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興設宴接待了張存郁及王禅,宴後,華興留了張存郁及王禅。他拉着張存郁的手,高興道:“請來賢弟真是不易呀,往返三次方才成功。這一來,便帶來了好運。愚兄祖上本是宋國宗室,奈何得罪先君,爵位被奪,家道中落,又不幸被奸臣陷害,作戰不力,犯下死罪。爲了将功贖罪,愚兄隻好落草南山,以圖報仇雪恥。終于借得賢弟威名,趁齊魯大戰之時,接連攻下六座城池,使我回朝有望了。”
張存郁抱拳微笑道:“大哥忍辱負重,一心爲國,實在令人欽佩。”
華興按下張存郁的手,“賢弟就休給我戴高帽子了。”
王禅道:“恐怕未必能如将軍所想的那樣順利。”
華興一聽,頓起不悅,瞥了王禅一眼,“願聞其詳。”
王禅道:“聽說貴國君上于開疆拓土上并不在意,隻是寄望承平,恐怕将軍奉上六座城池,君上不以爲喜,反以爲憂,還怕得罪齊國呢!”
“啊?”華興一聽,心道:“這小娃娃貌不驚人,出語卻這般警醒,剛才真是小瞧他了。”他随即佯裝不以爲然地笑道:“哈哈!王少爺莫要被諸侯誤導了。”
張存郁忙賠禮道:“我家少爺年少,見識難免淺陋,望大哥多多見諒。”
“哈哈哈!”華興道:“自家人,不妨事不妨事。不過,多長個心眼兒還是應該的。像兄弟這次在魯國不順,聽說就是有個叫甘省的人從中作梗,他與楊青相識,一日酒醉炫耀自己升了官職,不小心說漏了嘴,雖然隻一兩句,但也知道是他陷害了兄弟。愚兄本來想派人殺了這個小人,但想到是楊青的故人,也就作罷了。再說,小人到處都有,殺也殺不完。”
“哼!”張存郁氣道:“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哈哈!”華興笑道:“那是,可能他五年後就死了,也就不用報仇了。兄弟隻管拼搏,隻要你前進,就有人阻攔,不用生氣。”
張存郁一想,點了點頭。
王禅自是無奈地笑了笑。
華興派人先奏報于宋悼公,得旨意後,急率人馬趕往宋國。王禅托言身體不舒服,在隊伍中間跟着,張存郁無奈,隻好陪着王禅。
“下面何人,來此作甚?”
剛到宋國邊境城下,華興等便遭到守城将領詢問。
楊青上前,還沒走出幾步,一支利箭登時射了過來,幸虧他眼疾手快,忙抽出寶劍往後退去,箭正射在他剛才站立的地方。
楊青怒道:“我等奉君上旨意回朝,你怎敢如此無禮?”
華興一看,往前兩步,大聲道:“我是将軍華興,奉君上旨意回朝。”說着,他舉起了诏書,“這裏有君上的旨意。”
守城将領冷笑道:“當你爺爺是三歲的孩子?挂着姓張的大旗,報着姓華的名号,定是被張存郁騙走了齊國的城池,來這裏假傳旨意,想騙走我宋國的城池以報仇。呸!做夢吃餃子——想的倒挺美。放箭!”他話音剛落,城上立即飛下來無數利箭。
“快撤!”楊青一邊揮劍抵擋來箭,一邊朝華興這邊過來。華興已經調轉馬頭,朝隊伍中間跑去。可憐許多士兵倉促之間應戰,被射死射傷許多。
華興率軍隊走出五裏,并未見有追兵,于是放慢了腳步,“他娘的!怎麽會自家人打自家人呢?”這時,他扭頭看見了旁邊的“張”字大旗,“還不把那晦氣的大旗扔了?留着招魂用啊?”
楊青這時冷靜道:“将軍莫急,此事甚是蹊跷。”
華興随即鎮靜了下來,“看來,王禅那個小子真不簡單,我看他是早就料到了今天的事,故意裝病不走在前面的。那個張存郁有勇無謀,不知道怎麽立的戰功。”
楊青道:“張存郁貌似忠厚,其實也很有謀略的,就是遇事猶豫,不能決斷,往往壞事。不然的話,我們也不用麻煩甘省從中幫忙了。”
“他娘的……”
華興話還沒有說完,就看見前面忽然旌旗招展,接着是山呼海嘯般的聲音。
“不好!”楊青忙勒馬道:“遇到伏兵了。”
華興道:“慌什麽,我看那是宋國的旗幟,上前解釋清楚就行了。”說着,華興擺擺手,他的人馬停下了。
這時,前面的人馬很快就過來了,然後停了下來。
華興一見,高興地高聲道:“馮铧将軍,好久不見呀!不知此番前來,所爲何事?”
馮铧高聲道:“本将軍奉君上旨意,前來捉拿罪臣華興。你還不趕緊下馬聽旨?”
華興一聽,怒不可遏,但又無可奈何,感覺此時騎的并非駿馬,乃是老虎。
楊青忙道:“将軍快拿主意!”
華興沖着馮铧怒道:“我等爲宋國奪得六座城池,且已上奏君上,君上降旨令我回朝,何來罪臣之說?”
“呸!”馮铧不屑道:“惹是生非的家夥。君上已将六座城池還給了齊國,齊國甚是不悅,現在要拿你問罪。你不是罪臣還是功臣嗎?”
華興怒目圓睜。
馮铧伸手示意,“弓箭手準備。”說着,弓箭手走上前來。
楊青一看,勸道:“将軍既然到了宋國,況有君上旨意,不妨下馬聽馮铧怎麽說。”
華興正要說話,不知哪個士兵失手,忽見一支利箭朝馮铧射去。
馮铧當即躲開了,不由得大怒,揮手率軍隊朝華興攻來。華興一看,真是叫苦不疊,隻能應戰了。看到馮铧,華興不由得怒火中燒,揮矛朝馮铧刺去。馮铧忙令人應戰,孰料華興英勇善戰,來者皆被刺于馬下。
馮铧一見,大吃一驚,忙要逃去。不料華興奮力将矛一擲,正刺中馮铧所騎之馬,馬當即慘叫着倒地,馮铧也被摔了下來。
華興拉弓射箭,馮铧忙撿起旁邊士兵的盾牌,護住了身體。
這時,有士兵看見馮铧落馬,紛紛前來,将他圍在了中間。就差一二十步,華興卻不能近前,而且被士兵逼着反而往後退去。
“娘的!”華興此時已經憤怒之至,他猛地一拍胯下之馬,吼道:“好兄弟!看你的了!”
話音剛落,戰馬一躍而起,居然從士兵頭上跨過,士兵當時驚得愣住了,待到反應過來時,戰馬已經落在離馮铧還有三五步的地方。
“奸賊!”華興大怒,猛勒缰繩,戰馬前蹄揚起,朝馮铧踏去。
“啊——”馮铧吓得忙抱頭閉上了眼睛。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個士兵忽然推開了馮铧,倒在地上,馬蹄當時便蹋在他的身上,這士兵口吐鮮血,臨死前将利劍刺入戰馬胸中。戰馬疼痛難忍,将華興晃了下來。
華興顧不得疼痛,揮劍朝馮铧刺來。
馮铧驚魂未定,看到士兵們一擁而上,要斬殺華興,忙喊道:“旨意留他性命!旨意留他性命!”
士兵們将華興綁了起來。
張存郁及王禅早已趁亂逃了出來,往魏國投奔吳起去了。
到了魏國一打聽,才知道吳起去西河了,于是,他們便先拜訪了黃簡。
來到黃簡府上,見到黃簡,張存郁将談以正的書信給了他。黃簡表情很嚴肅,正襟危坐,端端正正地看完書信後,慢慢卷好,放到案子上,開口問道:“談大人近來可好啊?”
“談大人兢兢業業,很得魯君賞識。他胸懷豁達,身體康健,我别他時,一切尚好。”張存郁看着黃簡不動聲色的表情,心裏覺得沒有底。可是想想“物以類聚,人以群分”的道理,談大人那樣仁善和氣,那麽黃簡也應該差不多啊?但是仔細觀察黃簡的神态,張存郁有點不解,他甚至懷疑談以正是不是和黃簡不熟?
“好吧。”黃簡不緊不慢地說道:“我知道你的情況了,我會适時向君上提到你的情況。”
張存郁看到黃簡這樣的态度,覺得如坐針氈,所以匆匆告别就離開了。出了黃府,張存郁感覺心胸一下子開闊了很多,像陰雨很多天,忽然出來了太陽,惠風和暢。
張存郁和王禅在客棧住了一個多月,眼見着盤纏越用越少,可是左等右等,總不見黃府派人來叫。他不免有些着急了,想去黃府打聽情況吧,又實在不願見黃簡那張苦瓜臉,好像欠了他很多錢似的。在客棧呆着确實憋悶了,張存郁就和王禅上街轉轉。原本對這個魏國的首都很好奇,這下倒好,住了一個月,幾乎每天都逛街,街道倒是很熟悉了。
這天,張存郁和王禅又在街上晃悠時,一邊走着一邊想着事,不知不覺走進一個胡同。這個胡同很靜,因爲可以聽見朗朗的讀書聲。他不知道怎麽了,被這天真童趣的聲音吸引了,悄悄走進了院子。一顆參天大樹像一把巨傘一樣撐在院子上,遮住了半個院子。樹下擺着石桌、石凳,石桌上刻着棋盤。張存郁看到這裏,才想起來,這世界上居然還有棋盤。
“我有多久沒有下過棋了?”他在心中自問道。
他走到樹下,慢慢坐下來,看着棋盤,目光漸漸陷進了那一個個小方格中,也不知道思緒飛到哪裏去了。院子裏依舊飄蕩着明媚的讀書聲,聲音很清脆,越發映襯得院子安靜了。張存郁慢慢閉上眼睛,仔細感受着讀書聲在心頭飄蕩的感覺。真想就這樣一直坐下去,被無憂無慮的讀書聲包圍。
“請問閣下找誰?”一聲詢問打破了張存郁腦海中小格子構成的網。張存郁扭頭一看,是一個儒生模樣打扮的人,長身而立,面如冠玉,劍眉星目,鼻如懸膽,小嘴紅潤,雄姿英發,衣帶輕舞,倜傥閑雅,堂堂如玉樹臨風,潇灑似仙人臨凡。
“張兄?!”未等張存郁開口,儒生倒顯得欣喜若狂,“張兄!真的是你?”說着,儒生走到跟前拍了下張存郁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