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時倒下的還有如山如嶽的梁氏家族,幾乎就是一夜之間,梁家失去了差不多所有的盟友,這些所謂的“探病者”實際上都是來探看梁家的實情,來之前他們紛紛猜測梁先生的病情到底到了何種地步。等衰敗如斯的梁家映入他們的眼簾,除了假惺惺的客套以外,到場的人無一例外想的是如何瓜分梁先生的地盤,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梁家到底還有多少不爲人知的财富與資源,這些才是東北的黑道大亨們想要知道的關鍵。
畢月烏看着熟睡中的梁先生微微皺起的眉頭,心如刀絞一般。那日聽聞代君籌竟然是錢莊的新主人,梁先生一口鮮血就噴了出來,等到代君籌一系列的舉動讓梁先生竭力收攏的人心化爲烏有,這個昔日的東北王再也支撐不起這個龐大的家族,口吐鮮血倒在了畢月烏的懷裏。
主事啊,你讓我如何是好?我該爲你細緻入微的布局高興呢,還是應該爲自己愛人的重傷而悲哀呢?愛情與道義之間,真的不能統一嗎?被我奉爲智慧神的楓啊,你能告訴我嗎?畢月烏痛苦地閉上雙眼,輕輕地躺在梁先生的枕邊,或許在夢中自己才能找到答案。
代君籌第一日接手了梁先生的錢莊,緊接着通過東三省的風媒向江湖中公布了一系列的賬目,以及雙方争鬥的細節。現下大家的視線都集中在錢莊易主的種種波瀾之上,這些材料自然被廣爲流傳,其中最讓人驚訝的就是梁家錢莊的賬目。東北的老少爺們終于知道了他們所購買的債券到底被用在了何處——根本就不是用于商業投資,那七百個億的巨款,居然是爲了償還債務!代君籌用最簡單的語言最通俗的方法向大家解釋了一個事實,梁家在發行債券的時候,根本就沒有與之匹配的償還能力,至于梁家後來的“黃金演講”,代君籌輕而易舉地就指出了諸多疑點,于是大家恍然大悟,原來梁家隻不過是一隻紙老虎罷了。那這些年統治着自己的,到底是什麽呢?
梁家大大小小的盟友們嘴上不說,心中對梁先生的怨恨卻是有增無減,仿佛梁先生散盡家财籌集的七百億并沒有給他們帶來任何的寬慰,取而代之的是因爲欺騙造就的憤怒。你梁家自诩東北王,居然如此不體恤下屬,把我們玩兒的團團轉不說,居然還指望我們對你梁垣凱感恩戴德!既然如此,老子不幹了!
花門上下本來就和梁家不和,現在抓住了機會,趁機聯合了幾家同樣被梁家欺壓良久的行當對梁家進行了全方位的口誅筆伐,毫無疑問,花門或許并不是最能戰鬥的外門行,卻絕對是最有影響力的行當。梁家的惡名,就在花魁與恩客之間,傳播在床帏的暧昧中。
衛老闆豈能放過這樣的機會,他的屬下倒是買了不少的梁家債券,現在士氣正是高漲,帶着一群嗷嗷叫的屬下,衛老闆趁機吞食了梁家三成的地盤,現在的衛老闆正春風得意地盤點自己的收益,這一場曠世之争,他衛老闆可是最大的赢家。
黃虎爺抽身最早,自己的利益并沒有遭受多大的損失,但這并不妨礙千門謠将的工作。“梁小子的這一招棋,可是把老夫也裝了進去!哼哼!不厚道,不道義啊。你們記着,爲人必不能如此!”黃虎爺訓斥下屬的時候是這麽說的,于是,梁家最大的盟友也随之瓦解。
遠在溫州的溫俱安流着冷汗盯着代君籌的一舉一動,他現在覺得,當日和代君籌的結盟真是明智至極。如此雷霆的手法,若是落在了我溫家的頭上,該當如何?錢莊果然隻不過是他代君籌的一個小小的工具而已,他根本就沒想着靠着錢莊盈利,也是,對于這樣的人來說,錢恐怕也隻是必要時候的一組數字罷了。不必要的時候,數字都算不上。“梁家的氣數,就要盡了啊。”溫俱安是這麽說的。李先生,您留下的弟子,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呢?溫俱安是這麽想的。
索門中人也在默默盯着這一方江湖,當日索門門主力排衆議,拒絕了這一刀價值一個億的生意,屬下們還有頗多的不解,甚至門主自己因爲違背祖訓,把自家的消息無償送給代君籌而長跪祖祠的時候,大家紛紛猜測,難道這個代君籌是門主的私生子?隻有門主一個人明白,代君籌是一條潛龍,若索門招惹了這個難纏的小夥子,恐怕殺不掉楓不說,索門的前途也得毀于一旦。更何況,“李先生,我索門欠你千門的情,算是還了一筆了吧。”門主對着曆代祖師,看着荊轲要離的塑像,喃喃道。
恐怕隻有楓不這麽看好自己,他兢兢業業有條不紊地指揮着戰局,他必須足夠清醒,東北的事情還遠遠沒有結束,就算是梁先生倒下了,剩下的事情也絕沒有那麽簡單,如何讓東北的勢力形成良性循環的平衡,這還是一個未知數。更何況,他梁先生會這麽容易就倒下麽?不,不會的,楓堅信,自己和梁先生的決戰,絕不會就這麽草草收尾,戰鬥,才剛剛開始!
梁先生看着身邊躺着的美人,眼睛雪亮,哪兒還有一絲病态,指間如雷,連點畢月烏數出大穴。看着畢月烏陷入沉睡,梁先生披上衣服,在花園的假山後面,有人在等他。
“你來了,我估摸着戲演得差不多了。”那人黑巾遮面,身形居然有些模糊。“我說過,我可以幫你做一件事兒。從此之後,我和你梁家,再無瓜葛。”
“那好,幫我殺了代君籌。”梁先生吐出冰冷的九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