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剛才方老爺猶豫時,就将青絲推入了井中。她是妖,這井自然是難不倒她的,這也是他最後一次幫她,隻希望往後她能好好修煉,留在情絲洞再不出來害人了。
“夫君,她是妖啊……”方夫人重複着這句話,眼淚嘩啦一聲就落了下來。
“我知道,但她不會再害人了。”方老爺安慰道。
方夫人咬着唇,不再說話,可她心裏卻是氣憤的,他就怎麽知道青絲不會再出來害人了?
難道自己夫君跟那個妖怪有了什麽?他動心了?方夫人心中萬般不服。
而這期間,那法師并未放棄捉妖,捉妖是他的責任,不管這人對那妖有了什麽樣的感情,也不管那妖是多麽的善良,總之,妖怪就不該留戀世間,無論如何,他都不能放過妖怪。
青絲被方老爺推下了井,于此同時,法師也快速的往井中丢了一道靈符……
井中傳來一聲厲叫,接下來便沒了聲息,井中究竟發生了何事,無人得知,而法師也爲能給出個什麽說法。
此事就這麽過去了,這一晃就是十多年,青絲的事早已如塵封了般,無人再記起,然而此刻,歸塵法師來做法,卻突然問方老爺:“施主可曾在山裏有過什麽際遇?許了什麽尚未還?”
方老爺回答:“未曾記得。如何?可是有什麽?”
如此便惹了歸塵法師發怒,一語将方老爺心中塵封了多年的事給揭開了:“情絲洞!青絲緣!”
方老爺這才想了起來,他表情僵住,難道這次哭靈的事是因青絲而起?妖果然是妖,當年他放了她,她不知感恩也就罷了,時隔十多年了,竟然還要來生事!
方老爺很是後悔,當初爲什麽要放了那妖孽呢?
情絲洞,青絲緣,他跟這青絲就是孽緣啊!
“歸塵法師何以知道這些?”方老爺問。
歸塵法師的八字眉挑了挑,講起了故事……
“那年,青絲被靈符所傷,幾乎命懸一線,也虧是被人推入了井中,她本是魚,水便是她的醫治良藥……”
青絲被傷,落在井中便化成了原形,這帶着傷的青絲不知是如何下落,然而兩年後,在金陵山附近,山林之中,有一口井,此井深不可測,無影無波,可是每到月圓之夜便會泛起白霧,白霧如仙氣渺渺,細細聽,竟似有女子在井中細語。
那次語調甜膩,如怨如訴,聽了不禁令人心之蕩漾。
後傳聞,有數名男子爲此發狂,投入井中與之相見,然而皆是無命再回。
這口井依舊是清冽甘甜,女人喝了皮膚好,聲音甜,儀态萬千,而男人飲之,卻是绮夢連連。
山民不知,那井便是青絲的落腳處,情絲洞已然成傷情,舊青絲也不複存在了。
歸塵法師與青絲相見,是一個秋風送爽的夜晚,那天議論明月高挂天機,歸塵法師坐在青石之上,酒已經微醺,正是神遊太虛時,聽到了井中傳來一陣嬉笑聲。
歸塵法師一怔,道:“何人在笑?”
井中青絲唇角微揚,她與這井中修煉多年養傷,如今就差一人精氣便可從登上岸,隻要引了這個下井,待明天她便可去見她的良緣了。
“是何人?你下來一看不就知道了?”井中傳來甜膩聲音。
這聲音放佛帶着一股迷惑感,任誰聽了都會心神蕩漾,然後不顧不管的跳入井中與她相見,然,歸塵法師不是常人,這粗淺的傳音誘人之法對他也是無用的。
但他是法師,且又對這等妖狐鬼怪很是感興趣,因而便裝作是被迷惑了,跳入井中。
青絲見到歸塵時是失望的,這歸塵長的真不是一般的醜。
“自古美女愛俊男,你長得如此面目猙獰,兇神惡煞一樣的,隻怕是鬼也都被你吓死了吧?”青絲道。
歸塵大笑,隻需一眼,他已然得知這小妖來曆,便道:“長得醜也是有優勢的,至少你無法對我下手,我不也因此而能活一命了?”
青絲不滿,這兩年來,她還是頭一次遇到這樣的情況!
“哪裏來的孟浪漢子,竟然如此粗俗?”
歸塵法師嘎嘎怪笑,“有些人道貌岸然,看着溫文爾雅卻是一肚子垃圾,此種也随處可見,而我雖有醜陋面目,卻是心地善良。”
青絲不語了,這醜八怪的話竟然也有幾分道理,就說她那良緣吧,不就正是這人口中說的道貌岸然嗎?溫文爾雅,談吐不凡,卻是能做出那等言而無信傷人之事!
這人也是,樣子是醜了點,但至少說話是實實在在的。
“你喚青絲?”
“你怎麽知道?”青絲一驚,被她的聲音迷惑了的人,來到井中都難活命,然而這人不但沒被迷惑,竟然還能說出她的名字來,難不成這是同類?
歸塵法師道:“青鸾不獨去,絲淚可銷骨。青絲,情絲,又情思,你此般劫難本該如此。”
“你……你究竟是誰?”青絲問道。
從第一次青絲在情絲洞産子,到三年後去尋方老爺,再到被傷害而來到這井中,每每曆經劫難都是命中注定嗎?
歸塵并未說出自己名号,反而是說道:“相比起來,雖然你害了不少人,但卻依舊是善良的,隻是你有太多的執念,你不懂這人間生存,有兩樣最爲重要。”
“什麽?”對于人間,青絲懂得不多,對于人類,她也隻知人心複雜。
歸塵又嘎嘎嘎的怪笑幾聲,道:“這兩樣便是好馬好刀啊!”
“好馬好刀?爲何?”青絲不解,難道自己落難與今天情景,皆是自己沒有好馬好刀?
“好馬好刀便是人類的虛僞,是要你隐忍能做到如勾踐,深沉如劉邦,圓滑像和珅那般。”歸塵道,他說的大大咧咧,也知道這話青絲定然是聽不懂的,索性也就沒說出僞善要像嶽不群之類的話。
青絲是真的不懂,也不好問勾踐是誰,劉邦是誰,和珅又是誰,爲今她最想知道的便是,要如何才能有好馬好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