鷹王莫這次不肯占先了,“你先來。”
“承讓了。”角木蛟抄起骰子,靠着手腕肌肉有節奏地抖動骰盅,一時間聽得“銀瓶乍破水漿迸,鐵騎突出刀槍鳴。”衆人聽得癡了,渾不覺角木蛟已經完成。
“啪,啪,啪。”卻是鷹王莫在鼓掌,孤零零的說不出的突兀。一幹人等恍然大悟,掌聲如雷。
“能把搖骰子當做音樂的你是第一人了,就憑這一手,莫某佩服。某家少歇,且看我手段。”鷹王破天荒地多說了幾句,左手将骰子往空中一抛。右手持骰盅随之劃過,隻一瞬,骰盅落定。
“開!”聲如暴雷,鷹王莫一口氣吐出,開出一副豹子。這平地一聲雷的搖法看似容易,但是極難練就,在抛出骰子的那一刻,點數就已經是定局了。
那邊兒的角木蛟不做聲,眼中似乎有流光閃過,略一猶豫,也拿起骰盅,赫然也是一副豹子。
“我們還真是棋逢對手啊,又是平局。”角木蛟似乎很滿意這個結果,松了口氣。“你我二人都是賭壇聖手,此次比鬥本來就是了解一場商界恩怨,既然屢次平手,不如兩家握手言和?“看得出來,角木蛟想做個和事老,畢竟沒有什麽深仇大恨,兩家鬥氣而已。
後廳走出兩家主事,這二人本來下了重注,就是要在賭場之上争一口氣。他們二人看了這一場精彩絕倫的比鬥,似乎天意要和,那就和吧。“此次生事,是我那不成器的兒子挑頭,我先道個歉。“”不不,是我家裏女人胡亂插手,亂了規矩。“”哪裏哪裏,海涵海涵。“”好說好說。“一場商界紛争就這麽過去了。
角木蛟悄悄退場,鷹王莫站着不動,待到衆人退去,才悄悄拿起一粒骰子,是角木蛟搖過的。卻發現骰子六面均有裂痕,手指松開,竟然發現骰子的六面紛紛掉落。原來那角木蛟用巧勁把骰子搖碎,卻藕斷絲連,這幾個面看看貼在骰子上不掉下來。
他這是有意要和,還不想傷我面子,此人勝我一籌啊。鷹王莫很少服人,這次卻對這個中年賭客贊譽有加。
“十年未見,叙舊心切。鷹王風采如昔,明日十點,花明樓不見不散。“莫老拿着一封請帖和一粒碎裂的骰子,想起了十年前的那個賭客。他也來東北了麽?怪不得,那個身手不錯的年輕人是他的徒弟吧,我說手法怎麽看着那麽眼熟。來找我叙舊?賭一把才是真的吧。
既然來了帖子有人請客吃飯,沒有不去的道理,莫老換了身幹淨衣服,九點五十就到了花明樓。這是家門面不大的酒樓,卻内有乾坤。從外面看不過一家小店,可是進門以後豁然開朗,一樓是三十桌的筵席,曲水流觞貫穿其間,靠着浮力将菜品用竹木小舟送達酒席,絲竹管樂好不熱鬧。二樓是二十八個雅間,對應着二十八宿,黑山白水,簡潔明快,靠窗的清一色落地玻璃,牆上畫的是星宿傳聞。三樓是露天平台,有黃銅炭爐,綠蟻新醅,果木烤的全羊散發着縷縷濃香,觀賞雪景最好不過。
“老先生可是姓莫?“有夥計迎上來熱情招待。
“正是。“老莫應和道。
“二樓蒼龍第一宿。有請。“夥計一哈腰,送老莫上樓。老莫推門而入,果不其然,等着他的正是十年未見的老夥計。
“我說怎麽來了個這麽厲害的小夥子,原來是你這家夥的徒弟,怎麽着,來砸我的場子?“老莫已經不比十年前,話多了許多,人也平和了許多。”怎麽着,找我來是比試比試?““我說你還口口聲聲地說自己是前輩呢,一開口就是賭。我就不能請你吃頓飯?咱們倆也算是十年不見了。我還真沒碰上像你這麽厲害的對手呢。“角木蛟也老了,雖然還是笑着,一笑滿額的擡頭紋了。
“成成,咱倆就吃頓飯。那年你走的倉促,還真沒好好聊聊呢。“鷹王莫笑道,”當年你那一手還是赢了我了。““哪裏啊,你當時夠陰的,最後一手平地一聲雷,我才知道你也想求和,這才開骰盅的時候暗中發力,穩住了骰子沒散開。要是散開了我可就不好收拾了。“角木蛟想起當日的較量,猶自感慨。
“許你當和事老就不讓我發發善心?“鷹王也想起那一段往事了。端起一杯酒,”爲咱們倆的當年,喝一杯。““先幹爲敬。“角木蛟一亮杯底。”這兒的菜不錯,嘗嘗。“說着夾起一塊兒水晶肘子,細細品味。“老莫啊,你現在就在賭場當一個暗燈?大材小用了啊。”
“老了老了,閑着沒事兒而已。正好有人請,就去幫幫忙,有看得上的就提點下。”老莫也是人老了怕寂寞,這才到賭場沾沾人氣兒。
“可是那梁先生的賭場,不是什麽好地方啊。”角木蛟想了想,還是說出了這句話。
“哈哈,别人說你加入了二十八宿,我還不信,就你這句話我信了。”鷹王莫突然語氣一變,把筷子放下了。
“你既然知道,爲什麽還來呢?”角木蛟似乎也并不意外,淡淡的說。
鷹王莫拿出一粒骰子,扔在桌之上,看着角木蛟變了色的臉,這才得意的說:“别以爲你那徒弟手段有多高超,我早就發現了,要不是想放他一馬,他早就被打斷了雙手扔出去喂狗了!”
角木蛟心裏一驚,這麽快就露餡兒了麽?那怎麽鷹王莫還來見我,難道?隻聽見鷹王莫又說,“我也看不慣梁家的飛揚跋扈,這才想着幫你們一把,可是我老了沒去處,還得在人家屋檐下讨生活不是?不比你啊,你還年輕。”鷹王說完似乎也很頹唐,自斟自飲了一杯。“你們的打算我大概也明白,這麽着吧,我們賭一把,要是我赢了,你們走人,我絕不幹涉,要是我輸了,你們随意動手,我隐退江湖再不露面。梁家的事兒我絕不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