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存郁夫婦及王禅依依不舍地别過了清虛子等,朝曲阜趕去。
來到曲阜,張存郁與王禅拜見了司寇談以正大人。談大人倒是很好客,見到是清虛子推薦來的,甚是高興。又見張存郁一表人才,談吐不俗,看起來是個人才,因此内心十分喜歡。談以正知道張存郁是外地人,還專門給他們夫婦找了住的地方。張存郁夫婦沒有想到會受到這樣的禮遇,非常高興,因此對談大人是感恩戴德。
于是談以正向魯元公推薦了張存郁,可是三桓專權,魯元公也能力有限,隻好給了張存郁一個低級軍官。張存郁極不情願,王禅勸他“千裏之行,始于足下”,與士兵搞好關系,恩威并用,靜待時變。因此張存郁帶兵很是兢兢業業,與士兵吃一樣的飯菜,從來不把自己當作軍官,士兵有什麽難處,他總是想方設法幫助解決,但是在賞罰方面卻很嚴明。開始,士兵們以爲張存郁是爲了做做樣子,雖然接受他的幫助,可與他總保持一定的距離,畢竟官是官,兵是兵,向來都是如此。可時間長了,士兵們發現張存郁一直與他們同甘共苦,不是做樣子,因此都覺得張存郁不錯,也願意聽他的号令。所以,操練時,張存郁帶的兵紀律嚴明,士氣很高。
談以正知道了情況,就向魯元公上奏,希望可以提拔張存郁。魯元公也有意培養張存郁。可是,大夫孟孫矩不同意。
“張存郁,身無寸功,若貿然提拔,恐軍中不服。況且‘盛名之下,其實難副’,雖然他拜得名師,但龍生九子尚且各不相同,怎知張存郁一定出類拔萃?現在給他這樣的職位,已經是君上恩德了。倘若交給他這個毫無作戰經驗的人更多的士兵,那是拿魯國的安危開玩笑。帶百人與帶萬人,豈能相同?望君上深思。”孟孫矩不慌不忙地奏道。
“臣以爲孟孫大人所奏有理,望君上爲魯國安危着想。孫子曰‘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我們并不知道張存郁的作戰經驗,怎麽能單憑下面人的言論就任命呢?”大夫谷成潇附和道。
魯元公聽到孟孫矩和谷成潇的話,悶悶不樂地一句話不說了。這孟孫矩是三桓之一的孟孫氏,他雖不是孟孫氏的首領,但說話也是秉承孟孫氏的旨意。魯元公如果再議論的話,那肯定會有更多人反對了。
談以正回到家後,想起孟孫矩和谷成潇的話,心中就來氣。他實在忍不下這口氣,就來到相邦公儀休家。公儀休這段時間身體不好,所以沒有上朝。
“公儀兄啊,你這幾日不上朝,沒有人和我做伴,我孤軍奮戰,實在敵不過孟孫矩和谷成潇。我向君上推薦張存郁,他們百般阻撓。今天又在朝上駁斥了我一頓。君上也不吭,估計是礙于三桓的面子。”談以正進門後,看到公儀休臉色紅潤,好了許多,所以才敢把這件事告訴他。
“你把張存郁叫來,我看看這個人怎麽樣。”公儀休微笑地看着談以正。
“好!”談以正看到公儀休如此幹脆,心中的氣早已經沒有了。談以正實在心急,從相府出來,就派人通知張存郁了。張存郁接到通知,有些疑惑。
“大哥趕緊去吧!”王禅催促道:“相邦公儀休是個忠臣,可以一去。”
張存郁道:“用不用跟談大人說一聲。”
王禅微笑道:“‘大行不顧細謹,大禮不辭小讓’,以後再去也不遲。”
“好吧。”張存郁點了點頭。
張存郁不敢耽擱,馬不停蹄地就到了相府。公儀休看到張存郁來的這麽快,心中已了解了幾分,又和他談論行軍打仗之事,張存郁都應答如流,而且頗有見地。公儀休的身體并沒有完全好,所以讓張存郁隔一天來相府一趟。後來他身體好了後,張存郁每天都到相府去。
公儀休和張存郁談論了這麽多時日,對張存郁的才能頗爲欽佩,也爲魯國能有這樣的人才而高興。于是就在朝會上向魯元公推薦張存郁。
魯元公一聽見公儀休推薦張存郁,頓時覺得理直氣壯。孟孫矩和谷成潇看到公儀休上表推薦,都不吭聲了,畢竟他是魯相,三桓對他也有敬畏的。
魯元公高興地任命張存郁爲大夫。
張存郁高興地将魯元公的任命告訴了田氏及王禅。田氏歡喜不盡,随即問道:“你才來這麽短的時間,就當了大夫,會不會樹大招風,被别人算計了?”
王禅點了點頭,“當大夫不是别人的算計,是談以正和公儀休的努力,但當了大夫之後,說不定會有人不快,這個時候得小心被人算計。”
張存郁也點了點頭,“說的是,進快不穩,不穩則敗。”
孟孫矩回到府上,感到心情不爽。這時,正好谷成潇來拜訪他。兩個人就議論了起來。
“君上如今要提拔我們都不熟悉的張存郁,看來是想培植自己的勢力呀。”谷成潇首先說道。
“我知道。可惡的是談以正那個老賊一直和我們做對,仗着和我兄長的聯姻,越發飛揚跋扈了。如今又把公儀休搬了出來。”孟孫矩不服氣地說道。
“君上這次看來是真的想提拔張存郁。如果真的讓張存郁立了戰功,那時任命張存郁,即便是你的兄長,也沒有什麽阻攔的借口了。”谷成潇捋着胡須,深思道:“可惜,張存郁的情況,我們還不是十分清楚。”
“知道十分清楚也沒有用。‘打蛇打七寸’,我們要找到張存郁的軟肋,才好下手。”孟孫矩若有所思地看着谷成潇。
“大人此話有理。”谷成潇佯裝深受啓發地說,“我聽人說,張存郁的妻子,叫田氏,是齊國人,乃是大夫田元之女。田氏如今手握齊國政權,已是無冕之王。如果能在這方面做文章,倒是大有可爲啊!”
“怎麽可爲?”孟孫矩不解。
“我們還需從長計議。”谷成潇對着孟孫矩狡黠地笑了笑,然後附到孟孫矩耳邊嘀咕了起來。
張存郁做了大夫之後,地位高了,俸祿多了,以前清貧的日子再也不用過了。田氏以前也是整天的抱怨,現在終于過上了錦衣玉食的生活,也算心滿意足了。張存郁想起田氏平時的脾氣和唠叨,就覺得煩,所以也不想再看她。于是多買妾婢,聽曲飲酒,觀舞尋歡,整日裏沉湎于脂粉之中。
田氏知道這個情況後,心中的烈火又起來了。
“啪!”田氏話沒有出口,手裏的東西已經甩出去了,“你這個忘恩負義的白眼兒狼!我跟你吃了那麽多的苦,好不容易熬到了有幾天舒服日子。你居然忘了我是你結發的妻子。我買些首飾就沒有錢,那些跳舞唱曲兒的騷狐狸買首飾就有錢?以前真沒有看出你這麽狼心狗肺。人都說‘糟糠之妻不下堂’,我是的的确确跟你吃過糠咽過菜,你今天居然這麽對待我!你也算讀過聖賢書的人,你讀的書都到狗肚子裏了去了?”
“說完了沒有?”張存郁朗目怒睜,聲如洪鍾。
田氏聽到張存郁的吼聲,頓時愣住了。這還是張存郁第一次這麽大聲跟她說話,而且還是第一次這樣生氣。她實在沒有想到,居然是爲了幾個歌妓,就把往日的夫妻情分都不記得了。
“你竟然吼我?”田氏此時的聲音極爲低沉,而且已經開始哽咽,這是傷心的心情太沉重,把嗓子壓得喘不過來氣。
“你作爲我張存郁的正室,居然沒有一個妻子的樣子,在這裏大呼小叫,和幾個歌妓争長論短,把我的臉都丢盡了。你再胡鬧,小心我拿家法處置你!”張存郁抓住田氏的胳膊,聲色俱厲地看着她。
看到張存郁猙獰的面目,田氏感到不是一般的害怕。她不過心中不服氣,想發洩一下,想着張存郁還會像以前來哄她。沒有想到,這次張存郁不僅沒有哄,而且還翻臉了,翻得那麽絕。仿佛已經成了仇人一般。
“甘夫人說得果然沒有錯。你們男人果然都是見異思遷,喜新厭舊,能共患難不能同富貴。果然不錯。好了,我不和你吵了。”田氏這時說的話,都很輕柔,但一個字一個字都是咬着牙,壓着心中将要迸發的怒火擠出來的。說完,田氏使勁掙脫張存郁的手,一搖一晃地向卧室走去。這次吵過之後,田氏像丢了魂一樣,整天精神恍惚的。
王禅聽到吵鬧,趕緊過來了,勸道:“大哥,你何必跟嫂子生氣呢?”
張存郁看了看王禅,“女人的本分他不守好,來這兒管我,憑什麽?”
王禅低聲道:“我也覺得大哥居官之後,性情與先前不同了。我見大嫂近日總與甘省的妻子在一起,我打聽了,那個甘省不是什麽好人,大哥還是小心點兒吧。”
“我知道了。”張存郁不耐煩道:“你去讀書吧。”
王禅見狀,輕輕歎口氣,微微搖搖頭,離開了。
張存郁照樣喝酒聽曲,不過,倒是主動給田氏買了很多的首飾。可是,田氏一件都沒有戴,都放在了盒子裏。
時間就這樣一天天過去了。
周安王十二年(公元前390年),齊國發兵攻魯。
因爲姜氏齊國與魯國世代通婚,田和廢掉齊康公後,一直擔憂魯國來攻,所以爲了先發制人,他又提起艾陵之戰。因爲周敬王三十六年(公元前484年),魯國曾和吳國聯合,在艾陵大敗齊軍,這是春秋時期一場著名的戰役,自然也成了齊國一塊恥辱的傷疤。田和舊事重提,發兵魯國,名義上是想讓齊國不忘這次慘敗,一定要打敗魯國,雪洗恥辱。實際上是以武力和實力壓服魯國,讓魯國不要多管閑事,更重要的是,自己剛剛繼位,打仗,既可以轉移國内人民視線,勝了也可以樹立威信。
魯相公儀休見事情緊急,趕忙向魯元公進言:“此次事态不一般,我魯國若要抵禦齊兵,将其趕跑,非用張存郁不可。”
“是啊,君上。張存郁深谙兵法,頗知其妙,而且善于帶兵,将士皆能服其調遣。君上如再遲疑,齊國大兵将至矣。”談以正也着急地說。
“寡人知道,寡人知道,讓寡人再考慮考慮。”魯元公支支吾吾地就把公儀休和談以正打發走了,也不提任用張存郁的事。公儀休和談以正都非常不解,之前那麽想任用張存郁,爲什麽此次這樣一個天大的讓張存郁立功的機會,魯元公卻退卻了呢?
田和準備充足,加上齊國國力雄厚,士兵爲複仇而來,士氣高漲,因此很快就攻下了魯國的成邑。公儀休得到消息後,急得立刻就進宮面見魯元公。
“君上,齊國如今已攻下成邑了。臣曾經舉薦過張存郁,魯國要抗齊兵,此次非用張存郁不可,君上爲什麽就不任用他呢?怎麽這個時候反而猶豫了呢?”公儀休的确十分着急。
魯元公見公儀休實在追問得緊,沒有辦法,隻好說出了自己的顧慮,“寡人聽說,張存郁的妻子乃是田氏一宗的女兒,天下的至愛莫過于結發的夫妻,如今齊國已歸田氏,張存郁乃是田氏女婿,如果任命他爲将帥統領我魯國大軍對抗齊國,在魯國與齊國之間,你能保證他沒有觀望的意圖嗎?他如果觀望,那我魯國不就更危險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