帳篷群像是一組組鼓起的土丘,靜靜地伫立在這夜色中,有一抹昏黃透出縫隙,若是仔細看,裏面還有一杯茶,一支煙,一個蹙眉的男人。在這樣的雨夜裏似乎沒有理由失眠,濕潤的空氣,涼爽的微風,平易近人的泥土的清香,當然還有茶香,還有尼古丁的氣息。
男人就這麽無言地坐在帳篷裏,是不是撸起袖子看看表,在看看帳外的世界,漆黑一片的十萬大山裏,每時每刻都完成着生命的更替。自然的輪回才是世界的準則,就如同我們需要尊重長者一般,四十億年長壽的自然界同樣值得我們去敬畏。
“是時候了,但願我猜的沒錯。”男人最後抿了一口已經涼透的剩茶,撩開帳篷門信步邁進淅瀝的雨中,在那裏,有他的同伴在等着他。
“唐姐姐,你說真的會有人從這裏經過嗎?”問話的是蘇海鹞,這會兒他正縮在厚厚的雨布下面,聲音稍微有些抖,或許是緊張,或許是激動。
“你的楓哥啥時候失算過?”唐夢裏對楓有近乎迷信一般的崇拜,她相信他說的每一句話,千門公子的智商遠遠不是一般人可以企及的,那精密的有如計算機一樣的分析方式,讓唐夢裏有權利相信,他說的一定是真理。唐姑娘摸了摸臉上的僞裝色,心裏想着這樣難看的墨綠色會不會刺激自己嬌嫩的肌膚,嘴裏說的卻是:“一會兒打起來自己小心,别總是沖在最前面。”不知怎麽,她總是喜歡把這個比自己小不了多少的男孩子當成自己的親弟弟,但凡有危險的時候,她總是護在這個小男子漢身邊。
“放心吧唐姐姐,我可是高買老頭子哦。“一個二十歲不到的男孩子卻稱自己爲老頭子,未免有些荒唐,可是高買門的手藝絕不荒唐。蘇海鹞可以看到五十米外飲血襯衣領口的扣子沒有系上,也可以感覺到唐姐姐褲子左邊口袋裏有三十七枚穿心釘。這是他的天分,作爲一個最優秀的高買,他是戰場上的幽靈。
飲血就隐藏在最突兀的那顆黃楊木的後面,他的龍牙貼着胸口散發出絲絲的血腥氣,這無疑激發起了飲血内心深處的戰意,他其實是渴望富有激情的一戰的。所以當代君籌說出了這個突襲的安排的時候,他表現的最積極。其實身爲聯軍統帥之一的他本不應該以身犯險,可惜作爲一個刀客,他還是更喜歡用實力說話。
突襲地點也是代君籌選定的,他信誓旦旦地說今夜一定會有敵人從那裏經過,沒有人問爲什麽,或許是處于對千門公子的尊敬,或許是因爲對戰友的信任,或許僅僅是一次豪賭,總之,三十名突擊隊員全部就位,剛過子時就靜靜地埋伏在這裏。那時候雨還沒有下,月色還很明朗,銀河還挂在天際。
其實唐夢裏也很好奇,爲什麽敵人會出現在這樣一個毫無征兆的地方,因爲這裏并不是高地,也不是敵人的某處據點,甚至還不是什麽兵家必争的險要之地,隻不過一個普普通通的緩坡,坡下是一條看不到盡頭的路。
然而飲血清楚,楓之所以選這裏,不是因爲這裏多重要,而是自己腳下的這條路,是通往聯軍大本營的必經之地。換句話說,代君籌笃定今晚會有人偷襲,而自己,就是要在這裏打一波伏擊。可是爲什麽呢?就算今夜有雨,就算旅途勞頓,他又憑什麽斷定今夜敵人就一定會突襲呢?
代君籌有他的理由,飲血懶得問。他還是喜歡作一個刀手,老老實實地拔刀,出刀,收刀。而不是像一個戰略家一樣研究各種戰報,制定各種計劃,這是文人和事兒,和他無關。作爲一個徹頭徹尾的武者,他更欣賞熱血的戰鬥,而不是雙方參謀們的鬥智鬥勇。
飲血翻起自己的夜光表,三點十三分,按照楓的推測,三點半的時候,會有人從這裏經過,而自己的任務,就是把他們送去黃泉。
三點二十七分的時候,一隊模糊的身影出現在路的盡頭,黑色的披風,黑的護目鏡,黑色大兵器,就像一隊來自地獄的戰士,從冥界大門闖入陽世,盡情地收割生命。可惜他們不知道,等着他們的不是待宰的羔羊,而是整個華夏武林的精英。
“十,二十,三十,三十五。“飲血心中默念,”确認目标,三十五人。出擊順序,索門刀客爲第一梯隊,唐門弟子爲第二梯隊,少林武當弟子注意封口。高買和盜門弟子待命。“事情似乎有些不對頭,區區三十五個人敢去偷襲聯軍的大本營,難道往生門的人都是大師級的江湖高手?看這些人的動作又不像,作爲一個高手,飲血能清楚的感覺到敵人身上濃郁卻并不精純的殺氣。
“爲什麽高買和盜門弟子就隻能是預備隊。“蘇海鹞不滿地撅了撅嘴,怎奈飲血是戰場總指揮,按照楓的說法,”就算是有争議的命令也必須盡全力去貫徹,戰場上隻有一個指揮。“好吧,預備隊就預備隊。
井木犴和墨大夫在交戰地點一百米外的地方待命,他們支起了一頂黑色的小帳篷,那裏是草草搭就的戰地醫院,旁邊停着虛日鼠的戰地出租車,他的任務還是不變,随時接應戰場上的傷員。鬥木獬也被編進了醫療組,這倒是夠委屈金剛傳人的,沒辦法,後勤本來就薄弱,要是被人偷襲可不得了。
“他們動手了麽?“墨大夫捧着自己的茶壺,有一搭沒一搭地喝着,井木犴居然用上了望遠鏡,目不轉睛地盯着戰線,”還沒有,敵人馬上就要進入包圍圈了,人數不多,而且,看樣子沒有能超過飲血的高手。“他們倆的壓力還真不大,出動的都是精英,受傷的比例無疑會很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