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鼠算什麽,就算是老虎,他們也敢給你找來。”厲同半開玩笑的回答。投放老鼠,蟑螂,臭蟲,還有亂七八糟的蟲子什麽的,這是強拆中的老辦法了,厲同是從來不用的。因爲老鼠放出來容易抓起來難,要是引發個鼠疫什麽的,自己可就成了罪人,看起來,這一夥強拆的還真是不入流。第一招居然就這麽龌龊,上不得台面。“等老鼠藥送過來了,多撒點兒就沒什麽了。這些人啊,也不考慮後果。”
亮子倒是覺得無所謂,這也算是戰鬥不是,既然犧牲都在所難免,放幾隻老鼠簡直是小菜一疊了。想歸想,當一隻大老鼠把他立在牆角的汾酒瓶子碰倒的時候,他還是哀嚎了一聲。“咱倆中午恐怕是沒有酒了。都讓鼠大爺們喝了。”亮子手腕一翻,一塊兒碎磚飛過去,把那隻肇事老鼠打翻在地。
“好手段!沒有就沒有吧,至少還有吃的。”厲同倒是無所謂,他喝酒更多是爲了取暖,這地方沒有暖氣,不喝幾口晚上睡不着覺。亮子鍛煉的一副好身體,這點兒冷對他來講不算什麽,厲同可就不行了,自己的身闆兒和亮子比起來差多了。
“就算沒有了吃的,不是還有它們麽。”亮子指了指地上的老鼠。“這年頭鼠疫少的可憐,估計這幾隻也還安全。”
“吃老鼠!你不會是廣東人吧。”厲同顯然接受不了這個大膽的想法。
“這有什麽,我當特種兵出身,什麽沒吃過啊。其實老鼠的味道不錯。”亮子當特種兵的時候曾經一個人潛藏在廣西,監視一個毒枭。廣西有一些土著居民就有吃老鼠的習慣,用沸水褪了毛,洗淨除去腸肚,辣椒腌制之後上鍋炸,佐以五香孜然,味道還可以。據說還有拿老鼠炖湯的,亮子就沒有吃過了。
聽完亮子關于老鼠的見解,厲同發現,自己的午飯是省下來了。這哪兒還吃的下啊。
“他們要是放蠍子的話,咱們連下酒的東西都有了。”亮子這腦袋裏都想得什麽啊。
“停停停,你再說我晚飯都省了。”厲同實在受不了,趕緊叫停。
“對了厲同哥,你和楓是怎麽認識的?”亮子随口問道。自己和楓認識了有些年頭了,對這個叫厲同的人一點兒印象都沒有。
“和楓啊,我們認識了有些年了。”厲同慢慢地展開了一個故事。
厲同并不是一個善于講故事的人,他隻是在叙述自己的曾經,于是,大多時候他都望着天花闆出神。
厲同上高中的時候成績就不好,當然就考不上大學。索性還有一幫混的好的朋友,一來二去介紹了不少工作,可是都幹不長久,直到有一天,我在送礦泉水的時候無意聽到了一段兒對話。
“還拿不下來?就一個八十歲的老頭兒?你們都搞不定?廢物!”說話的是一個西裝革履的中年人,“老紅軍就是骨頭硬!什麽招都使了,還拿不下一個孤寡老人來!”
“慢慢熬吧,這老頭子關系也不軟,咱們不敢做的太過火了。”接話的是一個瘦高個子。
“那你的寫字樓……”西裝男似乎很不好意思。
“走一步看一步吧。”瘦高個字說道。
“其實有個人陪着老頭子說說話,或許就把工作做通了。”厲同放下礦泉水,随口說了一句。那一年厲同二十三歲。
“你是誰?這想法有些意思,來說說。”那穿西裝的也是病急亂投醫,居然拉着一個送水工研究起來。沒想到還真撿到了寶貝,這個年輕人獨到的見解仿佛開啓了一扇新的大門,眼前的問題似乎不再棘手了。他哪裏知道,他給了厲同一個成名的機會,塑造了拆遷一門的傳奇人物。拆遷王厲同。
後來厲同就住進了那個老紅軍的家裏,後來厲同知道了老紅軍舍不得搬家是因爲害怕孤獨。後來老頭子聽從建議搬家了,換了一套卧室朝陽的好房子。後來厲同認了老紅軍爲幹爹,時常過去和老頭子聊天。再後來,那位老紅軍的葬禮還是厲同*辦的。到那時候,厲同已經是拆遷一行的老大哥了。
“就算是拆遷,我們也得懂得愛,懂得尊敬。一味的強拆是強盜,我們是拆遷工作人員。”厲同總是這麽對手下的人說。
厲同是在建築工地上認識的楓,那是一個民間募資的打工子弟希望小學,厲同拿着賠付合同去找校長的時候,在校長室裏看到了楓。校長沉吟不語,拿着賠付合同不說話。厲同正要開口說什麽,在他看來,那份合同上的賠償已經夠合理的了。這地段這環境也就這個價錢。然而有個人拉住了他,是楓。楓拉着厲同離開辦公室,在幾個學生的教師宿舍轉了一圈。看了看學生上課的桌椅闆凳,看了看學生吃飯的食堂大鍋,看了看學生睡覺的床鋪被褥。
看完之後厲同二話不說拿着合同走了。他看到了孩子們求知的眼神,那眼神讓他想起了學生時代的自己;他還看到了難以入目的校舍環境,殘磚破瓦讓他不忍回顧。
再來的時候,合同上的賠償金翻了一番,足夠修建一個設備齊全的小學了。這是厲同百般刁難之下才和房地産商拿到的條件,裏面還搭上了自己所有的酬勞。校長流着眼淚簽完合同,握着厲同的手一再感謝,厲同隻問了一句:“那個年輕人呢?”
他問的是楓。楓當時說過的話讓他再也忘記不了這個年輕人,“即便這個世界再黑暗,總還有一些光明來自孩子的眼眸。希望之光照亮的不僅僅是他們的未來,還有我們早已不再完整的信仰。”
厲同和楓成了朋友。再後來,他們辦過不少事兒,不管是拆遷安置還是慈善,厲同總能和這個小自己十歲的年輕人說到一塊去。再後來,厲同欣賞着的楓變成了代君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