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着那傳話小厮的話語,陳潛皺起了眉頭。
他的大伯陳伯乾從小給他的感覺就是城府極深,讓人摸不清深淺,有點神秘,很少打交道,而且這人不習武,隻看書,是個正兒八經的儒生,身有功名,近幾年逐漸被西北王看重,做了幕僚,算得上是西北軍的軍師。
“好,我随你去。”陳潛念頭一轉,點了點頭,眼下他雖然趕時間,但若是做的太着痕迹了,難免會讓有心人注意,反而不利于後面的行動。
陳伯乾所處的并不是大廳,而是大廳後面的一處隔間。
剛才陳震涼登台的時候,陳伯乾作爲嫡方長子,自然要過去拜壽,但他畢竟身份不同,不能真的放下架子和其他人族人同歡,所以很快就回返了這裏。
陳潛進來的時候,陳伯乾正端着茶杯輕飲,身前還放着一本冊子,似在凝神觀看。
“大爺,我把三少爺帶來了。”引路小厮行了一禮,然後在陳伯乾的揮手中,躬身退下。
“坐。”陳伯乾擡頭看一眼陳潛,指了指對面的一張座椅。
陳潛也不客氣,走過去坐下。
“多餘的話我也不說了,今天叫你過來,是想告訴你,陳家有意重新接納你們父子。”
陳伯乾淡淡的說着,陳仲坤是他的嫡親二弟,但在他嘴中說出來,好像是在說和自己毫無關系之人一般,讓陳潛心中略有不喜,他心中一動,開口道——
“陳家接納不接納我們父子,對我來說并無區别,我和你們隻不過有血緣關系,其他也沒太大關聯。”
“我知道你對陳家不滿。”
出乎陳潛意料的是,陳伯乾聽了這番話語後,并沒表現出什麽不滿來,反而是點了點頭道:“實際上,家裏對你們父子确實有所虧欠,但是你要清楚,仲坤是我的弟弟,我對他并無惡意,真正容不下他的另有其人。”
“哦?大伯的意思是指?”陳潛微微眯眼,他從對方的話語中品味出了一些其他味道。
“呵呵,”陳伯乾笑了一聲,從陳潛進來到現在,這是他臉上第一次有了表情,“有些人想鵲巢鸠占,行事越發的肆無忌憚,不光是對你不利,對于整個陳家主系也不利,我也不怕和你挑明,這些人早晚都要被清洗,你與他們有仇,如果回歸家族,潛心習武,或許不久就能親自出手報仇。”
“果然如此!”
陳潛心中暗道一聲,他這才意識到,陳家的那些長老們肆無忌憚,對自己一家百般侮辱,想要借機上台,但同樣的,這些行爲也觸怒了陳家主系。
陳家主系的人不多,爲首者看似陳震涼,但實際上卻是他眼前的這位大伯。
陳伯乾也對那群長老們不滿,甚至隐約向自己透露了将要動手的意思,并想以此拉攏自己。
毫無疑問,陳潛展露出的實力,令陳伯乾有些心動。
當然了,他并非是毫無顧慮,所以從陳潛一走進來,陳伯乾就在盡量掌握主動,營造一種大局在握的勢頭。
不過,陳伯乾給出的條件看似不錯,但這些事情牽扯來去的,真要落實,不知還要理通多少環節、耗費多長時間,陳潛很不喜歡這樣,因爲會耽誤他習武的時間,甚至分散精力。
況且,他如今已經計劃好了,拖上幾天他都覺得有些太久、有可能節外生枝,自然不會傻傻的跑去給陳伯乾當馬前卒,因而搖了搖頭。
看到陳潛搖頭,陳伯乾皺起眉頭,道:“陳潛,你是我的侄兒,我不會害你,而且會盡全力保護你,不瞞你說,這次你犯下大案,若不是我在王爺面前大事化小,怕早就官差臨門了,而陳季賢之所以會被抓走,也是我居中聯系,方能爲你除去這個隐患,你與我都是陳家嫡系,利益一緻,隻要齊心對敵,都能得償所願。”
話語中,一股頤指氣使的氣息撲面而來,在陳伯乾的身上,那種久居高位養成的氣勢慢慢彌散開來,充斥着四周。
眼見陳潛還是不爲所動,他繼續道——
“你不要好高骛遠,仗着有些實力就橫沖直撞,須知西北有些高手雖然名号不顯,但是身手修爲卻遠遠超出想象,這種人和各大家族都有聯系,便是那幾個老東西也有類似的依仗,貿然行事很可能适得其反。”
陳伯乾拿眼看着陳潛,看似勸說,但言語中已經帶上了一絲威脅。
恩威并施,這才是爲上者之道。
“還有這樣的人?”
陳潛知道對方話中所說高手指的是什麽人,他修爲已到凝氣,那麽對自己來說算得上高手的,毫無疑問就是任督、甚至更高層次的武者了。
一瞬間,陳潛心中警兆大漲。
“若是讓那群老家夥聯系到了這等高手,那麽一旦出手,陳家主系又權衡利弊一番,放棄營救,那我可就真的必死無疑了,我一死,父母的境遇不問可知。不行!不能再拖了!”
一念至此,他反而沒有心思和陳伯乾在這裏閑扯了,有了立即離去的想法。
但另一邊,陳伯乾還在進行着勸導:“另外,我也幫你謀了個差事,是王爺的親軍,也算是有個出身,不然你武功再高,也不過是山野之人,在貴胄看來毫不入流。加入了衛隊、親軍,也算是學有所成,特定時期行事起來也能少些制肘。”
未曾想到,他話音一落,對面坐着的陳潛,那雙原本眯成一條縫的雙眼猛的睜開,内裏精芒一閃,竟給陳伯乾一種心驚膽戰的感覺,好似是看到了自己父親發怒的表情。
“你想讓我去做權貴的鷹犬、走狗,成别人的手中刀、盤中棋?”
陳潛的話語中,明顯帶着一絲冷意,在這一刻,他想到的是甄多行等武功高強之人身不由己、被權勢操控來去的畫面,心裏産生反感,說出來的話,也在情緒無意間的帶動下,流露出一絲森冷,讓陳伯乾心底升起一絲寒意。
不過,這番話同樣讓他的心中不快,因爲他陳伯乾便是陳潛口中的鷹犬、走狗之一,因而他臉色一漲,顯得有些紅潤,口中兀自斥責着:“陳潛!注意言辭!爲王爺辦事,乃是我輩榮耀,須知王爺乃是朝廷欽封,名正言順,不容诋毀!”
“冒犯大伯了,”陳潛點點頭,起身拱手,“隻是小侄實在無心侍人以奴,得罪之處還望海涵,今日就先聊到這吧。”言罷倒是依足了禮節,方才離開。
那隔間裏面隻剩下陳伯乾一人,胸膛起伏,顯然是動了真氣,但很快卻又恢複平靜,搖搖頭:“桀骜難馴,實在不是家之良兒,看起來還是要勸勸父親,不要在此子身上投入太大希望,最好是防患于未然。”接着,他喊了聲“來人”,叫來了一個小婢。
“去把漣兒叫來,我有事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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