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州城西門。
一隊風塵仆仆的馬車緩緩駛進了城内。
這隊馬車顯得有些破爛,車上的人幾乎人人帶傷。
這一行人爲首的,赫然便是陳潛的師兄,郭厚。
此刻的郭厚臉色蒼白、憔悴,呈現出一種風塵仆仆、勞累過度的感覺,眼中布滿了血絲,好似很久未曾睡眠一般,一副心神緊繃的摸樣。
在車隊完全進入西州城内之後,郭厚方才長舒一口氣,整個人明顯松弛下來,倦色濃重,在他身旁的其他人也有着類似的表現。
“終于回來了。”
車隊衆人一個個對視着,相互慶幸。
“師公的壽宴算是趕上了,而且除了一開始三人之外,咱們也沒再減員,算得上是安全回返了。”郭厚回頭看了看車隊,歎息着說道。
“那些個馬匪明顯是沖着姓袁的去的,但是最後未能如願,卻把我們當做出氣筒,回程路上各種騷擾,真是晦氣!”略顯年輕的劉舉抱怨道。
“小劉你就笑吧,那些劫匪明顯都是草原漢子,前後幾批還不是同一個部落,他們每次南下若是不掠些東西,都不會甘心回去的,若不是咱們镖隊窮的叮當響,怕是早就遭了毒手了!”
“可不是,那幾個馬隊騷擾完我們,立時就繼續南去而不是北歸,可見是去打草谷了。”
“唉,不知道哪家村寨又要遭殃了。”
“不過那最後一批人,看樣子好像是西域摸樣,不是草原打扮,不知道怎麽也過來襲擊?郭頭還差點着了他們的道,但好在有驚無險,隻是受了點皮肉傷。”
……
許是回到了城裏,心中那根緊繃的弦松弛了下來,車隊衆人多多少少都有了談性。
說說談談中,一行車隊駛進了陳家镖局在西州城的那間院子。
一進院子,郭厚就發現了院子裏的異樣。
“怎麽地上這麽多雜物,好像是有人在這裏交過手一樣,莫不是出了什麽事?”心中一驚,郭厚下馬,跑入一旁屋舍裏,來回穿梭,找了幾個屋子後,一臉陰沉的走了回來。
“郭頭,怎麽了?真出事了?”
其他镖師也一個個面容嚴肅起來,甚至有幾個人已經從車上跳了下來,抄着家夥。
就在這時,一陣腳步聲從院外傳來,伴随而來的,還有一個恭敬的男子聲——
“郭公子,您終于回來,等候多時……”
……………………
郭厚被引入陳府的時候,心裏有着一股不真實感,原因便是仆從們那恭謹的态度。
從前,他也來過陳府幾次,雖說是陳仲坤的大弟子,但是陳仲坤本人都被趕出了宅門,他郭厚就更不算什麽人物了。
因而之前來的時候,那些仆從一個個眼高于頂,對他愛理不睬的,郭厚還幾次聽到了仆從暗地裏非議自己的話語,嘲笑自己癞蛤蟆想吃天鵝肉的心思。
不過眼下,同樣的這些人,卻是從頭到腳都透露出尊敬之意,看向自己的目光裏,隐約能察覺出一絲畏懼。
“他們在害怕?怕什麽?”
心中疑惑,郭厚忍不住找到了幾個和自己相熟的府内執事詢問了一番,得到的答案卻令他驚駭不已。
“凝氣層?師弟連殺了四個凝氣層武者?”他瞪大了眼睛,滿臉的不可思議。
陳潛所殺的人中,除了李奴和夏克鬥是名聲在外的凝氣層武者外,那陳一和陳二也是陳壽幾人耗費了大量藥材、人脈,精心培養出來的殺手锏。
這兩人同樣也是凝氣層。
如此一來,陳潛的戰績也就成了初入凝氣層,就在一日之内連殺四名凝氣武者!
這種戰績說出去,西州城裏的任何人聽了,都要先吸一口涼氣。
實際上,這也是酒仙樓沒有直接找上陳家的原因,誰知道萬一逼迫過甚,刺激了這個殺星,再不顧一切的沖殺一場,到時候那些凝氣有成的小高手都不敢說能夠抵擋,更何況是修爲不到凝氣、甚至不足氣血境的其他人?
酒仙樓内,高手不多,反倒是武力稀疏的人居多,而這些人往往手握重權。
至強的武力,本身便是威懾,不需要出手,就能讓他人躊躇反側。
當然了,陳潛如今的實力,在西州城裏也許看起來很驚人,可是放到整個西北、中洲,乃至天下來說,就不算什麽了,這一點他本人十分清楚。
因此,當郭厚一臉驚羨的和陳潛訴說那些仆從們的态度轉變時,陳潛的表情沒有太大變化。
“他們畏懼的是武力,”陳潛淡笑着回應,“這是實力帶來的變化,在我還沒有被人戰勝之前,這種敬畏會持續下去,可是一旦哪天我身死了,一切就會恢複原樣,甚至變得更糟。”
他眼中閃爍着一絲堅定之色。
“這些恭敬、順從,都不過是一時的,他們跪拜、膜拜的也不是你,更不是我,而是武道本身,所以這些不過都是凡俗表象,是迷惑人心的紅塵繁雜,是消磨心志的慢性毒藥,沒有任何值得高興、留戀的地方,可棄之如敝履。”
說着,他握緊了拳頭。
“隻有武道才是一切的根本,師兄你切不能被這些表象蒙蔽,唯有握緊手中拳,方能一路前行。再說了,說不定什麽時候,這陳府就要血流成河,種種繁華成爲過眼雲煙。”他的話中,好像藏着某種暗示。
跟着,似乎是意識到自己說的有些多了,陳潛收回話頭,聊起了郭厚這幾天的經曆,他從小就和郭厚相熟,關系非同一般,自有話說。
聊着聊着,話題變成了今日的大壽。
“……那真是大幸,還好師兄能夠平安回來。對了,父親和娘親正于正廳等你,你幾日未歸,我們都很擔心,不過眼下壽宴在即,師兄倒是不能直接去休息,還要洗漱換衣,去參加大宴。另外,我大姐這兩日來找過你,等壽宴之後,你還是去她的院子裏問候一下吧。”
“陳渘大小姐?”郭厚聞言臉色微變,有些腼腆,“哎,好,我這次從羌州回來,正好帶了些小玩意兒,正想送給她。”
又簡單說了兩句,郭厚就要去面見陳仲坤夫婦,隻是離開的時候,身子一晃,站立不穩。
“師兄,你沒事吧。”陳潛上前攙扶。
“沒事,就是有些疲勞。”郭厚笑着,轉身離開。
陳潛看着自家師兄離去的背影,皺起了眉頭,他剛才隐隐從郭厚身上感受到了某種異樣。
眼中閃爍,陳潛搖搖頭,走到院裏空地上,将鏽刀和暗青軟劍拿了出來,握在手上,他的左手用繃帶包裹着。
視線在兩柄兵刃上來回掃視,他沉默不語,好像在思索着什麽,嘴中則在自語着——
“壽辰就要開始了,原本打算在壽辰上挑事的夏家兄弟都已身死,但依舊不能掉以輕心,況且這也是個絕好的時機……”
時間就這樣快速流逝。
一天的時間很短,轉眼便是傍晚。
陳府的正門打開,賓客魚貫而入。
陳震涼的八十大壽算是正式進入了流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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