕對已經違反國家的計劃生育政策了,因爲我媽直覺她是個女兒,而我媽她就想要個女兒,所以爲了保住我爸的工作,他們還辦了離婚,然後我媽辭職躲回老家悄悄的把李荻生了。我很不理解我媽當時爲什麽要這麽幹,别的不說,離婚、辭職,萬一我爸順水推舟弄假成真了不認她們娘倆了怎麽辦?換做我說不定就會這麽幹。當然我把這個疑慮說出來的時候,我爸就把我痛扁了一頓,涉及到他老人家的人品問題的時候,他下手一點都沒有手軟。
現在想來,我真的挺欠揍。
因爲我和李荻年齡懸殊太大,所以很多時候,我并沒有當哥哥的自覺。在她出生的時候,我已經小學二年級了,那時候的小孩隻喜歡跟比自己大的孩子玩,對比自己小的孩子完全沒有興趣,至少我那時對李荻基本上是視而不見的。我也不擔心她搶我的玩具,她能玩我的玩具時,我早就已經對那些玩具不感興趣了。等到她上小學的時候,我差不多已經初中畢業了,那時候我青春期,成天連家都不回,哪裏記得還有個妹妹?等到她上中學,好吧那時我已經讀大學了,我很奇怪家裏怎麽突然多了一個亭亭玉立的少女,不過那時候我忙着追女孩,自己的妹妹再亭亭玉立對我追女孩也沒有任何好處,所以我不會帶她到我的朋友圈裏,所以她的存在對我來說還是若有若無的。再之後,我混得一塌糊塗,家就更少回去。偶爾回去,我也覺得他們一家三口其樂融融,我倒像成了一個局外人。
我知道我這麽說挺欠揍的,但我欠的不隻是揍,我欠他們的太多了。
真的,我欠家人的太多了。
以前我對妹妹李荻的感覺很淡,而有一陣子,我覺得自己特别不喜歡她。從小李荻就比我乖巧,比我聰明,比我懂事,她結合了我父母所有的優點,到最後竟然連個頭都比我長得高,一直長到了175,從小學到中學到大學她總是赢得很多贊美,甚至在讀警校到時候還是校花,我對此嗤之以鼻,警校?那也得看裏面的男女比例是多少,在那裏面是個女的都是花,校花又算什麽?你去那些綜合性大學或者藝術類師範類大學試試?當然警校隻是我的說法,李荻上的大學叫警官大學。
其實李荻去上警大這個事情,還是深深的感動了我一把的,隻是我從來沒有對她說過我的感動。李荻本來是喜歡文學的,小時候她就想着長大了當一個小說家,在小學中學她的作文都是學校裏的範文,但後來高考她突然報了警大,我們全家都很詫異。我幾乎從來不過問她,但那一次我還是問了,結果李荻說,你不是沒有當成警察嗎?那些人搶走了你的理想,我去給你搶回來。結果我這個看起來非常安靜非常文秀的亭亭玉立的妹妹,就真的去當警察了。而且她畢業以後還進的是刑警隊,我想我見到這些屍體都吐得一塌糊塗,不知道她最開始接觸到刑事案件,接觸到屍體的時候又該做麽的受罪,她小時候似乎還挺怕黑……
說真的,我欠他們的太多了。
就在一瞬間,我決定從這裏回去以後,我首先要回家去陪我老爸喝幾杯,如果他老人家興緻高的話,我還可以陪他劃幾拳,然後陪老媽逛一下菜市場,最後我要去接李荻下班,如果她在執行任務蹲點什麽,我可以等她一晚上。
我不知道怎麽突然間就想到這些了,想着想着我的鼻子就有些酸。但現在我還有事情要做,我屏住呼吸回到了那個躺滿了屍體的房間,先用手機給那些屍體都拍了照,尤其是把它們之前身上的槍傷和後來被我李索打“死”時的槍傷做了對比拍照,這事在警察那裏肯定不好交代,但是我沒有任何動機要殺這些老外,我相信最後總能解釋的。
現場的一切不難推斷,這幾個老外是軍火走私犯,他們弄了幾箱老式的槍械到這裏來,估計這棟大樓是他們的交貨地點。這個老化工廠荒廢了多年,平常基本上不會有人來,确實是個殺人越貨走私販毒的好地方。然而很不幸他們遇上了黑吃黑的主,從他們全部是正面中槍來看,他們事前毫無防範,估計前來交易的人是他們十分信任的人。剩下兩箱軍火沒有被運走,大概是遇到什麽緊急情況,那夥黑吃黑的家夥跑掉了。但是應該不會是警察,因爲警察不可能把屍體和軍火都扔在這裏自己下班。
根據現場的狀況我做出這樣的推斷我認爲是很靠譜的。
那麽,又是什麽東西吓跑了那些黑吃黑的主呢?
我很容易就想到了《生化》裏面的舔食者。既然都能有喪屍了,爲什麽不可能有别的怪物呢?我的心裏是一陣哇涼哇涼的,想不到自己500萬沒有中,卻中了這樣的大獎,而且估計還是附加獎勵的。我是個遵紀守法的好公民,我現在要做的是馬上報警。
還有那些槍,我覺得這些走私販很看不起我們本地的幫會,除了李索組裝起來的那支格洛克17算是比較新的型号之外,剩下那些槍支都是各種老式的手槍。除了我拿到的這把史密斯韋森,還有美式M1911,我們自己國家的大黑星,還有槍管很長的左輪,看到這種左輪我就想起美國的西部片,這種槍出現在特麽的美國人屠殺印第安人的時代!至于出現二戰時期的毛瑟軍用手槍,也就是我們俗稱的駁殼槍,我也一點都不意外了。更逗比的事,還有日本鬼子的南部十四式手槍,這哪是走私槍支啊,這是古董收藏吧?隻是這種收藏,在我們國家是絕對不允許的。
這些槍雖然老,但就這麽擱在那裏我很擔心那些鄉古哥萬一找到了,一個個都拿着槍來追我和李索,特麽的那事兒可就熱鬧了。但是那些槍藏也沒地方藏,拿我們也不可能都拿走,最後還是李索有辦法,她把還沒有組裝的槍的零件保險插銷全都從窗子外邊扔了出去。
而我們留下了兩支槍,她拿的那把格洛克17,我拿的史密斯韋森點44左輪手槍,子彈我們也拿了一些,在我們國家這樣做事違法的,但經曆了剛才那魂飛魄散的一幕,我覺得帶支槍在身上還是要安全得多。如果什麽事都不再發生的話,我把槍和子彈一粒不少的交給警察就是了。
那些鄉古哥不知道跑哪兒去了,一時間,大樓裏很安靜,大樓外面也很安靜,整個世界都很安靜。我從來沒有覺得世界像現在這麽安靜過,四周一點聲音都沒有,而視線裏隻有一片如火如荼的荒蕪,鼻子裏則充滿了幹燥的塵土味和濃密的荒草味,甚至似乎還有化工廠裏經年不散的臭雞蛋味……所有這些,都讓我擔心自己不是被扔在了一個繁華喧嚣的大都市的遠郊,而是被扔在了另外一個星球,或者時空的垃圾堆裏。
如果不是李索跟在我後面,我真的不知道我是走在夢裏,還是走在一個真實的世界裏。
我們就這樣走到了樓頂,我拿出手機來一看,太好了,這裏還有一格信号。我要報警,可是我打的不是110,而是李荻的電話。李荻就是警察,我打電話找她報警,這很合理。
電話通了,但是一直沒人接。
我心裏毛毛的,不知道李荻那邊是不是出什麽事了。雖然這麽多年來我對我這個妹妹一直不怎麽上心,可是一想到她不知道會遇到什麽事,我心裏就慌得很,這跟恐懼不一樣,但我覺得這種感覺比恐懼還要來得抓狂。
我就一遍一遍的打過去,總是打不通,就在我都快要絕望的時候,電話終于有人接聽了。
“李荻!你這死丫頭怎麽不接電話!?你沒事吧?”電話一通,我就嘶啞的大喊了一聲,都帶上哭腔了,這時候我心裏充滿了恐懼,這時恐懼卻不是爲了他自己。
電話裏傳來那個相處了二十幾年的熟悉的女聲,也是大聲的喊:“我沒事!忙着呢,出大事了,回頭找你!”然後,不等我再問什麽,電話就挂了。
李荻那邊很吵,而且她似乎還在奔跑。
我又試着給我爸媽打電話,但他們的電話都沒人接。我想起他們已經退休了,每年盛夏,他們都會離開省城光陰市,回老家的山林裏避暑。這時我爸也許在哪個山溝裏釣魚,而我媽鐵定又是東家西家的到處串門了。
我反複給家人打了幾次電話之後,手機就沒電了。我慢慢的坐了下去,心裏亂糟糟的。出大事了?我這裏才出大事了呢。我覺得全身的骨頭都像散了一樣,又酸又痛。天台的地闆很燙,太陽依然明晃晃的照着。在這樣的太陽下面,剛才發生的一切都讓我覺得不真實。可我身上挂着的槍,又用被太陽烤出來熱度提醒我,所有的一切,就都是那麽的真實。
“出大事了。”我下意識的喃喃的念了一句,看來真的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