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鬥中需要的不僅是熱血,還有冷靜的等待。沒錯,這場戰鬥讓他們成長了,這場戰鬥之後他們都将成爲各自門派的棟梁——如果他們還活着的話。
飲血自诩是一個漠視死亡的人,可是看着一具具的年輕的軀體被人帶回來,看着那些熟悉的面孔昨天還和自己在一個鍋裏吃飯,他忽然覺的有些不忍。沒錯,他是可以漠視死亡,無論是别人的還是自己的,他也可以毫不猶疑地斬殺面前的敵人,可是看着一個個年輕的孩子在戰場上送命,他始終爲自己的行爲而感到深深的厭惡,派出斥候的命令是他親自簽發的,縱然如此,面對如此之大的傷亡,尤其是讓他覺得沒有意義的傷亡,他還是覺得有必要找楓談一談。
楓就在一處緩坡後面,他總喜歡一個人躲在那裏抽煙。飲血找到他的時候,他先看到的是一地的煙頭,然後是那個憔悴的青年。在聯軍的大部隊面前,楓總是那麽的自信,那麽的陽光,他永遠是彬彬有禮的千門公子,永遠有用不完的計謀,永遠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可是飲血和很多楓真正的朋友一樣,他清楚這個被叫做代君籌的家夥其實很懶,其實很弱小,其實隻不過是一個瘦弱的書生,其實他隻想要一份安穩的生活,或許當一個面包房的老闆就是他最大的夢想。
“你來了。”楓似乎隻是在這裏發洩自己的煙瘾而已,可是在飲血看來,他似乎知道自己要來。楓抽出兩支香煙,遞給飲血一支,最近他倆的煙瘾都很大,煙瘾和失眠似乎會傳染,很多個晚上楓都躲在這裏抽煙,然後看到了同樣失眠的飲血在這裏練刀。
“沒錯,剛才咱們的斥候回來了,今天有陣亡了七個小夥子。”飲血盡量保持自己聲音的平穩,可惜再楓這麽一個心理學的大師面前,關乎人性的僞裝都變得不堪一擊。
“想不到我們的堂堂金刀飲血居然也會爲死人傷悲,我曾聽人說每一把索門的金刀都完成了自己的百人斬,怎麽,爲那些孩子覺得可惜?”楓的聲音有一些挑釁的意味,可惜飲血并不生氣。
“我覺得自己是在随意揮霍别人的生命。”後半句話飲血沒有說,“你代君籌也是一樣。”
“從來沒有一場戰争是以正義的名号發起的。這次也不例外,無論勝敗,我們都是罪人。”楓的聲音出奇的平靜,“可是我們必須打這一仗,因爲這不是爲了某個人某個門派的興衰,這是整個江湖存亡的關鍵。”有很多事兒楓從沒有對人說過,可是對自己的這個同僚,楓不介意多說一些。
“就算這樣,我們也沒必要……”飲血小心地看了看四周,似乎很害怕接下來的談話被人聽到。
“你等等。”楓擺手讓飲血不要繼續說,輕輕喊了一句:“小鹞子。”于是那個熟悉的小夥子的出現在了不遠處的樹後,“哥,什麽事兒?”
“看着點兒周圍,有人過來說一聲。”楓不用多吩咐,蘇海鹞自然知道要怎麽做。
“明白。”高買老頭子的身法無人能及,若是他不想讓你發現,那麽天底下誰都發現不了他。
“我問你,就以我們剛來時的隊伍與往生門硬拼,你覺得勝算有幾成?”楓的聲音很小,不過飲血聽清楚了,然後給出了一個驚人的答案。
“三成不到。”這個答案太出乎意料了,這麽強大的隊伍,這個多世家弟子,這個些高手坐鎮,居然隻有三成勝率?更讓人難以理解的是,既然是這麽低的勝率,代君籌爲什麽要堅持這場遠征?
“你分析的沒錯。看來一刀大哥的眼光果然沒錯,他之前和我說你是最有判斷力的刀客。”楓贊許地看了一眼飲血,“可是現在呢?你覺得我們的勝率有幾成?”
飲血仔細想了一會兒,終于慎重地報出了一個數字,“五成。”在犧牲了這麽多人之後,勝率居然增加了,這又是爲什麽?“剛來的時候我們對敵人一無所知,彼此之間的配合也略顯生疏,而且最關鍵的,我們缺乏對戰友的信任。“畢竟是來自不同的門派,想要達到百分百的信任真的很難。”可是現在,所有的人都經曆了戰火的洗禮,往生門的情報也越來越完善,戰友之間的配合與信任更是随着一次次的戰鬥而建立起來。所以我說,勝率有五成。“飲血瞬間明白了楓的打算,”你準備什麽時候出擊?““或許八成的時候。“楓說的很輕松,可是飲血聽的并不輕松,他粗粗地算了一下,想要達到這個數字,恐怕還得有不少的新手在戰場上喪命。”不過或許還會更早,往生門的人也許忍不住了。““你說的沒錯,我們都是江湖的罪人。“飲血重重地出了一口氣,然後收起自己的頹廢和脆弱,重新變得冷厲,他和楓都是隊伍的統帥,作爲一個統帥,他需要給大家自信。就在這時,布谷鳥的聲音在不遠的地方響起。
楓和飲血并肩往回走,路上碰到了幾個沉默的武當派弟子,他們今天陣亡了兩個兄弟,這會兒正準備好好地埋葬戰友的遺骨。索門的張甲在一旁幫忙,不知怎麽的,飲血總是發現楓的目光往邊上瞟,似乎有什麽東西在吸引他的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