楓慘然一笑，從床頭摸出一支煙，打火機的脆響在深夜裏傳的老遠，看看表，還不到三點，楓已經記不清這是第幾次在夜裏驚醒了，反正最近的眼圈一直都是黑的。側耳聽得隔壁的房間有響動，不一會兒，穿着睡衣的唐夢裏就敲門進來。
“又做噩夢了？”唐夢裏一看楓慘白的面色和額頭上的汗珠，早猜得了七八分。也虧她睡覺輕，幾乎每次都能察覺楓的異常，大晚上做噩夢醒來，有個漂亮姑娘陪你聊聊天，似乎也不算太慘。
“沒辦法，最近總是重複着那個噩夢，或者說那段兒記憶。”說噩夢似乎并不準确，那的确是發生過的事實，隻不過在楓的大腦裏不斷的強化而已。
“這樣下去你的身體就要垮了。“七情内傷，血氣耗損，恐畏傷腎，驚懼傷膽，神以精虧，人的七情六欲本來暗合天道，但是縱情濫欲就有幹天和，最終導緻體内平衡循環的崩潰。
楓實在不知道怎麽回答，唐夢裏也是性情中人，她對自己炙熱的感情又怎能視而不見？自己命途多舛，注定不能平凡幸福的度過一生，又怎麽忍心把這樣花樣年華的少女拖入自己命運的轉輪？她們理應該在江湖上有所作爲，理應該找到自己幸福的歸宿，而不是如自己一般，漂泊在理想與現實之間，飽受命運的摧殘。
“二妹，你知道什麽是‘五弊三缺’麽？”楓岔開話題，提出了一個關乎玄學的詞語。
唐夢裏雖然出身江湖舊姓，卻并沒有研究過玄學，因此聽不明白。”不懂，你解釋解釋。““簡單的說，所謂五弊三缺，指的是命理。五弊爲“鳏、寡、孤、獨、殘”，三缺無外乎“錢命權“，這本來是極玄妙的說法，卻也蘊含着陰陽守恒盈虧輪回的大道。世間衆生皆追求完美，豈不知完美本身就是一種想象，尺有所長寸有所短，若是将世界上所有的能力占全了，那人幾近通神；若是一個人所有的願望都的以滿足，沒有了欲望，沒有了追求，他也就失去了活下來的意義。““還是不太明白。“這道理理解起來容易，可是這和我們凡人有什麽關系？難道真的有人因爲太過出衆遭天譴？
“我舉個簡單的例子。現在的姑娘都喜歡紮耳洞，可是很少有人知道耳洞的本意就是怯顔。換句話說就是讓完美的東西不再完美。相傳蘇妲己出生以後，晴天霹靂不斷，蘇侯祈福問天，得出了一番結論，因爲女兒生的太過完美，遭上天嫉妒，故而引得天雷滾滾，若是不管不顧，恐遭天譴。爾後用劍在蘇妲己的耳朵上劃了兩道口子，算是破了相，瞬間天地恢複正常。
自古文武難兩全，一代大賢諸葛孔明，算是千門中一人身挂七張腰牌的鬼才，身懷奇門遁術奇門甲術，胸中千局有三十六，縱然如此，諸葛亮也不敢習武，就是怕引來天妒，然而諸葛孔明一生工于心計，身體卻越發地差，以緻後來不得不被人推着上戰場，這就是我們說的五弊三缺，他命格因智而折損，智盛命衰。後來想憑着奇門遁甲的功夫欺騙鬼神，借命一季，終究不過一場大夢。“楓洋洋灑灑說了許多，聽得唐夢裏越發地暈了。
“這些和我們有什麽關系呢？“唐夢裏還是不明白，大晚上的說這些幹什麽？
“其實江湖人也有自己的五弊三缺，隻不過大家都不願意言明。你想想，有幾個江湖成名的人物有善終？肢體殘缺應了殘；無兒無女應了獨；光棍喪妻的應了鳏；女俠喪偶應了寡；至于孤，多少江湖英雄不是少年經曆家門不幸才步入江湖？“楓一語言畢，又點燃一支煙，”江湖就是個大磨盤啊，磨碎了多少人的青春，攪合着血和淚，變成了耀眼的紅，變成了殘忍的紅。““哥，這些東西太玄，人各有志，江湖兒女江湖老，從步入江湖的那一天，大家也就沒想着能善終，追求夢想的道路或許是坎坷的，或許是血和淚鋪成的，甚至我們最終并沒有得到什麽結果，然而沿途的風景卻是我們最大的收獲。“唐夢裏這才聽明白，楓說了半天，原來是認定琳和點點的死都是他的責任，是他命中的”五弊三缺“。
楓并不辯解，他很清楚，自己的噩夢從根源上講确實是一段心魔。他把責任攬到了自己身上，若是可以放下這份内疚，自然也就沒了那麽多的煩惱，可惜楓不是鬥木獬，沒有頓悟的本事，紅塵之中浮沉不休，這一番苦難是免不了了。
“之所以說這麽多，我隻是想讓你看到我是個命中無福之人，跟着我沒有善終的。“楓停了停，看着唐夢裏秋水一般的眼眸，”我知道你喜歡我。若是這點兒心思我都看不出來，也太笨了些。“唐夢裏作夢也沒想到楓會這麽直接挑明自己的小心思，臉上飛起兩道紅霞，“你，你胡說什麽呀。再說了，你本來就不聰明。“這話說的一點兒底氣也無。
“不是我不接受你的愛意，實在是我擔負不起。“楓看着臉紅的唐夢裏，一時有些神傷。”你若是跟着我，必然受到牽連，不如……““你要是想說什麽抽身而退回到唐門老家的鬼話，趁早免談，姑娘我雖然不濟，至少還自诩江湖唐女俠，就算是死在江湖路上，一抔黃土埋了完事兒，總比凄凄切切死在閨房裏面好些。”唐夢裏杏眼圓睜，“本姑娘的事兒，還用不着你*心，我的楓大爺，好好睡你的覺！“說完一把将代君籌推倒在床上，扯過被子幫他蓋上。出門的時候順手關了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