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存郁忙與王禅上馬朝聲音傳來的方向跑去。
到了近前一看,原來有個年輕人掉進了池塘。張存郁二話不說,翻身下馬,邊跑邊脫衣服,然後縱身跳入了池塘。經過一番掙紮,終于将年輕人救了上來。
張存郁累得氣喘籲籲。王禅忙将衣服披在了張存郁身上。張存郁卻将衣服扯下,蓋在了年輕人身上。
年輕人臉色煞白,瑟瑟發抖,卻努力抱拳道:“多……多……謝……謝……兄台……”
王禅道:“先喘口氣吧,别講這些虛禮了。”
年輕人不悅地看了看王禅。
張存郁道:“兄弟先緩緩再說。”
過了一會兒,年輕人恢複了正常,抱拳道:“在下梁固,乃是魯國蘇承的學生,替先生送信,從此路過,不想馬匹被奪……”梁固不經意地往路邊一看,驚訝地指着馬:“這馬……”
王禅道:“莫非這是兄台被賊人奪走的馬匹?”
梁固疑惑道:“你們是……”
張存郁忙解釋道:“梁兄不要誤會,這馬是我們新結識的朋友所贈,不過,我們并不知道這馬的由來。既然這馬是梁兄的,那正好可以還給梁兄了。”
梁固拿起身上的衣服,遞到張存郁的手中,這時,正好刮過一陣微風,梁固禁不住打了一個寒顫,抱拳的手有些顫抖道:“閣下的救命之恩,在下至死也不敢忘,一定報答。我看閣下也是一個爽快的人,既然這馬是閣下朋友所贈,我怎麽好要回呢?”
張存郁道:“在下張存郁。”他看看王禅,“這是我家少爺王禅。我們正要去魯國,想投在蘇先生的門下,學習治國安邦的本領。今天遇到梁兄,不敢有絲毫的隐瞞。我們還有墨子的推薦信。”
梁固一聽,将信将疑道:“墨翟先生不是去世了嗎?”
“哎!”王禅歎了口氣,“正是墨翟先生逝世前,讓我們去魯國拜訪尊師學藝的。”
梁固欣喜道:“既然如此,那太好了,我們可以一起趕路,你們也不用歸還我的馬匹了。到前面買輛車,我們仨一起走。”
王禅自言自語道:“要是剛才不施舍錢财,買幾輛車都行。”
張存郁面露難色,“梁兄還是自己騎馬先走吧。”
一聽這話,梁固從腰間解下一個小包,從裏面拿出幾塊金子,高興道:“兩位不用擔心,我有錢。”
張存郁忙将梁固手裏的金子捂住,“快别炫耀了。”
王禅道:“梁兄就不怕我們見财起意嗎?”
梁固一聽,笑容頓時沒了,一時愣住了。
“哈哈哈!”王禅笑道:“我跟你開玩笑的,别放在心上。”
梁固尴尬道:“沒事沒事。”
于是,三個人一起趕路了。
儒家此時是顯學,蘇承看到張存郁英氣勃發,目光如炬,像是可塑之才,所以就收下了。
張存郁爲了出人頭地,爲了能更好的照顧王禅,他晝研夜誦,不知辛苦。粗茶淡飯不以爲苦,讀書萬卷不以爲多。每次蘇承問話,都對答如流,而且頗有見地,總能問一些比其他人要高深的問題,而這些問題也同時是蘇承感興趣的。蘇承内心十分高興,與梁固交談時,曾誇張存郁:“這樣聰明刻苦的學生我許久都沒有見到了,單是好學方面,恐怕顔回也不過如此。而且他學習的勁頭特别大,仿佛永遠不知疲倦。這種勤奮而且有靈氣的學生實在讓人喜歡。”這樣想來,蘇承有了一個念頭:把自己認爲最精深的學問也傳給張存郁。
齊國有個大夫叫田元,這時來到魯國。田元喜好儒學,而魯國乃是儒家的發源地,況且此時蘇承就在此傳播孔子的學說。所以,田元興緻勃勃地來拜訪曾參。
蘇承外出未歸,所以田元就在客廳中等侯。其他弟子都不願搭理田元。
王禅不解道:“田元乃是齊國大夫,并不是一般人呐?”
黃正道:“難道你沒有聽說過‘有澹台滅明者,行不由徑,非公事,未嘗至于偃之室也’嗎?田元是來找老師的,老師不在,我們與田元又沒有公事要處理,何必去與權貴接觸?”
聽了這話,王禅頓時瞠目結舌,一時無語。
張存郁看看梁固,梁固隻顧低着頭不說話。
王禅忍住笑,拽拽張存郁,“既然諸位師兄有事,那我們去吧。”
張存郁一想自己是新來的,隻好硬着頭皮去了。
張存郁端了茶水送到了客廳,王禅在旁邊跟着。
“大人請用茶。”王禅道。
張存郁文質彬彬地把茶水放到了田元手邊。田元擡頭一看,隻見張存郁,面若冠玉,清新脫俗,如見竹林清靜;眉目疏朗,英氣流露,仿佛化雨春風;鼻如懸膽,榮華隐現,隻羨蓬萊雲煙;唇似塗脂,溫文爾雅,若聞清泉潺潺。嘴角稍起,笑意微微,一派俊逸之貌,舉止從容,豐采高雅,通身不群之氣。田元見他儀表非凡,内心裏歡喜不已。
“閣下是……”田元故意猶豫着。
“晚輩張存郁,乃先生弟子。先生不在,故晚生端茶敬奉大人。”張存郁站在旁邊,頭微微低着。
“坐下吧,反正你老師還沒有來。陪我說說話,不用那麽拘謹,也不用那麽客氣。”
張存郁低頭道:“百姓尚知道‘父子不同桌,叔侄不對飲’,晚輩身爲先生弟子,怎敢與大人同坐。”
“呵呵。”田元撚須道:“沒事的,你坐吧。”
“就是。”王禅道:“既然田大人讓你坐了,你不坐的話,就是違背了長輩的話,豈不是對長輩不敬嗎?”
田元看了看王禅,微笑地點了點頭。
于是田元與張存郁聊了起來。果然沒有枉費這段時間的勤苦學習,也沒有辜負蘇承對他的諄諄教導,田元與張存郁聊談下來,對他的喜愛又增加了一倍,果然是才貌雙全。談論快結束的時候,蘇承回來了。張存郁見老師回來了,就退出去了。
田元見到蘇承後,嘴笑得都合不攏了。
蘇承看到田元的表情,趕緊摸摸自己的頭,捋捋自己的胡須,伸展伸展衣袖,來回仔細看着,“我沒有什麽可笑的地方啊?”
“我不是笑你,我是笑你的高徒張存郁,不僅長得儀表堂堂,而且談吐文雅,見識不凡,将來定有一番大的作爲。不知先生對他的看法如何?”
“你說張存郁啊?”蘇承坐了下來,微笑着說道:“這段時間,我也十分喜歡這個學生,學習特别刻苦,但他不是死學,總能提出一些不凡的見解,有些都是我沒有想到,或者沒有深想的。這種勤奮的态度,的确是我的弟子中少見的,像着魔一樣。而且頗有君子之風,所以,我也準備把我最精深的學問傳授給他。”
田元聽到蘇承的話,情不自禁地拍了一下大腿,“好了!有你這句話,我就心滿意足了。我想把小女許配給他,不知道可否合适?”
蘇承沉思道:“隻是……”
“隻是什麽?”
“隻是他目前遇事有些猶豫,沒有壯士斷腕的果斷。我不知會不會影響他的前途。”
田元不以爲然道:“我以爲是什麽呢?西施掉了門牙——都有美中不足的地方,小女沒有其他優點,頗能斷大事。”
蘇承一聽,大笑了起來,“大人這樣說,我還能說什麽。反正是你的女兒,你想把她嫁給誰,就嫁給誰。”
田元聽到蘇承的話,知道這門親事成了,于是與曾子一同大笑了起來。田元覺得自己不好說出口,所以就托蘇承做這個牽紅線的人了。蘇承倒樂得成就一對好姻緣。
蘇承單獨把張存郁叫到書房。
“你覺得上午和你聊天的那個田大人如何呢?”蘇承問張存郁。
張存郁想想,倒也佩服他的灑脫與藹然,學識與談吐,“學生覺得他談吐風趣,學識淵博,虛懷若谷,高山仰止。實在是學生學習的榜樣,奮鬥的方向。”
蘇承聽到張存郁的話,會心地笑了起來,“我知道問你,你一定會說出一堆恭維的話。好吧,我也不和你兜圈子了。田大人看你好學,人品端正,相貌堂堂,想把小女許你爲妻,不知道你是什麽想法?”
聽到蘇承的話,張存郁有些意外,一年前,自己才和王禅從齊國逃出來,現在居然又和齊國扯上了聯系,不知道傲雪堂的殘餘勢力清除幹淨沒有,更不知道會不會對王禅不利。這樣一想,腦子裏頓時像亂麻一般。
蘇承一看,微笑道:“婚姻之事,也是大事,本來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隻是,你的父母親戚,都沒有了,‘一日爲師,終身爲父’,我也應該爲你着想,再說,田元是齊國大夫,學問也好,對你今後也有幫助。你可以回去想一兩天再給我答複。”
張存郁愁眉不展的從蘇承屋裏出來了。
“怎麽了?”梁固正好看到。黃正拽着他要去找先生請教問題。
張存郁無精打采地搖頭道:“我上午給田大夫端茶,與他聊了聊,他想将女兒許配給我。”
黃正驚訝道:“什麽?”他随即降低了聲調:“這是好事呀!”
張存郁苦笑道:“先不和你們說了。”之後便回去了。
黃正忙道:“梁固,要不你先去問老師吧。我先去趟茅廁。”說完,黃正也跑了。隻是,他并沒有去茅廁,而是跑回宿舍,将田元許配小女給張存郁的事告訴了大家。
“哎!”一個人道:“要是上午去端茶的是我就好了。”
黃正賊笑地指着這個人,這人道:“難道你們沒有這樣的想法嗎?”
張存郁回屋便将此事告訴了王禅。
王禅皺眉一想,“我覺得大哥應該答應。雖然田元是齊國大夫,可是我們目前在魯國,他是嫁女,又不是娶媳婦。我們不回齊國就行了。”
“可是……”張存郁張口卻不知要說什麽了。
王禅道:“蘇承是孔夫子再傳弟子,道德文章,天下一流,禮樂教化,最是精通,連他老人家都出面爲大哥說媒,大哥還有什麽可擔憂的?”
張存郁一聽這話,疑慮少了許多,“你說的也是。”
王禅道:“學習境界的高低與否,不在于有沒有成家,而在于你是不是始終保持着活到老學到老的決心和毅力。孔聖人晚年的時候還喜歡《易》,以緻韋編三絕,難道他沒有兒子孫子嗎?有的人一輩子不成家,也是一事無成。原因就在于他們并沒有真正領悟到學習的本質。”
張存郁驚訝地看着王禅,真不敢相信這些話出自十來歲的小孩兒之口。
“既然如此,我就答應吧。”張存郁道:“我早些功成名就,也可以早些讓少爺過上安定的生活。”
既然雙方都同意了,田元就挑選了良辰吉日,将小女嫁給了張存郁。張存郁雖然成了家,可是學習依然十分刻苦。曾子看在眼裏,喜在心裏。可是,張存郁的妻子田氏,卻心有怨言。誰料,這一怨,便引來殺身之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