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成潇回到家裏,見到甘省在客廳等着。
“讓甘老弟久等了!”谷成潇走進客廳,滿面春風般地說。
“大人這是在取笑下官。如果沒有大人栽培,下官哪裏有今天這樣的地位。”甘省也笑着說,“不知今天君上怎麽安置張存郁?”
“已經下了辭退的诏書了,張存郁馬上也可能是永遠離開魯國了。”谷成潇端起一杯茶,慢慢呷了一口,接着說:“這次張存郁被趕走,你們夫婦倆功不可沒,我已奏報君上,已經提升了你的官階,命令很快就下來了。”
甘省趕緊跪在地上,磕頭謝道:“多謝大人栽培,甘省一定追随大人,肝腦塗地以報答大人知遇之恩。”
“起來吧。都是自己人,不用這樣見外。”谷成潇連忙起身,扶起了甘省。
“甘省就是一個粗人,也不會說什麽話,就用行動來報答大人。改天我和賤内一定登門拜謝大人對我們的恩情。”
“自家人走動一下還是應該的。”谷成潇端起茶,繼續喝着,“我一會兒還要會見個朋友,你就先回去吧。有事我會找你的。”
甘省離開谷府,回到自己家中,将升職的事情告訴了甘夫人,甘夫人自然也歡天喜地。但高興之餘,她又将自己的心思告訴了甘省。
“這段時間,我雖然是奉命接近張存郁的妻子,可是時間長了,發現田氏這個人還是很不錯的。她就這麽忽然死了,我怎麽覺得心裏老是不得勁呢?”
“我的媳婦兒,你不要多想了。現在的社會,弱肉強食,我們這樣的小人物,說不定哪一天就被人踩死了,到時誰來可憐我們呢?再說了,這一切都是谷成潇那個老狐狸讓做的,與我們有多大聯系?”甘省抱着夫人,說道:“這次還是多虧了楊青兄弟提供的消息,不然,我們怎麽能撿這麽大一個便宜呢?”
“雖然是這樣說,但是我想了想,那個老狐狸還真是狡猾。他告訴君上,張存郁的妻子是齊國田氏一宗,說張存郁可能有二心,又讓我告訴田氏,張存郁心狠手辣,爲成就功名一定會不擇手段,畢竟殺結發妻子下不了手,張存郁一定會喝酒裝醉與她吵架,趁着生氣和酒勁将她殺掉。然後讓她觀察張存郁被君上召見後是否飲酒,若飲酒,必要殺她。與其被殺,還不如自己死,就這樣逼死了田氏。君上順利任用張存郁,張存郁打敗齊國,立下赫赫戰功,老狐狸又舊事重提,以殺妻求将爲例,逼走張存郁。魯國既保住了,政敵又清除了。雖然沒有動刀槍,但讓人感覺血雨腥風的。”說着,甘夫人往甘省懷裏使勁鑽了鑽,因爲方才的分析讓她吓出一身冷汗。
“是呀,我們是要提防這個老狐狸。不過,我對他又沒有什麽威脅,他也根本看不上我這樣的小角色。我又不像張存郁那樣不安分守己,非要什麽雄心壯志,顯示自己能力很強,結果招緻這群當權的老家夥的不滿。”甘省安慰夫人道。
張存郁得勝回府,急切地等着魯元公召見的消息,卻左等右等不見宮裏來人。
王禅輕聲道:“大哥還是收拾行裝吧,估計魯國我們是呆不下去了。”
“怎麽可能?”張存郁自信道:“我剛立了戰功,就算沒有太多賞賜,也不至于呆不下去吧?”
王禅道:“大哥今天的處境和幾年前吳起的殺妻求将簡直如出一轍,魯國弱小,不是可以長久立身的地方。”
“不會吧?”張存郁聽到“吳起”兩個字,忽然冷靜了不少,“那你開始怎麽不勸我?”
王禅道:“魯國雖然弱小,但可以建功,建功之後,便有名聲,此時再去大國,自然易得重用。若直接到大國求功業,并非易事。”
張存郁沉思了會兒,完全冷靜了,“少爺說的有道理。”
這時,談府派人來請張存郁。
談以正把張存郁叫到他的府上,将魯元公的诏書和朝中争鬥的情況,都告訴了張存郁。
“這件事,都怪我,太草率了。”談以正羞愧地對張存郁說:“我低估了孟孫矩,結果被他們算計了。魯國你是呆不下去了,以後也不要來了。魯是小國,水太淺,你這條大龍在這裏遊不起來,我建議你去魏國吧。聽說魏侯很賢明,并且魏國剛剛成立,求才若渴,用人不拘一格。新立之國,君主勤勉,朝政清明,或對你有好處。正好魏國的大臣黃簡與我相識,我這裏有書信一封,你捎與黃簡大人,讓他舉薦你一下。”說着,談以正把書信給了張存郁。張存郁感動地跪下感謝。談以正使勁扶了好幾扶,才把張存郁拽了起來。
張存郁回府之後,停了幾天,便準備收拾行裝前去魏國。
王禅微笑道:“大哥暫且不用收拾了,估計等會兒便有故人來訪。”
張存郁一愣,想了一會兒,疑問道:“該不會是楊青吧?”
王禅笑着點了點頭。
“我也覺得此事太蹊跷了些。”張存郁不解道:“可是,我看這楊青,倒是有幾分英豪之氣,不像奸邪之輩。他該不會害咱們吧?”
王禅道:“楊青固然不會,但他大哥想讓我們上山,請了幾次,我們都推了,也太駁人家面子了。”
張存郁道:“可是,我們不是還要去投奔黃簡嗎?再說,就算見不到黃簡,吳起也正在魏國呀?”
王禅微笑道:“黃簡與蘇承都是李悝門下弟子,李悝乃是曾參高徒,當年吳起被曾參趕走之後,李悝已經對吳起不滿,如今大哥與蘇承發生不快,而這黃簡又處處效仿儒家先賢,就算我們去投奔他,估計也是秋後開花——沒有什麽好結果。”
張存郁道:“那我們直接去投奔吳起算了。”
“哈哈!”王禅笑而不語。
張存郁正要說話,忽然下人來報,說是有人來訪。
來者不是别人,正是楊青。
楊青一見張存郁,便道:“我大哥華興聽說賢弟受了委屈,特派愚兄前來,問問賢弟願不願意共舉大業。”
張存郁苦笑道:“俗話說‘事不過三’,大哥都來了三次了,我如果再不去,就太不識擡舉了。”
楊青高興地拍着張存郁的肩膀,“這就對了。”
“哎!”張存郁搖頭歎口氣道:“臨走前,我先去祭奠一下田氏吧。”說到這兒,張存郁眼淚便落了下來。
楊青的表情也嚴肅起來,“兄弟果然是個有情有義的人。”
王禅微微搖了搖頭。
張存郁祭奠過田氏後,三人馬不停蹄一起朝南山趕去。
離南山還有五十裏時,就見百姓像逃難似的紛紛朝北跑去。三人忙下馬,張存郁攔住一位鄉親,抱拳道:“老鄉,前面怎麽了,大家跑什麽呢?”
這位鄉親迅速打量了他們三個,“南山上的土匪下山了,正和齊國的軍隊打呢,你們趕緊回去吧,省的把小命兒送了。”
“什麽?”楊青一聽,登時瞪大了眼睛,“賢弟,趕緊上馬,大哥有難了。”說着,便上馬了。
“多謝老鄉!”說完,張存郁與王禅也都上了馬。這位鄉親一看,忙吓得躲到了一邊。
三人騎馬來到陣前,隻見雙方正在對峙,尚未開打。張存郁遠遠的就看見迎風飄着一面大旗,上面寫着一個大大的“張”字。
華興一看楊青來了,甚是高興,他看了看張存郁,興奮道:“這位就是在平陸之戰中大敗齊國的張存郁兄弟吧?”
楊青欣喜道:“正是。”
張存郁抱拳道:“大哥過獎了——”
“小心!”
張存郁話音剛落,楊青已抽出腰間的寶劍,使勁兒一揮,将一支箭砍成兩半,落在了地上。
“娘的!”華興一拍大腿,怒道:“敢他娘的放冷箭,真是不想活了。”
這時,對方罵道:“不識時務的張存郁!不是我齊國君上仁慈,你怎麽能僥幸幫着魯國赢了一仗?如今狂妄之極,居然幫助弱宋又騙取我五座城池。我看你才是不想活了。”
張存郁隻聽的一頭霧水,大惑不解地看着楊青和華興。王禅這時眼睛往左邊斜了斜,張存郁扭頭一看,大旗正迎風飄揚,那個大大的張字呼呼帶聲。張存郁頓時明白了。
這時,對方忽然發起了沖鋒。
華興正要揮手進攻,張存郁忙近前附到他耳邊說了自己的想法。華興忙令士兵撤退,邊退邊将辎重丢掉了。
齊兵一見,放緩了腳步,紛紛撿起東西來。齊将一看,大喊道:“不準撿!不準撿!”可哪裏還阻攔得住。
這時,楊青揮舞着長矛,張存郁揮着戟,齊朝齊将殺來。齊将一看,急忙應戰。華興率領士兵又忽然殺了過來,齊兵猝不及防,大敗而歸。等到了城下時,卻見城樓上已經豎起了一面大旗,上面寫着一個大大的“張”字。
齊将一看,忙領兵朝旁邊逃去。
張存郁正要領兵去追,王禅忙揮手道:“窮寇勿追。”
楊青也道:“既然奪了城池,我們也不要趕盡殺絕了。”
“哈哈!”華興道:“說的有理,‘今日留一線,他日好相見’。”
華興眼開眉展,帶着張存郁及王禅進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