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馨聽到公孫揚的分析,心裏想:他真是受了莫大的委屈,平時絕對沒有跟我講過這麽多的話。看來他今天确實氣的不行。蘭馨雖然心裏有想法,可是表情卻不敢有任何的變化。
“屬下覺得主公分析的很有道理,傲雪堂是一個秘密組織。現在君上已經得了江山,肯定會把自己打扮成盛世明君,傲雪堂也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主公還是早做打算爲好。”蘭馨看着公孫揚若有所思的表情,壓低了聲音說道。
“你說的有道理。”公孫揚已經完全清醒了,他雖然眼睛看着蘭馨,卻像是在自言自語。忽然,他好像想到了什麽事,眼神忽然有神起來,立即全神貫注地看着蘭馨說道:“你現在暗中保護郁清,尋找時機,務必要和郁清全身而退。之後就隐姓埋名,不要再卷入朝廷恩怨了。”
說完,公孫揚突然覺得心裏酸酸的,仿佛現在就生死離别一樣。以前每天都有事情做,生活的弦繃得緊緊的,現在,忽然清閑了下來,而且江山易主,風雲變幻,倒忽然沒有了主意。他看着恭敬的蘭馨,眼淚一直在眼眶裏打轉轉。記憶現在猛然清晰了起來,而且異常的清晰,清晰的仿佛昨日的事,這清晰讓他覺得一種恐懼籠罩了身邊的氛圍。
郁清和蘭馨是他哥哥撿回來的孤兒,不過他哥哥去世早,所以後來是他把她們養大的,郁清嫁給了孫喬,就是孫夫人。這也是孫喬爲什麽沒有被傲雪堂暗害的原因之一。他已經預感到田和要過河拆橋,所以不能不提前準備。
公孫揚從懷中取出一張獸皮,對蘭馨說:“這是一張地圖,上面有一個寶藏。裏面機關重重,你隻要按照圖上的指示去做,就會成功。你不可太貪心,應該少拿一些,免得引人懷疑。”說完,他把地圖遞給了蘭馨。
蘭馨早已泣不成聲,“主公!——”
“趕緊走吧,兵貴神速,晚了就來不及了。”公孫揚忽然堅毅了起來,揮揮手。
蘭馨沒有辦法,隻好擦幹了淚,強忍着心酸出去了。
蘭馨走到大街上,忽然想起受傷的王诩,在官兵查抄的時候,并沒有見到他,不知道有沒有被抓走。她抓緊時間來到孟神醫家,敲了半天門也沒有人答應,鄰居出來說他們搬走了,至于搬到哪裏,他們也不知道。于是,她又來到申柯家,門緊閉着,她喊了半天,也沒有人答應,想着應該也是搬走了。她也不再想其他的,于是堅決地去追孫夫人了。
孫喬他們跟着齊康公來到宜林苑,等家眷到了之後,已是黃昏,但是公孫桀依然下令趕路,不敢耽擱去海濱城的時間。
“怎麽不見昭陽夫人?”齊康公看到大臣的家眷陸續都來了,反而不見自己的王後,于是着急地問周圍的大臣。大臣聽到齊康公如此問,心中都非常不高興,支支吾吾的也不想搭理他。
“不用找了,昭陽夫人依舊在昭陽宮,不用随你去海濱城了。這是上頭的指令,我也不敢問那麽多。”公孫桀聽到齊康公的話,愛理不理地告訴了他。
“還在昭陽宮?什麽意思?”齊康公本來還想仔細問問公孫桀,可是看到他氣宇軒昂的樣子,隻好自己嘀咕了。
“唉!”大夫杜守深深歎了一口氣,自言自語道:“紅顔禍水,亡國之類啊!夏桀亡于妹喜,商纣亡于妲己,周幽王亡于褒姒……”
孫喬趕緊拉拉杜守,瞪了他一眼。
“真是‘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杜守更小聲地嘀咕着,“君上愛美人不愛江山,如今換了個君上,卻是又愛美人又愛江山。”
“子循兄呀!還是三緘其口吧,不知道‘病從口入,禍從口出’嗎?你整天讀書,不知道言多語失、直言賈禍嗎?我們如今雖然和階下囚差不多,但起碼保住一條命,卧薪嘗膽也未嘗不可。還是少說些吧。”孫喬真擔心杜守這樣會把公孫桀惹怒了。
“趕緊上車!少在下面嘀嘀咕咕,還得趕路呢!”公孫桀轉而冷笑地指着杜守:“你們這些文官呐!就是歪嘴騾子賣個驢價錢——全吃了嘴的虧,還不長教訓。”
杜守氣得閉口不語了。
這些女眷,平日裏哪受過這樣的颠簸,有的腰酸,有的背痛,有的口渴,有的饑餓,雖然有公孫桀威猛的氣勢鎮着,還是有人小聲呻吟着。說起來,流放的也就是始終追随齊康公的大夫,還有就是田和不想看到的一些大臣,都打發過來了。公孫桀爲了趕路程,令馬車跑得飛快,覺得時間充裕了,就吃兩頓飯,覺得趕的慢了,就吃一頓飯。兩天的路程,把這群人折騰得實在不輕。
“趕緊走,趕到前面的驿站,我們就休息!”公孫桀命令道,一連趕了兩天路,他自己都覺得快了些,也想休息一下。
齊康公和諸位大夫還有家眷,一天都沒有進多少食,孫喬本來想問問,可是想到公孫桀的樣子,就閉嘴了。他心思:“不知道诩兒怎麽樣了,也不知道墨家的印信取到了沒有?”
爲了趕路程,馬車跑得比較快,颠的車上的人早已受不了了,有的孩子已經哭起來了。孫卓和孫平也颠得難受,孫夫人緊緊摟着兩個孩子。其實,她也一天沒有吃飯了,颠得又厲害,胃已經不舒服了,隻想着早點兒到驿站,可以好好休息一下。
“籲!——”
馬車的速度忽然減下來,慢慢停住了,孫夫人掀開簾子看到前面飄來亮光,雖然微弱的燈光,但此刻看到卻覺得異常明亮,照在心裏暖洋洋的,而且忽然感覺更餓了。
驿站,到了。
馬上的官兵都下了馬,車上的人也終于可以下來了。驿站的人連忙出來接待,公孫桀在指揮着。雖然是走來走去的人,可并不雜亂,一切還算井然有序。
孫夫人下了馬車,右手捂着胃,臉上是痛苦的表情。隻是燈光昏暗,沒有誰注意到,也不會有誰注意到。孫喬也下了馬車,找到孫夫人,“你怎麽了?胃不舒服啊?”
孫夫人微微點了點頭。
“唉!再挨會兒吧,等會兒吃了飯估計會好些,可能是一天不吃飯餓着了。”說着,孫喬伸過手扶住了孫夫人。
“有刺客!”忽然,不知哪個士兵大喊了一聲。隻見大門口燈光下一名士兵已經中箭倒下了。
“啊!——”“嗚——”“娘——”……現場頓時亂作一團,有往屋裏跑的,有往車底鑽的,有躲到假山後面的,有瘋了似得找人的。
“不要亂跑,都趕快進屋!”公孫桀倒是臨危不懼,鎮定地大聲命令,“兄弟們,不要慌。方将軍帶領一隊用盾牌掩護家眷進屋,其他人準備好戰鬥。”
“嗖!”“嗖!”“嗖!”利箭一支支飛來。
士兵掩護着家眷順利進了屋,不過還是有些士兵被箭射中,強忍着進了屋。公孫桀帶領士兵出了驿站,用盾牌抵着,朝箭射來的方向走去。不時有士兵倒下。
忽然,箭停了。
“啊!——”喊聲四起,一群群黑衣人跳出來,手持利刃沖了過來。公孫桀率士兵迎了上去。
另外一群黑衣人朝驿站沖過去。
“嗖搜”,驿站的士兵朝黑衣人射箭,也不時有黑衣人倒下。黑衣人暫時還不能攻入驿站。不過,忽然從房頂上下來一些黑衣人,跳到驿站裏,驿站的士兵腹背受敵,開始招架不住了。
齊康公早吓得躲在了人群中,而且把光亮的衣服也脫了,不知從哪裏找來一件土褐色的衣服就披上了,結果太大,穿上去實在很寬松,而且有一股濃濃的汗臭味,雖然很熏得慌,但是在這性命攸關的時刻,哪裏還顧得味道。
諸位大夫和家眷也都躲在士兵後面,而士兵在等着黑衣人進來後,和他們決一死戰。
孫夫人右手捂着胃,掙脫了孫喬的手,擠到了一張桌子邊,桌子上擺着一個茶壺和一圈杯子。她把杯子擺到一起,拿起茶壺砸了起來,茶壺和一些杯子砸碎了,剩下一堆瓷片碴子。
孫喬好不容易擠到她跟前,“你幹什麽呢?”
“老爺,你找個安全的地方呆着,這些東西等會兒有用。”正說話間,外面的黑衣人有的向屋裏沖進來,屋裏的士兵準備還擊,忽見幾片白色的東西連續飛過去,陸續打在馬上要沖進門的黑衣人的眼上臉上,黑衣人“啊”地立即捂住眼睛或臉,手中的劍也丢掉了。士兵看到時機,快步向前,不等黑衣人撿起劍,就把他們刺死了。
外面爲首的黑衣人發現是孫夫人在擲着瓷片,怒火頓時就上來了,背後抽出一支箭,搭上弓,稍微一瞄,就射了出去,正中孫夫人的左肩。
“啊!”,孫夫人慘叫一聲,倒了下去。孫喬看到,趕忙擠了過去,摟住了孫夫人,“怎麽樣?一定要撐住!”孫喬焦急的左右看看,黑衣人已經攻入了屋子,大臣和家眷像沒頭蒼蠅一樣亂撞,他趕緊抱着孫夫人挪到牆角的案幾後面,眼淚止不住地滴在孫夫人身上。
“老爺,不用擔心,沒什麽大礙,等會擊退了敵人,大夫把箭拔出來,包紮一下就行了。”孫夫人強忍着劇痛,盡量裝作平和地對孫喬講,額頭已經滲出了汗珠。
奇怪的是,黑衣人沖進屋,除了砍殺反抗的士兵外,并不殺大臣和家眷。爲首的黑衣人聲若洪鍾地喊道:“我們此番前來,乃是請君上姜貸商議大事,請君上站出來,随我們走一趟,其他人無需緊張。”
齊康公聽到這樣的話,開始還愣了一下,可是馬上想到自己就是黑衣人口中說的該死的“君上”,他吓的更不敢出去了,躲在人群中,低着頭。
“把頭都擡起來!”爲首的黑衣人大聲喊道,“如果你們不配合的話,那隻有送你們見自己的列祖列宗了!”大臣和家眷戰戰兢兢地擡起了頭。
這時,一個黑衣人已經拉滿了弓,正在瞄向惶惶然而眼神飄忽不定的齊康公。在黑衣人右手松開箭弦的那一刻,齊康公旁邊的大夫杜守忽然撲在他面前,利箭射在了杜守的後背上。
黑衣人一看沒有射住齊康公,準備走進人群将齊康公抓出來。可是,院子裏忽然跳下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