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陳潛将爾求一的頭顱,放在開陽大殿的桌案上的時候,整個開陽派的人都沉默了,每個人看向陳潛的目光都變得複雜起來。..
有痛恨,有不甘,有憤怒,但更多的卻是恐懼。
一開始的時候,陳潛出現在開陽派山下的村鎮中,重傷開陽弟子,更将開陽首徒廢掉,整個開陽派得到消息之後,便好似滾油落入烈火中一般,徹底沸騰起來,都是義憤填膺,想要将陳潛這個罪魁禍首拿下來問罪。
而後,陳潛步行上山,遭遇阻攔,卻好似所向披靡,連連敗敵,可謂摧枯拉朽。
可即便如此,開陽派的衆多弟子還是前赴後繼,依舊堅信必勝,因爲他們背靠門派,心有底氣,而對手隻有一人,孤身前來,怎麽看,都是他們更爲強大。
哪怕一時失利,但最終還是會壓滅來犯之敵。
可是,接下去發生的事情,卻讓他們心驚不已,情勢急轉直下。
三代修爲第一的孫明帶人前往截殺,練武堂的全滅!
門中氣血境以上弟子布下的大陣,調動地脈之氣,也隻能微微阻礙對方的步伐!
直到十八名長老一起出手,在付出了驚人代價之後,施展出了開陽聚雲劍,可依舊沒能将之擊斃!
甚至反受其害!
這一件件事情,步步疊加,反而越發襯托出對方的強大,直到陳潛伸手成火,隔空将韻親王二人滅殺後。頓時震懾了所有人的身心,讓他們失去了對抗的念頭。
就連那些個長老,此時都已經放棄了抵抗,将希望寄托在了還未歸來的掌門身上。
有希望,就說明沒有絕望,心中就存有念頭,身上也蘊含着力量。
可當趙長老将那個一直被陳潛拿在手中的頭顱認出來之後,希望徹底破滅了。
沒了希望,就是絕望,一個人絕望的時候。會呈現出死氣沉沉的感覺,而當整個開陽派還存活的人都開始絕望的時候,這死氣沉沉就不隻是局限在一個人身上,而是轉而蔓延到了整個門派的每一個角落!
信心淪喪。門派頹廢,偌大一片建築群裏面,沒有一個人還有心思、力氣去說話、反抗,每個人的心中都茫然一片,沒有目的。
人若是喪失了目标就會沉淪,而一個門派若是就此迷茫,那離衰敗、乃至武林除名,就不遠了。
不過,與之相對應的,當陳潛的手從爾求一的頭上松開。心中默念父親之名、告慰其在天之靈的時候。卻有種身心枷鎖被掙開了的感覺,整個人的氣勢節節攀升!
“看來,這中洲之行勢在必行。”
氣勢升起,他整個人的形象雖然沒有變化,但看在其他人的眼中、在其他人的感官中。卻起了變化,那看似平常的身軀好似瞬間漲大,頂天立地!
開陽派整個門派,幾百人的頹廢氣息萦繞四方。都沒有辦法鎖住陳潛的這股氣勢,被直接沖散!
開陽衆人心中的希望已經斷絕,此時又察覺到陳潛的強大,連報仇的念頭都淡了,本來還有爾求一這個寄托,讓他們覺得有報仇雪恨的一天,可爾求一已被證實死在他們前面了,這願望就成了鬧劇。
不隻是趙長老,就連那些個年輕的弟子,這時都呈現出一種遲暮老人的氣息。
注意到周圍的變化,陳潛心中明了,他雖然沒有将開陽派滅門,但這個門派依舊受到了重創,整個門派的風氣變化,沒了一絲朝氣,今後不發生什麽意外,早晚要武林除名。
若不是西北沒有其他門派競争,這個除名的rì子還要提前很多。
“陳某和開陽派之間的恩怨,就此一筆勾銷,你們若想尋仇,随時可以來找我!不過,若還像這次一樣,越過我,去找我家人的麻煩,下場如何,就不用我多說了。”陳潛搖搖頭,邁開步子,向外走去。
沿途沒有任何人敢出面阻攔。
看着陳潛遠去的背影,趙長老等幾個碩果僅存的老者苦笑一聲,他們也知道,今rì一戰,對開陽派的影響太大了,顔面掃地都已經不再重要了,關鍵是整個門派的jīng氣神已經沒了。
“武功秘籍可以傳承,但心氣、風氣無法傳遞,門派散了啊。”一名長老歎息了一聲,他知道,經曆了今天這番變故,門中不知道有多少弟子有了離去的念頭,隻要機會到來,門派立刻就要崩潰。
反觀他們這些長老,幾乎武功全廢,一個個成了糟老頭子,對門人子弟沒了約束力。
“連掌門都遇難了,也就絕了報仇的念想,可若是連複仇這個目标都無法樹立,門派又有什麽能夠凝聚人心?”又有一名長老搖起頭來,一臉落魄之sè。
趙長老聽着幾人言語,也是心如死灰,最後開口道:“爲今之計,若想讓開陽派繼續傳承,憑着咱們已經不成了,隻能請出山峰上隐居的那人了。”
“山峰?”其他長老聽到這話,先是一愣,跟着也想到了幾人,無奈的點點頭,“也對,當年我等将盧師兄的掌門之位廢了,現在卻要讓他的後人和弟子接任,一啄一飲果然天定,半點由不得人,饒了圈,最終還是如此。”
趙長老搖搖頭:“可惜,這門派已經被咱們弄成了如今這個樣子,也不知道還有沒有重複舊觀的可能。”
話音落下,他和身旁幾名長老顫顫巍巍的站起身來,也不讓人扶,就這麽晃晃悠悠的走出門外,向着後山走去。
不久之後,開陽派新任掌門登位,名爲“史自言”,乃是二十多年前,開陽派掌門盧浩然的弟子,而史自言的妻子盧甯,便是盧浩然的女兒。
開陽派自此逐漸收縮勢力,宛如遺世隔世了一般,而後經曆種種波折,漸漸被西北之人遺忘……
這些都是後話。
………………
且說陳潛離了開陽派,一路邁步,沿着山徑走了下來。
他進入山腳村落的時候,那些個最早被擊傷的開陽弟子已經緩過勁來,不過,他們通過信鴿得知了山上情形,看向陳潛的目光中充滿了畏懼,紛紛退避。
反倒是那位開陽首徒莫翔,朝着陳潛拱了拱手,說了兩句威脅的話語,陳潛卻點點頭,并不覺得意外。
“若是你能重振開陽,随時能來找陳某報仇。”
留下這麽一句話,陳潛随即離去。
至于原本聚集在這的奚人勳貴子弟,卻早就不知跑到哪裏去了。
看着陳潛遠去的背影,莫翔臉sè複雜,最後長歎一聲。
陳潛離了開陽山下的村落,并沒有禦氣飛馳,依舊是一步一步的向前走着,卻不是返回旱州,而是轉而向東。
他的步子邁的不大,卻好似縮地成寸一般,每一腳落下來,人就已在百丈開外,一路而行,彷佛心中已有目的地。
從武曲山往東,遍布群山,他行進迅速,這一路上既沒有碰上難民,也沒有遇上兵馬,眼看着就要到達西北地域的邊緣。
便在這時,陳潛突然停下步子。
幾息後,天空上傳來破空之聲,而後,一道纖細身影從空中落下。
卻是蘇情。
她一落下來,手一擡,将一件事物甩出,向陳潛激shè過去。
“你要的信息都在裏面了,那姓羅的倒有些眼sè,我一露面,還沒說什麽,他就遞過來了,提前都準備妥當了。”
陳潛伸手接住,卻是一本冊子,他也不細看,點了點頭,對蘇情道:“有勞了,接下來的事情,還要繼續麻煩你。”
“不用客氣,”蘇情微微一笑,“将伯母他們接到西州,你就沒了後顧之憂,在西州境内,有摩蘭古城在,沒幾個人是我的對手。”
陳潛聞言,不再多說,點點頭。
他早上離了旱州城,途中蘇情便追了上來,二人交談了兩句,陳潛托對方去做些事情,然後分頭行動,此時方才重新聚首。
簡單說了兩句,陳潛拱拱手,轉身離開。
望着陳潛離去的背影,蘇情的神情略有恍惚,猛然間想到了五年前,她和對方在摩蘭古城分别時的情形。
“不知道這一次,又要等上多長時間。”搖了搖頭,蘇情眼眸一轉,注意到陳潛并沒有禦空而行,而是邁步而動,每一下都縮地成寸般的閃現變化,不禁若有所思。
“莫非……”
微微嘀咕了一聲,蘇情長舒一口氣,接着騰身而起,如羽化升仙的天女般劃破長空,轉眼遠去。
另一邊,陳潛一路疾馳,沒過多久,就到了西北地域的邊界地帶——
這是一片光秃秃的丘陵,有個名号,叫做“望界山”,意指站在這丘陵之上,往東看就是中洲腹地,往西看則是西北地界。
山分兩界。
此時,那丘陵之上,立着一道身影。
一身白衣,手握長劍。
眼看陳潛到來,那白衣身影一晃,消失原地,再次出現的時候,已經擋在陳潛前面。
劍宗,劍十七。
锵!
他手中的分血劍一跳,從劍鞘中脫出,劍刃一轉,直指陳潛。
“這一戰,我已等了很久。”
話音落下,寒光閃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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