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母親過不去的坎是什麽,是父親?是怨恨?
“說完電話就過來坐着吧。”
母親的話傳來,我回到餐桌旁坐下,她應該有話要跟我說。
隔着墨鏡,我讀不到她的眼神,但是能感覺到她的視線一直落在我身上。
沉默,我們又是沉默。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才緩緩開口打破了沉默,“你在學校宿舍的東西都準備好了,這兩天是返校日,我送你直接去報道。”
“謝謝。”此時此刻,我除了說謝謝也不知道能說什麽。
又是一陣沉默。
我問:“楊嬸她?”
母親這一次沒有沉默,而是解釋了:“她是是研究失敗的實驗品,是個可憐人。有人在用人體做研究,她逃了出來,被村子裏的人唾棄,當做是災難的東西,要活活燒死她,我路過的時候正好救下她。正好我缺個人照顧家裏,把她帶回來幫我打點家裏,還可以順便幫我守着家裏。”
額,她解釋完了。
我也打算離開了。
就在我離開一個月後,村子裏來電話了,告訴我爺爺撐不住了。
我整個人猶如被五雷貫頂,抛下一切事情,匆匆回去村子。
到了爺爺家院子門口,我急忙往裏邊沖,爺爺屋前站着母親和一個陌生的中年西裝男人,母親一身白色連身裙,仍是大墨鏡遮臉。
她看到我,“你爺爺在裏邊,就等你了。”
她的聲音有些哽咽,一聽便是哭過了。
中年西裝男人上下打量着我,那深沉的目光讓我有些不舒服。
我越過他和母親,推開門進屋,又把門關上。
隔着屏風,爺爺蒼老虛弱的聲音傳來,“是咱們秀秀回來了?”
在聽到爺爺聲音的瞬間,我一路繃着的情緒一下子爆發開,眼眶酸澀的刺痛,邁着沉重的腳步往屏風後走去。
爺爺離開的這天會這麽快來,我措手不及,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
走到床邊,爺爺依舊是那般慈愛的看着我。
他瘦了很多很多,隻剩下皮包着頭骨,血管也都凸起,白發蒼蒼,臉上的皺紋更深了,眼眶陷了下去,唯一有着一點生氣的就是那注視着我的眼睛。
我沒忍住,眼淚一下掉了下來,“爺爺。”
“秀秀,記得爺爺說過的嗎?不管是男孩子還是女孩子,有淚不輕彈。”爺爺伸出手,擦了擦我的眼淚,然後握住我的手,“秀秀,記着爺爺的話,人終将一死。不要難過,爺爺能撐到現在,這個家能撐到現在真的很不容易。”
“爺爺,我不想你離開。”我哭的哽咽。
爺爺看着我,許久才發問,“秀秀,你想過普通人的生活,還是想過不尋常的生活。”
“我……”我不知道,我對未知的世界有着一探究竟的心,但又想着可以清閑過日,不要卷入太多的事情。
“在你沒有得到答案之前,你想知道的事情也沒有答案。”爺爺擡手,輕撫着我的臉,“秀秀,爺爺希望你當個人才,過平平淡淡的日子。你跟爺爺說過的生活,爺爺會盡一切努力讓是非遠離你。”
“是關于家裏的秘密嗎?”我知道家裏一直在守着一個秘密。
“秀秀,答應爺爺,遠離……離那個秘密……”
爺爺說完,緊握着我的手一松,眼中失去了神采,手無力的垂了下去。
我哭叫出聲,“爺爺。”
我的哭喊引來了母親,她沖了進來,看到床上已經斷氣的爺爺,她臉上刷一下白了,“撲騰”一下子跪了下去,“爸。”
爺爺走了,隻留下一句話“遠離鬼門”。
我呆滞的坐在床邊,看着母親給爺爺合上眼。
整個人像是被抽走了力氣似得,提不上任何的勁,心裏頭的苦澀和酸楚無法形容。
我多希望這是一場夢,夢醒了,爺爺就回來了。
母親端來符水,讓我給爺爺擦拭身子,換上壽衣。
這個時候,我不得接受爺爺已經死了的事實。
親手給爺爺換上定做好的壽衣,我眼淚再次無聲淌下,母親已經換上孝服,墨鏡摘下,不停的抹着淚。
那個中年西裝男人始終陪在她身邊,默默的幫她做事,也許是她的新歡,也許是别的什麽人,我也不想知道了。
靈堂早已經布置好,新做的棺木放在中間。
我們這裏習俗,孩子要背着老人入棺。
父親不在了,自然是我來背爺爺。
棺木散發着一種奇怪的味道,好像有點血腥味。
我把爺爺放到棺木内,母親準備出去點燈籠,隻要燈籠點亮了,炮仗一放,村子裏的人就知道爺爺走了。
忽然,門口一名穿着休閑運動服的男人走了進來,正好擋住了母親的去路。
母親看到他,眉頭一皺,語氣很是冷銳,“怎麽是你。”
男人笑了,“弟妹,爸爸過世了,我這個做兒子的總該要來看看吧?”
男人的話吸引了我的注意,我抹了抹淚,看了過去。
他大概五十歲左右,粗犷的五官,額頭上一道蜈蚣形狀的傷疤,眼睛透着一股子世故,我在他身上看不到半點的悲傷。他說他是爺爺的兒子,我從未聽爺爺提起過除了父親以外,他還有别的孩子。這個人這麽巧在爺爺去世的時候出現,還說是爺爺的兒子。
母親冷哼,“你是來看爸,還是有别的目的?”
母親的話,證明了男人的身份。我多了一分好奇,爲什麽我從來沒有聽說過家裏有個大伯。
“弟妹,你這話可就不對了。看爸是我的心意,要東西也是我該得到的。”他上下打量了我母親一眼,又看了看站在靈堂旁一言不發的西裝男人,語氣很是輕佻,“弟妹,你都跟了别人了,安家的東西,你就别肖想了。”
母親氣的身子在顫抖着。
不管這人是不是大伯,一看就是來找事的,爺爺的離開讓我很傷心,他的話讓我更氣憤,我走了過去,“今天是爺爺最大,不管是誰都不應該在爺爺棺木前吵鬧!”
他看向我,“喲,這是秀秀吧?你爹沒死的時候,我還見過你,一轉眼都長這麽大了。”
母親有意無意的将我攔在身後,她直勾勾看着男人,壓抑着怒火的語氣,“别胡說八道!我生是安家的人,死是安家的鬼。你是林家的人,安家跟林家已經沒有往來。”
“弟妹,我是我爸的孩子,這點你無法否定吧?我也不是來找事,畢竟爹死了,我這個做兒子的也難過。可是弟妹,不該屬于你的東西,你還是交出來。你家秀秀應該不知道過去的事,要是知道了,你說他還會安心要爸的東西?”
男人的話跟母親的話讓我一下子從悲傷中緩過來,這裏邊的信息量略大。林家的人?爲什麽過去十多年,我從未聽說過林家的人存在,更沒有聽說過爺爺還有一個兒子。男人要母親交出什麽?過去發生什麽事?跟我和母親還有爺爺有什麽關系?爺爺去世前說過,遠離那個秘密,男人在這個點找上門肯定不是意外,有可能是爲了家裏那個秘密而來。
母親冷言到:“上香可以,沒事那就請離開。你想要的東西,讓雙家老太來拿。”
男人見母親這般拒絕,也有些不爽了,“弟妹,你非要把話說的這麽難聽,那就不要怪我了。”他似笑非笑的目光停留在我身上,“秀秀,你不知道你爹是怎麽死的吧?他是被你媽跟你爺爺害死的。死的時候可慘了,血濺的到處都是,那慘叫聲讓人心碎。”
且不論男人的話真假,可還是給了我的心重重一擊,我的思緒頓時混亂起來。我看着母親,母親臉色慘白,手緊握成拳在發抖着。
我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思考。
“啪”一聲。
母親揚起手,給男人狠狠一巴掌,咬着牙說到:“滾,給我滾出這裏,不要髒了這裏。林家的人一輩子都算計着,當年不是林家,安宇會九死一生?爸會失去那麽多兄弟?林家老太婆沒臉來見爸,讓你來這裏揚武揚威。”
母親的話讓我徹底懵了。
男人被母親這一巴掌激怒,他揚起手,“你個潑婦,你怎麽不說你跟爸害死了安宇?到處勾搭男人,連爸都不放過。”
眼看他的手就要落在母親臉上,一直沉默的西裝男人走過來,一把抓住男人的手,“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這本來是家事我不想插手。但是你這麽說話,我不得不插手了。你當她家人都死了,敢在這裏肆意妄爲。”
混亂的局面,就像是我混亂的心情。
男人輕蔑的掃了一眼西裝男人,“喲呵,弟妹你的小狼狗可真多事,還準備插手安家的事了?弟妹,你說你都跟了小狼狗了,這秀秀以後也要改姓的,安家的東西你還是老實交出……”
男人還沒說完,西裝男人猛地給他了一拳,他後退幾部,差點摔在地上。
“你竟敢打我!”他往旁邊啐了一口血水,就要沖上去揍西裝男人,西裝男人一把拽住他的領子,一手掐住他的脖子,“你他麽的給我嘴巴放幹淨點,真當我們姜家的人好欺負?”
說着就要往男人身下踹去,母親喝住他,“姜東,住手,今天是家裏老爺子的大事。”
姜東?姓姜?我看着母親,又看着姜東,仔細一看,五官确實有些相似。
男人聽了母親的話,瞪大眼睛看着姜東,他應該是想到什麽了。
姜東把他摔在地上,“下次嘴巴再不放幹淨點,你們林家就等着絕後。”
說完,他彈了彈西裝袖子,整了整領帶。
母親看着摔在地上男人,“在我客氣請你之前,你最好給我離開。”
男人正想應母親,他兜裏的手機響了,他接了電話,态度變得恭恭敬敬,簡短的幾個字“是”,“好”,“知道了”,然後就挂了電話。
把電話收近了兜裏,他站起身,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又啐了一口血水。
狠狠的瞪着母親,“算你們走運,但是那東西你遲早得交出來。死亡之地的東西,不是你崔家一個人能獨吞的。”
說完,他又看向我,“秀秀,你最好注意點,别蒙在鼓裏死了。你爹可是被你母親和你爺爺殺的,這一點我沒說謊。”
姜東聽了,冷聲到:“你是嫌剛那一拳不夠狠?”
男人似乎有些懼怕姜東,他看了靈堂一眼,轉身離開。
男人離開後,母親臉色蒼白如白紙,她無力的癱下,姜東一把扶住她,“姐,你沒事吧?”
“讓我坐會。”母親無力的說到。
我看着姜東把母親扶到一邊坐下,這樣虛弱的母親是我第一次見到。也許是因爲血緣關系,我有些心疼她。
可男人的話還有爺爺的死在腦海中占據了太多,我更多是想要知道到底怎麽回事。身邊的每個人好像都知道的清清楚楚,隻有我不知道。那個秘密,到底又是什麽?爺爺臨死也沒有告訴我,難道跟什麽深藍人有關系?
我走了過去,母親擡眼看我,“我知道你想問什麽,我沒有什麽可說的。如果你要相信那個人,我也沒有什麽可解釋的。”
跟爺爺一樣的态度,我心底更是憋着氣,壓抑的很難受。那種感覺就像是很多的謎團壓在你心頭,看似跟你沒有關系,但是彼此之間又有着一些聯系。
我盯着她看了許久,她冷冷的看着我,像是看着一個陌生人。
我轉身走到爺爺棺木前跪下,悲傷漸漸被冷靜取代,冷靜下來後。我決定了,我一定弄清楚這個秘密。
不管世界上真的是否存在死亡森林,是否有那個死亡之地。
我都要找到答案,我不想在蒙在鼓裏。
這時,母親走到我身邊,幽幽說了一句,“永遠不要有好奇心,好奇害死貓。秀秀,聽我的話,好好活下去。家裏隻剩下你了,不要涉及任何你不該知道的東西。”
“這個家的事情,難道我不該知道?”我反問母親。
母親冷着臉,“這個家沒有任何事情是需要告訴你的!”
接下來,我跟她翻臉了,爺爺的葬禮後再也沒有見過她。
後來,發生了一切,我恨自己的沖動,讓我再也沒有跟她說上一句話的機會。
她死了,正确的說是整個安家家族的人都死了。
死于詛咒,來之死亡之地神龍的詛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