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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凱德也忍不住老淚縱橫,欣慰的說道:“玉麟,你長大了啊,你長大了啊!老四,你的兒子長大了啊!你看見沒有啊?你可以放心的去了啊,玉麟已經長大了啊!”
這番話引了更多的眼淚。
楊映菡的眼角裏,已經是淚光盈盈,淚珠凝聚,卻多少有些苦盡甘來的幸福的淚水。
楊銳鋒是楊家的長子,這些年的艱辛,已經是深有體會。向來木讷的他,端着海碗,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的淚水,已經落在了魚頭湯裏面。這同樣是苦盡甘來的淚水。
張準也感覺自己的鼻子有些酸,總算忍住沒有流下眼淚,沉聲說道:“大家都不要哭,苦難的日子,正在慢慢的過去。以後,我們的日子會慢慢的好起來了。真的,我們以後的日子,會慢慢的好起來的。總有一天,我們也能經常吃到豬肉,衣服也再不用打補丁!”
耗子再次揮了自己的表演天賦,接着張準的話激動的說道:“對,玉麟哥說得對!我們以後的日子,會好起來的!我們也能吃肉,我們也能穿好衣服!哥哥也會娶上好媳婦!小丫……小丫也會有個好歸宿!”
楊映菡的臉,攸然紅了,急忙低頭喝湯。一不經意,一滴晶瑩的淚珠,從眼角掉落下來,剛好落在魚頭湯裏面。
楊凱德被耗子提醒,蓦然想起了什麽,向張準說道:“玉麟,當初我和你爹……老四兄弟說好……你和小菡……”
楊映菡的臉,頓時更紅了,耳根子後面都紅透了,眼神嬌媚得好像要滲出水來,卻又舍不得離開。
張準誠懇的說道:“伯伯,你待我恩重如山,我全部聽你的安排,包括婚姻大事在内。隻要你不嫌棄我就好。”
楊映菡急忙站起來,去端飯。
楊凱德老臉舒展開來,欣慰的說道:“不嫌棄,不嫌棄。這件事,等有了合适的日子,我和她娘再合計合計,不急,不急。”
張準點頭說道:“是。”
耗子笑眯眯的低聲叫道:“姐夫?”
張準伸手給了他一個手肘。
耗子很誇張的叫起來。
黃氏笑着說道:“該打!一會兒你姐也打你!”
耗子很無辜很委屈的說道:“我又沒有叫錯,爲什麽該打?”
黃氏說道:“沒理由,就是該打。”
楊銳鋒點頭說道:“該打。”
耗子乖乖的不敢吭聲了。
楊映菡将幹菜飯端上來,然後端來兩大盆的炖魚塊,這就是正式的晚飯了。
不知道是什麽幹菜做的飯,幹菜比米飯多三倍以上,隻看得見幹菜,看不見米飯。又沒有油,吃起來澀澀的,好像是幹草一樣。炖魚塊就完全不同,香氣四溢,芳香誘人。難得的是,炖魚塊炖出來的魚油,香噴噴的,馬上成爲搶手貨。
這樣的飯菜,張準是真的吃不慣,但是沒辦法,他必須強迫自己吃下去。魚頭湯雖然補充營養,卻不能完全滿足身體的需要。再說了,一會兒撒幾泡尿,魚頭湯就沒有了,空着肚子睡覺,那可是非常難受的事情。況且,現在是正月,天氣還是很冷的。
張準硬生生的強迫自己吃了兩碗幹菜飯,又吃了三塊蠻大的炖魚塊,總算是飽了。兩大盆的炖魚塊,最後并沒有吃完,實在是每個人都吃得很飽了,畢竟是十多斤重的大魚呢。
晚上沒有什麽娛樂活動,每個人都習慣早睡。吃完飯以後,收拾好餐具,各人就洗腳上炕睡覺了。素來好動的耗子也很早就睡了。張準隻好回去自己的狗窩,洗腳上炕,卻是怎麽都睡不着。無論怎麽說,這還是他穿越來到明朝以後的第一個晚上呢。
遼東,鞑子,滿清……
陝西,民亂,起義……
西洋,艦隊,台灣……
崇祯、皇太極、李自成、張獻忠……
造反,改變曆史進程,父親,妻子,女兒……
亂七八糟的念頭,紛紛湧入張準的腦海,越的睡不着了。
夜不能寐之下,魚頭湯很快産生了效果。
一晚上,張準到了屋外幾次,都是往臭水溝裏尿尿。大家都是這樣的,隻有女人才用馬桶。男人尿尿就在屋前屋後,要是大的,就跑的遠一點。反正沒有什麽地是屬于自己的,農家肥也沒有用處。
跑了屋外三趟,張準就感覺自己的肚子哇哇叫了。
餓啊!
真的是餓!
自己明明吃了三塊炖魚塊,當時覺得已經飽了,沒想到居然不頂事,真不知道自己是咋搞的,難道二愣子的身體,飯量特别大,消化特别快?
前世從來沒有感覺到的饑餓滋味,現在是切切實實的感受到了。喉嚨裏面,好像有一把小鋼锉,在來回的锉動。那種澀澀的感覺,好像要将自己的五髒六腑都摳出來,然後嚼碎了,再重新吞回去。
家徒四壁,找不到任何可以充饑的東西。一晚上都沒有聽到老鼠的動靜,可能是老鼠都餓死光了。實在是無法忍受饑餓的他,悄悄的爬起來,在牆角裏找到一把生鏽的柴刀。然後出了門口。實在是餓壞了,他要到海邊弄點魚生來吃。
出了楊家屯,到旁邊的竹林,用刀砍了一根竹子,将一頭削尖了,當做标槍使用。白天的那根标槍,放在耗子家裏了,隻好重新弄一根。走了幾步,忽然聽到腳步聲。張準急忙回頭,赫然現是楊映菡。
楊映菡手裏舉着火把,盈盈走來,不斷搖動的火光,映照着俏麗的臉頰。她還是穿着白天那身碎花布做成的樸素衣服,看起來樸實無華,卻又清純動人。這是最原始的美,不需要任何的裝飾。她關切的問道:“玉麟……你做什麽呢?”
張準有點不好意思的說道:“我餓,起來弄點吃的。”
楊映菡好像早就猜到是這樣,溫柔的說道:“我給你帶了兩個飯團,你先吃吧。”
說罷,真的從懷裏掏出兩個飯團。
飯團用芭蕉葉包着,很整潔,應該是晚飯的時候留下的。
張準忽然有種說不出的感動。
就算是傻子,都能夠感覺到她對自己的關心。或許,這裏面可能有楊凱德要将她許配給自己的意思,但是,能夠時時刻刻的關注自己,還能提前爲自己準備好充饑的食物,實在是太令人感動了。她是真真切切的對自己好。
張準說道:“我看你也沒有吃飽,你吃吧!”
楊映菡說道:“我吃飽了……我飯量很少的。你的魚很好吃,真的,我吃了兩塊,很飽了。”
張準将竹竿削尖,左右搖擺掂量掂量,覺得相當的趁手,于是說道:“那……你先拿着飯團,我帶你吃魚生。”
楊映菡疑惑的問道:“魚生?那是什麽?”
張準說道:“你跟我來就知道了。”
楊映菡就聽話的舉着火把,跟在他的身後。
兩人來到荒涼的紅石灘,這裏自然是空無一人,隻有輕微的海風不斷的吹拂,将火把吹得不斷的跳動。因爲是正月十六,月色還是挺明亮的,月光溫柔的灑落下來,将海灘鋪上一層的銀色。又有幾顆閃爍的星星,調皮的眨着眼睛,好香是在窺探兩人的動靜。放眼大海,銀白色的迷迷蒙蒙的一片。海浪一陣接一陣的湧動過來,飛濺起來的浪花,在月色的映照下,顯得格外的潔白。
張準今天來回紅石灘幾次,對紅石灘的岩石已經相當的熟悉了,月色非常的透明,視線不錯,他很快就找了一個有魚的地方,站好位置,低聲說道:“來,将火把給我。”
楊映菡将火把遞過來,自己則蹲在岩石上面看他到底要做什麽。
張準左手接過火把,蹲下去,将火把很近的靠在水面上,左右慢慢的晃動。右手則握着竹槍,全神貫注的盯着水面上每一處的細微動靜。
“咕噜噜!”
忽然間,水面冒起一串串的泡泡。
“嗤!”
張準立刻将标槍紮下去。
“噼裏啪啦!”
竹槍不知道刺中了什麽魚,水面頓時激蕩起來,水花四濺。
楊映菡猝不及防,下意識的站起來,想要躲避水花。她還以爲張準紮中了什麽大海怪呢,有這麽大的反應。最後自己也情不自禁的嫣然一笑,繼續蹲下來,觀看張準的每個動作。
張準将手中的竹槍向右邊擺開,拉着水底下的大魚遊弋,然後劃了一個弧線,又回到原來的起點。這樣一圈一圈的拖着大魚不斷的畫圈圈,消磨着大魚的力量。
水面終于漸漸的平息了,依稀可以看到水面變成了暗紅色,那都是大魚從傷口噴灑出來的鮮血。看鮮血分布的面積和濃度,下面的這條大魚,分量不會少于十斤,這次真的是逮到了大家夥了。
感覺火候差不多,張準慢慢的提起竹槍,同時左手深入水中,将大魚撈起來。
“好大!”
楊映菡失聲叫道。
好家夥,原來不是大黃魚,而是純正的鲢魚,足足有十五六斤重,長度過半米,頂得上三條大黃魚了。看來這岩石的下面,極有可能有淡水泉湧,能夠有效的稀釋海水的鹽度,否則,鲢魚是不會在這裏出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