鞑子主動的放棄大淩河堡的消息,的确讓宴會變得氣氛活躍了不少。(手打小說)以前,在遼東,都是鞑子死死的壓着明軍,明軍隻有招架之功,而無還手之力。常年生活在鞑子的陰影下,心情自然順暢不起來。幸好,現在,張準來了,虎贲軍來了,鞑子立刻遁走了,籠罩在所有明軍頭頂上的烏雲,也都全部的消散了,大家的心情,自然也跟着開朗起來了,歡聲笑語要多了不少。
雖然這個勝利是因爲張準的到來而取得的,是因爲虎贲軍出現在遼東而導緻鞑子不得不撤走的,但是,隻要粉飾一下,這個巨大的功勞,就能夠落在遼東軍自己的頭上。反正,虎贲軍向來都不在乎這些細枝末節。虎贲軍連鞑子的首級都可以轉讓,這等小事哪裏會放在心上。
高起潛和吳阿衡兩個,也感覺稍微有點安慰。他們兩個,在遼東一直沒有什麽戰績,屢屢被人诟病,隻是由于崇祯皇帝信任,才勉強坐穩位置。現在,鞑子主動的放棄大淩河堡,他們剛好可以算作是自己的功績。有了這份功績,他們屁股下的位置,就是穩穩當當的了。
在得知鞑子主動的放棄大淩河堡以後,兩人立刻命令遼東軍進駐。雖然遼東軍進駐一段時間以後,就要撤回内地。但是,無論如何,遼東軍畢竟是“收複”了大淩河堡,一筆大大的功勞是跑不掉的。這個戰報送到京師以後,相信崇祯皇帝也要高興一段時間。
鑒于張準的牛氣,有些人開始慎重的考慮,自己要不要留在遼東。留在遼東的好處,當然是很多的。遼東人少地多,虎贲軍隻要收複遼東,他們每個人,肯定可以獲得五十畝田地的上限。甚至還有其他的獎勵。張準顯然沒有關死投奔虎贲軍的大門,隻要他們能夠接受虎贲軍的紀律,相信虎贲軍是會接納他們的。
平心而論,在場的那麽多官員,大部分的人,是誠心希望收複遼東的。就算是高起潛和吳阿衡兩人,也是希望收複遼東的。隻是,朝廷沒有這個能力,他們自身也沒有這個能力,所以,這個希望,隻能是偶爾想想,卻不敢落實。現在,能夠搭虎贲軍的順風車,成爲收複遼東的功臣,的确讓不少人心動。
事實上,對于廣大的中下層官兵來說,是朝廷領導他們,還是張準領導他們,區别不大。部分士兵是想盡快的收複遼東,然後卸甲歸田,老婆孩子熱炕頭,過安靜的日子。部分的士兵,則是希望收複遼東以後,可以獲得好處,發家緻富。隻有少部分的士兵,是沒有志向的,隻知道麻木的生活,行屍走肉一般的存在。
如果虎贲軍收複遼東,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他們這些功臣,必然可以獲得豐厚的獎勵。田地就不用說了,其他方面的獎勵也會很多。除了豐厚的獎勵之外,還有至高無上的榮譽。收複遼東的榮譽,這可不是一般人可以獲得的。
張準不需要遼東軍的高層,這些廢物,純粹是浪費糧食,但是,遼東軍的相當部分軍人,還是有戰鬥力的。他們都是接受過專業訓練的軍人,他們對遼東的情況很熟悉,正好充當虎贲軍進入遼東的急先鋒。遼東軍十幾萬人,隻要有兩萬人加入虎贲軍,就能滿足張準兩年内攻克沈陽的需要。
要是虎贲軍能夠接收部分的遼東軍隊,攻克沈陽的目标,肯定會更快的實現。要是有部分出色的軍官加入,那就更好了。好像黃得功、曹文诏、曹變蛟等人,都是能打仗的,他們欠缺的,就是一個強勁的上司而已。張準自信,要是自己來領導他們這些總兵官,一定可以将他們都培養成合格的高層軍官。
張準要在吃飯之前,發表一番激動人心的言論,就是要将相關的信息傳遞出去。他相信,不需要多久,自己的決心,還有行動計劃,都會很快就會傳到大部分遼東士兵的耳中。如果那些士兵有勇氣,有決心,還有一點點的腦子,就會明白,留在遼東,和虎贲軍一起作戰,才是他們最好的出路。
呵呵,至于鞑子知道虎贲軍的計劃,那沒有關系。虎贲軍的計劃,本來就沒有什麽出彩的,就是最穩妥最簡單的進攻方案。然而,就是因爲穩妥,就是因爲簡單,對鞑子來說,才是最要命的。因爲,這完全是雙方實力的較量,謀略之類的,基本沒有逆天的機會。實力受到嚴重削弱的大金國,根本沒有能力阻擋虎贲軍的全面進攻。
席間,張準來到黃得功的面前,目光熠熠的看着對方,然後舉起酒杯,沉聲的說道:“黃總兵,請!”
黃得功急忙舉起酒杯,誠懇的說道:“謝謝都督大人。”
張準舉杯一飲而盡,眼神更加的明亮,有意無意的說道:“黃總兵,想不想第一個進入廣甯?”
黃得功頓時兩眼發亮,握着酒杯的手,忍不住輕微有點發抖。幸好,他酒杯内的白酒,都已經被一飲而盡,否則,在這個時候,肯定會被搖晃出來。按理說,從普通士兵累功到總兵官的他,也算是經曆過大風大浪的人物了,不應該出現這樣震驚的現象。哪怕是炸雷在耳邊響起,黃得功都不會有太大的反應。但是,他就是出現了。
第一個進入廣甯!
這是多麽引人矚目的榮耀!
廣甯,乃是遼西地位最重要的要塞,是鞑子在遼西的大本營。當初,廣甯就是遼東鎮的治所所在地,後來才遷往沈陽的。鞑子攻克廣甯以後,努爾哈赤還急巴巴的帶着自己的老婆趕來,顯然是對廣甯十分的重視。第一個進入廣甯的人,無疑是最光榮的。
可惜,沉默片刻以後,黃得功遺憾的說道:“對不起,都督大人,我是朝廷的官員,我應該遵守朝廷的诏令。”
張準點點頭,漫不經意的說道:“沒關系。”
黃得功默默的舉起酒杯,表示緻意。
張準舉起酒杯,同樣表示緻意。
黃得功轉身走了。
張準若有所思的點點頭,轉身來到曹文诏、曹變蛟兩叔侄的面前,溫和的說道:“兩位曹總兵,請。”
兩人急忙舉起酒杯。
張準慢悠悠的說道:“叔侄倆同爲總兵官,同在遼東抗擊鞑子,在大明,也算得上是一段佳話了。”
曹文诏不動聲色的說道:“這都是皇恩浩蕩。感謝朝廷諸位臣工的擡愛,感謝皇上對我們叔侄的信任。”
張準淡淡的笑了笑,輕描淡寫的說道:“兩位總兵官以前都曾在内地***流賊,不知道兩位對那些流賊,有些什麽看法?”
曹文诏皺眉說道:“都督大人,下官倒是想問一句,你和陝西反賊,到底是什麽關系?”
這話問的是非常的不客氣,很直接,很尖銳,頗有點挑釁的味道。旁邊的人,都情不自禁的豎起耳朵,等候張準的回答。張準名義上是朝廷的虎贲軍大都督,實際上是反賊,這裏的所有人都知道。
張準放下酒杯,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來,休閑的翹起二郎腿,随意的說道:“曹總兵,請坐。”
曹文诏肅立說道:“下官願意站着等候都督大人的回答。”
張準慢悠悠的說道:“我問曹總兵一句,和你對抗的陝西流賊,到底是什麽人?你不要忙着回答,你仔細的想一想,他們到底都是些什麽人。”
曹文诏不假思索的說道:“極少數是九邊軍鎮的逃亡軍戶,其他,都是各地的流民,以陝西、河南兩地的最多。”
張準慢悠悠的說道:“這些人的戰鬥力如何?”
曹文诏有點不屑的說道:“一群烏合之衆,有什麽戰鬥力?”
張準點點頭,緩緩的說道:“每次接戰,你的部隊和流賊的損失,到底如何?戰損比例大概是多少?我想聽真話。”
曹文诏看看四周的人,沉吟片刻,慢慢的說道:“上報的時候,有點誇張。事實上,我麾下的部隊,一條人命可以換至少六七條流賊的性命。有時候流賊有上萬人,我軍隻有兩千,甚至不足兩千,都完全可以将他們全部沖散。”
張準輕輕的敲着桌邊,慢慢的說道:“你的意思是說,你的部隊一個人就能殺死流賊六七個人?”
曹文诏點點頭,說道:“差不多吧!”
張準點點頭,慢慢的說道:“那好,曹總兵,你有沒有計算過,從你開始***陝西流賊到調往遼東,你總共殺了多少的流賊?”
曹文诏認真的計算一下,不太肯定的說道:“準确的數字,應該是五萬到七萬左右,或許更多一點。你知道,這些數據,一向都是不怎麽準确的。”
張準點點頭,又慢慢的問道:“你是戰功最突出的總兵嗎?”
曹文诏搖搖頭,皺眉說道:“左良玉才是。他殺的流賊,要比我多得多了,我估計被他殺死的流賊,沒有五十萬也有三十萬。”
張準目光閃動,慢慢的掃過前面每個人的臉,緩緩的說道:“那麽,曹總兵,你覺得,爲什麽陝西流賊無法平定下去呢?”
曹文诏無奈的說道:“他們人數太多了,殺死一批,又出現一批。”
張準微微一笑,意味深長的說道:“曹總兵,你有沒有想過,爲什麽會出現這樣的情況?”
曹文诏皺眉說道:“我又不是文官,我怎麽知道?”
張準微微一笑,慢吞吞的說道:“曹總兵難道就沒有想過?爲什麽那些人戰鬥力不行,隻要和你碰面,就是被***的份,可是他們還是要起來對抗你們?難道說,這些人比鞑子還不怕死?”
曹文诏皺眉說道:“不可能!”
張準緊接着說道:“那你覺得是什麽呢?”
曹文诏皺眉說道:“他們受人蠱惑,中邪了,失心瘋了!”
張準目光轉向吳三桂,慢慢的說道:“吳三桂,你說呢?”
吳三桂猶豫片刻,搖頭回答:“我不知道。”
張準冷冷一笑,敲打桌面的聲音忽然停止,他跟着提高聲音,嚴肅的喝道:“吳三桂,回答我的問題!”
他的聲音很大,整個宴會廳的人都聽到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轉移到張準這邊來。高起潛和吳阿衡也急忙轉身看過來。這個張準,吆喝吳三桂做什麽?
吳三桂隻好立正,肅然說道:“都督大人,下官的确不知道。”
張準冷冷的說道:“你知道!但是你不願意承認!”
吳三桂低頭不語。
張準冷哼一聲,目光橫掃全場,冷峻的說道:“在場的,誰能回答我的問題?爲什麽陝西流寇的戰鬥力,明明不如官軍,爲什麽他們還要前赴後繼,蜂擁的向前沖?爲什麽這邊殺了一百萬,那邊還有一百萬,兩百萬,甚至是三百萬冒出來?”
沒有人回答。
有些人還故意躲開張準的目光。
張準冷笑一聲,直言不諱的說道:“你們不是不知道,是不願意正面回答。白癡都知道,一個從來沒有接受過專業訓練的農民,和軍隊對抗的結果,隻能是死路一條。但是,他們還是起來對抗了。爲什麽?因爲他們活不下去了!”
“他們沒有自己的田地,沒有收入,沒有飯吃,隻能是活活的餓死。反正都都活不下去了,還不如起來和官軍拼命!天底下這樣的百姓有無數,你們根本殺不完。十條百姓的性命,換你們一條人命,都足可以讓你們全部覆亡。”
“我張準和陝西流寇是什麽關系?說關系很密切,沒有!我和他們還沒有親自接觸過。要說沒有關系,那也不對!我張準就很贊成他們起來對抗官府的行爲!我們每個人都要找活路,别人不給活路的時候,我們隻有拿起刀子殺開一條血路!”
“今天,我們可以在這裏把酒言歡,是因爲我們還沒有翻臉!要說哪天翻臉了,我們就是敵人!你們不會對我客氣,我也不會對你們客氣!誰不給我活路,我也不會給他活路!”
全場再次鴉雀無聲。
張準的話題,怎麽突然又扯到陝西流寇的上面去了?
“當今大勢,相信大家都能看清楚一二。朝廷,想要将你們調回去,先打敗陝西流寇,然後再回過頭來打我。這點小把戲,隻要是人都能看出來。我來對付鞑子,難度不大。但是,各位回去對付陝西流寇,我卻要奉勸各位一句,莫要逞強。你要是逞強,不小心丢了自己的性命,那隻能說一聲太遺憾了,現在的朝廷,是沒有錢給你們發撫恤費的。”
“曹文诏剛才已經說了,陝西流寇最大的特點,就是人多。你打掉他十萬人,他馬上又可以拉出十萬人來。現在的陝西、山西、河南等地,都是災荒連連,流民遍野。最保守的估計,這三省的流民,合計在千萬人以上。我要問曹總兵一句,這一千多萬的流民,你什麽時候才能殺得完?”
曹文诏咬着自己的嘴唇,沒有回答。
張準繼續說道:“其實,曹文诏剛才還有一點沒有說到,流寇也不是完全沒有戰鬥力的。經過不斷的戰争,不斷的優勝劣汰,流寇的戰鬥力,會越來越強。道理很簡單,能活下來的,都是強人。隻要流寇***一兩個強人,你們的命運,就非常的堪憂。還是那句話,你們不給别人活路,别人也不會給你活路的。”
曹變蛟畢竟年輕氣盛,有點不服氣的說道:“流寇的軍隊戰鬥力根本不如我軍,怕他做什麽?”
張準搖搖頭,冷冷的說道:“軍隊是打出來的。再爛的軍隊,隻要不是屢屢被全殲,經過數年的戰鬥,都會鍛煉成精銳。”
曹變蛟還是有點不服氣,想要說些什麽,結果被叔叔曹文诏制止了。黃得功等人想要說些什麽,話到了嘴邊,最終還是縮了回去。
張準端起酒杯,搖搖頭,歉意的說道:“不好意思,絮絮叨叨的說了這麽多,耽誤大家喝酒了。”
吳阿衡皺眉說道:“都督大人的意思,是流寇将戰勝官軍?”
張準慢悠悠的說道:“反正,我不看好官軍。”
吳阿衡自信的說道:“不過是一班流寇而已。以前,我軍是因爲兵力不足,才無法剿滅他們。現在,我軍即将回師,兵力大大的增強,陝西流寇的末日來了。”
張準冷冷一笑,意味深長的說道:“盧象升的幾分奏章,吳督師仔細的研究過嗎?”
吳阿衡皺眉說道:“誇大其詞,聳人聽聞。”
張準毫不掩飾的冷哼一聲,慢慢的說道:“既然如此,那就恭祝吳督師旗開得勝了!”
吳阿衡想要說些什麽,卻又不好說的,臉色一直都不怎麽好。
高起潛打圓場說道:“大家吃飯,吃飯,吃完飯,都督大人還要去錦州呢!”
張準搖搖頭,慢慢的說道:“不好意思,錦州我暫時不去了,我直接去大淩河堡。”
高起潛絲毫沒有堅持的意思,立刻改口說道:“那行,吃完飯,我們就去大淩河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