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這一戰從頭到尾似乎梁先生都沒有動容過,然而衛東的死卻驚得他從椅子上騰地站起來,自己最忠誠最得力的一隻手,就這麽沒了。梁先生臉上露出一抹遺憾與不忍,然而隻是一瞬而已,片刻之後又恢複了淡定的神色。計無計走進場地,輕輕把衛東的屍體抱回來,臉上挂着悲戚,眼淚悄悄地流了下來,這九個人裏,就屬衛東和自己的關系最是親密,兩個人幾乎同一天進的梁家,那時候梁家的家主還不是這位梁先生,而是梁先生的叔叔。如今才過了不到二十年,衛東就這麽自盡于自己的眼前!
畢月烏就這麽坐在梁先生的身邊,看着昔日的同伴和自己愛人的将領們殊死搏殺,她雖然不忍,卻隻能就這麽看着,這不是她的戰場,她隻是個文弱女子。而梁先生的淡定越發地讓自己膽寒,到底是什麽樣的後招讓梁先生到了此刻還不驚慌?到底是爲什麽?自己的主事,代籌天下的楓到底有沒有算到這一步棋,縱然算到了能不能防住,畢月烏心裏沒底。
畢月烏的焦急寫在臉上,被楓看了個清清楚楚,顯然,就連最親近梁先生的畢月烏都不曉得還有什麽後招等着自己,自己就真的沒法知道了,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他和梁先生的争鬥本來就是豪賭,既然是豪賭,就沒有穩賺不賠的買賣,冒險是必須的,至少現在看來,自己仍然占着赢面。看誰能笑到最後!
點點今天的壓力并不大,對面的靜風不知道在搞什麽鬼,彈得曲子不哀不傷,居然是一曲《醉漁唱晚》,笑傲煙雲,醉鄉酣美。一葉小舟,一壺美酒,一張琴,一輪月,自在悠然。靜風的琴技極是高超,把這忘卻憂愁今朝醉酒的風情演繹的極是精彩。點點聽不出琴聲裏有任何蕭殺之意,更沒有什麽負面影響,也就放松下來,眼睛是不是地往場内打鬥的人身上瞟去。
楓這時候聽得到有些入迷,忍不住贊了一句:“明月太虛同一照,浮家泛宅忌昏曉;醉眼冷看朝市鬧;煙波老,誰能惹得閑煩惱。先生琴技神乎其神,佩服之至。”這一贊引得靜風擡頭,臉上帶着笑,然而眼中的蕭殺卻驚得點點心中一動。
“不好!”點點急忙取出清心鈴,尖叫道:“金剛大哥,趕緊唱響梵音!”說罷清心鈴搖個不停。
鬥木獬不曉其意,但是看着點點這麽驚慌,下意識地用上了聲如梵王相,滾滾梵音随之傳來。蓋過了衆人打鬥的喧嚣,随着點點有節奏的鈴聲高低起伏。
靜風手上突然發力,點點看的真切,來了,他要動手了!果然看靜風的手指悄然蓄力,似乎準備打大家一個措不及防。靜風的手指修長,纖細,較之女子不遑多讓,這雙手對力度的掌握不亞于唐姬雲,對方位的控制不輸給墨無痕,對音律的把持更是冠絕全場,就是這雙手,他曾經差點兒導緻了兩隊十個人的團滅!
點點心中緊張到了極點,靜風到底是選擇攻擊自己還是攻擊場内的其他人呢?自己隻能後發制人,可是來得及麽?雖然上次赢了,可是點點心裏清楚,自己實在是有些僥幸。
冷不丁靜風的奪魂琴居然發出一聲混響,琴弦應聲而斷!手指上勒出了道道血痕,鮮血從指間滲出。看樣子是因爲強運真氣,敵不過佛門威壓,這一張奪魂琴算是毀了。靜風似乎遭受了極大痛苦,一口血噴在琴上,頭垂的低低的,一動不動。
墨無痕三兩步趕上去,三根指頭在脈搏上一搭,心中就是一驚,這人不僅已經斃命,更離譜的是,這才沒半分鍾的時間,身體居然已經涼了,這是什麽道理?再悄無聲息地用内息暗查靜風的五髒,更是吃驚,這人的五髒似乎都糾纏在了一起,看起來像是練功走火入魔了一般。沒有人攻擊他啊,這是什麽人做的手腳?難道是他上次的傷沒有好,這次強行運功反噬了自身?他朝着梁先生望過去,搖了搖頭示意已經沒救了,卻對上梁先生冷漠的表情,那眼神中居然有掩蓋不住的得意!難道?天啊!墨無痕的眼中吃驚取代了無奈,這也太狠了,怪不得梁先生不在乎在場衆人的生死,怪不得他似乎穩*勝券,這一步棋太險了!
點點也看到了墨無痕搖頭,她也奇怪好端端地人怎麽突然就吐血了,看這架勢居然已經陣亡了,難道是上次和自己打鬥内傷太重一直沒能痊愈?這時候強自運功導緻身體吃不消?不懂啊不懂。
鬥木獬看着那邊兒人已經死了,收了法相朝着代君籌走過來,朝着點點招了招手。可算是結束了一場戰鬥,自己雖然并不疲憊,然而身上卻已經狼狽不堪了。引得點點笑出了聲。鬥木獬自己也在笑,終于能喘口氣了,這局面越來越明朗,梁先生又一次輸給了代君籌。然而臉上的笑容還沒有褪去,鬥木獬神情瞬間凝固成驚愕,足下輪型相一顯,身形如風,快如閃電,拼了命地趕往點點身前,探出的左手堪堪架住了一支匕首!
點點臉上的驚愕神色一點兒不亞于鬥木獬,因爲這支匕首的主人,居然是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