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龍的步子不急不慢,上到了6樓,他的腳步聲在整棟廣場裏回蕩着,顯得相當空洞。我和小櫻則跟在他身後六七米的地方,緊緊的盯着他的一舉一動。
現在整個八層樓上萬平方的商業廣場,此時一片空蕩、陰森,應該就剩下我們三個人了,我心裏不禁又湧起了毛毛的感覺。
來到6樓後,許龍又在那走廊上走了很長一段路,終于在其中一間檔口面前停下來了。
然後,他就掏出了鑰匙,打開了鐵閘,再開了門,走了進去。
我們見了,急忙加快速度跟了上去,也走進了那檔口裏。
我本以爲,許龍打開的,是一個普通的檔口,但是我們進去之後才發現并不是。
這是一個相當寬大的密室,最少也有四五百平方,應該是占據了這層樓的一半面積。這麽大一個密室,除了一道鐵閘,就沒有其他門和窗勒。并且,這密室空空蕩蕩的,除零散的幾張桌椅,就沒其他擺設了。
當然,這并沒有什麽詭異之處。
詭異的是,在這大密室的四面牆壁上,點了一長排拇指粗的紅蠟燭,每一把蠟燭的旁邊,都點着小指大的血紅香支!
紅蠟燭散發出血紅光芒,将整個密室都映照得一片血紅。而那血紅香支也是散發出血紅色的煙霧,整間密室都是血霧缭繞,相當的詭異可怕。
再看看那香支寶燭上面,居然挂了一長排的相框!
我忍不住就走了過去,那相框的相片居然是黑白的,每張相片都寫了一個名字。
“陳獨鋒,1981——2005?”
我讀着其中一張相片上的名字,心裏就突的一跳。
陳獨鋒,不正是2005那年,從荔海廣場的五樓失足摔下,摔到1樓大廳後,整個人都已經支離破碎的那個顧客嗎?他的相片怎麽會擺在這裏,還是黑白的?
“噢,原來這些相片,竟然都是遺照?”
爲了印證我的猜測,我又看了好幾張相片。果然,這一張張相片,都是在荔海廣場中自殺或者意外身亡的人!
荔海廣場每一次發生命案,上都傳得沸沸揚揚,所以我對事故死者的名字,印象還是相當深刻的。
“你們既然進來了,我就最後一次提醒你們,你們現在還可以離開這裏。不過你們執意要留在這裏,那就請幫我把門關上吧!”
許龍的聲音,從昏暗的角落中飄了過來,顯得相當飄渺。
“可以,沒問題!”
小櫻的聲音響起,接着我就聽見了門關上的聲音。
“所以,你把這個大房布置成這樣子,是爲了祭拜在荔海廣場亡去的鬼魂?”
我對着那昏暗的角落說了一句。
“拜托,我現在正處理私事,請你們保持安靜,眼看手勿動,以免驚擾神靈!”
許龍的聲音又冷冷的傳了過來。
我隻好閉上了嘴巴,走到了小櫻身邊。
媳婦兒臉上露出不可捉摸的笑意,一雙大眼睛骨碌碌的轉動着,視線在那朦朦胧胧的煙霧之中掃射。
“媳婦兒,你看到什麽了?”
我知道小櫻那雙靈動的大眼睛,總是能看到尋常人看不到的物事,就湊在她耳邊,用最低的聲音問她。
“你仔細看那血霧,看清楚點……”
小櫻在我耳邊小聲說。
“這血霧雖然有點怪異,不過有啥好看的?”
小櫻是不會騙我的。于是我就瞪大了眼睛,努力的看着那血霧。
看了好一會兒,我終于看出了點物事出來。
那缭繞飄忽的血霧當中,夾雜着一團團人形黑氣。
隻不過這黑氣是相當的稀薄、輕淡,雜在血霧當中飄蕩着,是相當的難以發現。普通人是根本看不出來的。
雖然很稀薄,不過那黑氣的人形還是相當清晰的,頭、手腳都具備,不過還是呈霧狀。
“媳婦兒,難道這些都是在荔海廣場因爲各種原因死掉的亡魂?”
我一下子就猜到了。
小櫻就沖我點了點頭。
然後我就看到了許龍的身影,從那血色煙霧中走了過來。
他手中捧了一大把點着的血香,每走到一張遺照面前,都會點上一支,然後再三鞠躬,嘴裏念念有詞。不過我卻聽不清他到底在念叨些什麽。
“如果我沒有猜錯,這許龍應該是在做‘侍鬼道’的儀式。”
小櫻湊在我耳邊輕聲說。
“侍鬼道?”
我還是第一次聽到。
“所謂‘侍鬼道’,就是以自己的血肉、靈魂,甚至生命,來讨喜冤魂厲鬼,以化解它們的兇厲怨氣,避免自己身邊的人被它們作祟害命。”
小櫻這麽一解釋,我就馬上明白了。
自從8副木棺被燒毀後,8個兇靈就每年都跑來荔海廣場作祟害人,許龍根本就請不到人來收服它們。所以每年都至少會有8個人在這裏喪命。
這些意外喪命的冤魂,自然怨氣難平,在這裏郁結,形成兇魂厲鬼,讓荔海廣場更加的兇邪,命案不斷。
許龍有顧全大局的意識,所以才以“侍鬼道”把這些亡魂都供養了起來,讓它們盡量不作祟害人。
我們在小聲嘀咕交談,許龍還是聽到了,就擡頭對我們慘然一笑,似乎是默認了我們的猜測。
許龍祭拜過每一張遺照後,就來到了密室正中間的位置,然後摸出了一張小刀,擱在了自己的左手手腕上。
我一看就心裏突的一跳:“果然,許龍是要以自己的血,來讨喜那許多冤魂了?”
小櫻就湊在我耳邊說:“等一下你别急着出手,先讓許龍以血把所有冤魂都引出來了,我們再動手!”
我就點了點頭。
許龍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用頭猛烈的撞着地面,把地面撞得砰砰直響,然後就發出一聲尖厲的怪叫:
“天靈靈,地靈靈,各位大仙貴客都來血食啦喂……小子許龍現在以血供奉喂……各位大仙請息下怨氣,高擡貴手,放過我家裏人喂……”
許龍的聲音越來越高亢尖銳,他不停的換着方位磕頭,把頭磕得鮮血橫飛,染紅了地面,一張慘白的臉顯得猙獰扭曲,神色顯得相當癫狂,頭發淩亂如草。
果然,在許龍這一番動作之後,一條條霧氣一般的稀薄的黑色人影,就從密室的各個角落,從那看不到邊的血霧中飄了出來,聚攏到了他的周圍,上下飄飛着。
“小子許龍現在以血供奉喂……各位大仙請息下怨氣,高擡貴手,放過我家裏人喂……”
許龍猛的擡起了血肉模糊的額頭,仰天哭笑着,手中小刀在那手腕上一抹,鮮血就像泉水一般湧了出來。
那些人形黑霧就停止了飄飛,一條條都圍繞着許龍站定了。
然後,許龍那流出來的血,就化作了一縷縷血煙,飄散了開來。
人形黑霧就發出了歡樂和貪婪的聲息,将那縷縷血煙吸了進去。
逐漸的,有更多的人形黑霧,從四面八方浮遊了過來,都圍在了許龍附近。
許龍手腕上的血狂噴而出,卻沒有一滴掉落在地,每一滴都化成了血霧飄散。
沒多久的功夫,許龍周圍全是密密麻麻的人形黑霧,粗粗估計也有上百條。
“現在可以動手了!你們這些冤魂厲鬼,通通都魂飛魄散吧!”
小櫻突然大叫一聲,無數火符就從她身後飄飛而出,如暴風雪一般,沖那密密麻麻的人形黑霧打了過去。
那些人形黑霧受到驚吓,嘶吼着顯出了猙獰兇厲的本相,向我和小櫻撲來過來。
但是它們的反應已經太遲了。
那火符一遇到陰靈鬼物,就蓬的燃燒起來,把人形黑霧點燃!
人形霧影慘聲嘶叫,開始意識到了不妥,想要逃竄,但已經太遲。
小櫻的每一張火符就像長了眼睛一般,盯住每一條霧影追着不放。
許龍吓得幾乎要魂飛魄散,沖小櫻怒吼:
“你……你要幹什麽?你居然對諸位大仙不恭?”
然後,他又是撲通一聲跪了下來,沖那些人形黑霧拼命的磕頭,又哭又笑的叫着:
“諸位大仙請息怒,請莫見怪,我并不認識他們。如果他們冒犯了各位仙靈,請有仇報仇,有怨報怨……”
我又好氣又好笑,沖他大喊:“許龍,你趕緊滾開了!我們現在就是幫你滅鬼。你别在那裏擋着!”
“嘭嘭嘭嘭——”
一連串連珠般密集的打擊聲,連續響起,上百道火符擊中人形黑霧後,紛紛燃燒起來,刹那間許龍身前身後火光沖天,映照得整個密室都一片亮堂。
“你們——你們好大的膽子哇……居然……居然……我辛辛苦苦的讨喜它們,讓他們盡量少作祟害我,你們居然……居然……你們都要死哇……”
許龍又哭又笑,涕淚齊流,神智已經有些狂亂。
“許龍,你冷靜點!你現在讨鬼之喜,根本就是割肉飼虎,愚蠢無比!你把全身的血肉魂魄都供養了出去,命都沒了,那些冤魂還是會繼續作祟,繼續害人,隻有完全滅了它們,才能從根本上解決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