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oo4)
“玉麟,不要做傻事,不要逞匹夫之勇!王世新的爪牙很多,楊昆和黑豹,都是一等一的惡霸,身邊的打手又多,你一個人是絕對打不過他們這麽多人的。要是你有個三長兩短,我可是對不起死去的老四兄弟啊!我可是答應他,要好好的照顧你的啊!”楊凱德不知道看出了些什麽,反複叮囑張準。
“伯伯,我知道了,我不會的。”張準非常肯定的回答。
楊凱德這才略略放心。
但是,如果楊凱德更加細心一點,肯定會覺察到,張準的回答,實在是太快太響亮了一點。是的,張準的回答,完全是敷衍性的。在前世,老父親同樣有過這樣的勸阻,最終的結果……家破人亡,妻離子散。有了這樣的教訓,張準當然不會重蹈覆轍!
換言之,他絕對不會再“冷靜”,再忍讓!
先制人,後制于人,他要先出手!
話不投機,張準就來找耗子了。
耗子正在和大哥楊銳鋒準備煮鹽的柴火。
以前,浮山所軍戶們的錢糧,在拖欠三四個月以後,還有放的可能,大家咬緊牙關熬一熬,勒緊褲帶拖一拖也就過去了。然而,随着遼東戰事的不斷緊張,還有陝西民亂的越來越激烈,這個錢糧,是拖得越來越久了。去年三月份的錢糧,到現在都還沒有放呢!
沒辦法,軍戶們隻好自謀出路。
總不能活活的餓死吧?
煮鹽,是軍戶們選擇最多的謀生出路。浮山所三面環海,楊家屯距離海邊最近,海水裏有的是鹽。崂山的花草樹木也是免費的,使勁兒的拉回來,曬幹了就是柴火。在海邊支起幾口大鍋,裝上海水,點燃柴火,将水分熬幹,就可以得到鹽巴了。
煮鹽需要耗費大量的柴火,楊家往往是全家出動,一起砍柴,才能勉強夠三口大鍋消耗的。然而,他們煮出來的鹽,每斤的收購價隻有四文錢甚至是三文錢。每個月辛辛苦苦,起早摸黑,也不過煮一百來斤鹽,收入不過是三四百文錢,這可是全家七口人的收入了。
以前五文錢可以買一斤的糧食,現在是肯定買不到了,最起碼要八文,甚至是九文十文。每個月煮鹽的收入,隻能買不到五十斤的糧食。全家七口人,加上張準就是八口,怎麽可能夠吃?每頓都要吃野菜是必然的,米飯隻是裝飾。
幸好崂山地大物博,有柴火,有草藥,有野菜,楊銳鋒他們去打柴的時候,順便弄回很多的野菜、草根、樹根什麽的,要是能采摘到蘑菇就更好了。不過,因爲大家都很餓,饑不擇食,對蘑菇的認識也不夠,經常采到有毒的蘑菇。僅僅是去年,楊家屯周圍就有十幾個人死在了毒蘑菇上,所以,楊銳鋒他們也不是很放心,不認識的蘑菇是絕對不采的。
和耗子完全不同,楊家的長子楊銳鋒是非常老實的一個人,勤懇能幹,起早貪黑,二十來歲的人,看起來好像已經四五十歲的樣子,滿臉的皺紋和風霜。因爲長期和海鹽打交道,雙手早就開裂了,好像是千年老樹的樹皮。楊凱德覺得最對不起自己兒子的事,就是到現在都還沒有能夠給楊銳鋒娶一門媳婦。
貧苦的軍戶們,經常流行換親。就是你将你的女兒嫁給我的兒子,我将我的女兒嫁給你的兒子,雙方都不要彩禮什麽的。楊映菡長得好看,又善解人意,登門提出換親的軍戶不少,但是楊銳鋒堅決拒絕拿自己的妹妹換取媳婦,這件事于是就拖着了。
對于這樣的老實人,張準從來都是很關愛很同情的。他要是松松口,楊映菡就是别人的女人了。他幫忙整理柴水,用力将一捆捆的幹柴堆疊起來,順口問道:“鋒哥,今天能煮多少斤鹽?”
楊銳鋒木讷的回答:“三斤吧。”
張準無言的點點頭。
海水的含鹽量大約是3%左右,每個鐵鍋要煮出一斤的鹽,就要注入三十來斤的海水,這已經是很大的鍋了。要将這麽一大鍋海水都蒸掉,确實不容易啊!楊家有三口鍋,每天煮三斤鹽,這已經是極限了。然而,三斤鹽的收入,卻不過是僅僅十文錢而已,隻能買一斤多一點的糧食。
“二楞,我們去撈魚吧!”
準備好柴火以後,耗子将撈網拿起來。
打漁,是軍戶們維持生計的第二個選擇。
俗話說靠山吃山,靠海吃海,浮山所三面環水,自然要打大海的主意。浮山所周圍的海産還是很豐富的,這年頭,沒有工業污染,沒有過度捕撈,魚兒都使勁兒的長。坐船出海的人們,經常能看到一群群密密麻麻的大黃魚優哉遊哉的遊來遊去,根本不怕人的。
然而,打上來的魚,基本上隻能自己吃,想要賣錢,那是不太可能的。浮山所的商品經濟并不達,沒有人買魚。即使是這樣,也不是每個軍戶家裏都有魚吃的,要看運氣。畢竟不是專業的漁戶,也沒有專業的打漁工具,大黃魚也沒有笨到伸手就能撈上來的的地步。
吃肉,吃豬肉,吃羊肉,吃牛肉,對于貧窮的軍戶們來說,乃是奢望。豬肉五十多文錢一斤,相當于五六天的煮鹽收入了,貧窮的軍戶們根本吃不起。隻有逢年過節的時候,才能買上那麽一小塊,還要預先煎油,留作幾個月甚至是一年的備用。當煎完油以後,剩下的油渣,才能每個人分幾小塊。因此,軍戶們要沾油腥,最後還是要打大海的主意。
沒有專業的打漁工具,軍戶們隻能各出奇招,因地制宜,自己制造捕魚工具。撈網是最常見的,一般都是用破布做成。耗子的撈網已經破舊不堪,中間穿了好幾個大洞,他用樹藤将破的地方纏繞起來,勉強補住。但是一不經意之間,樹藤散開,破洞又晃晃蕩蕩的出現了。
楊映菡從屋子裏面出來,看到兩人手中的撈網,眉頭一皺,叫道:“二哥,你别讓玉麟下水,他的傷口是不能碰生水的。”
耗子說道:“我知道,我們不下水。”
張準也說道:“放心,我不下水。我自己的小命,我怎麽會不珍惜呢?耗子負責撈,我負責看。”
楊映菡神色有些古怪,似乎要對耗子說些什麽,最後卻什麽都沒有說,轉頭對張準說道:“你自己小心一些……沒有魚也沒有關系。”
張準點點頭。
楊映菡這才進屋去了。
張準忽然反應過來,側頭看着耗子,好奇的問道:“小丫最後那句話什麽意思?什麽叫沒有魚也沒有關系?”
耗子的臉色頓時不自然起來,言不由衷的說道:“她是看我沒本事捕魚,才這麽說的。我今天一定要弄一條石斑回來,讓小丫見識見識我的厲害。”
張準輕微的愣了愣,下意識的問道:“你……以前從來沒有抓過魚回來?”
耗子頓時臉紅了,神态更加的不自然,支支吾吾的說道:“也不是沒有……這不是被别人都抓光了嗎?”
張準明白過來了,這小子原來做什麽都是銀蠟槍頭,看起來鬼精鬼精的,嘴巴也滑溜得很,實際上卻是屁大的本事都沒有,居然連一條魚都抓不到,難怪楊映菡會有那樣的反應。她剛才縮回去的話,十有**是:“二哥,你還是别去了,浪費時間。”
耗子越的臉紅了,卻又丢不下臉來承認自己的捕魚水平的确不咋的,還在那裏掩飾着說道:“今天,我一定找個好地方下網……一定要弄一條魚回來……”
張準懶得理他,随口問道:“有标槍沒?”
耗子茫然的說道:“什麽标槍?”
張準懶得問了,看看四周,自己去找。
屋外沒有現,進屋。
浮山所生活的都是軍戶,按理說應該是當兵的人,可是屋裏屋外居然看不到一件像樣的武器……嗯,牆壁上有一把腰刀,應該是明軍的制式腰刀,可是上面的灰塵,簡直可以将腰刀和牆壁都粘合在一起了,張準看了一眼,最終放棄了将它摘下來的念頭。将腰刀摘下來簡單,可是萬一弄塌了牆壁,那就麻煩了。
楊映菡正在廚房忙碌,看到他東張西望的,詫異的問道:“玉麟,你找什麽呢?”
張準說道:“标槍。”
楊映菡也不太明白。
張準說道:“就是……紮魚用的!”
說罷,做了個紮魚的動作。
以前在海軍6戰隊的時候,戰士們從來不缺海鮮,除了經常到岩石裏面去摸螃蟹龍蝦之外,紮魚也是他們的拿手好戲。來自北方的朋友可能都知道,冬天在封凍的江面上鑿開一個洞,用誘餌将魚引誘過來,然後舉起标槍,一槍紮下,隻要動作夠快夠準夠狠,一條魚就被紮死提上來了。
南方沒有這樣的便利。不過,沒有關系。隻要是有魚的地方,戰士們就能夠施展這項本領。無論是用誘餌将魚引誘過來,又或者是用石頭将魚從水底下攆出來,隻要有魚出現在自己的身邊,标槍往下一紮,一紮一個準。你要是紮空了,以後都沒臉見人。
楊映菡想了想,掀開柴堆,從柴火的後面拿出一把同樣是沾滿灰塵的長矛來,“是不是這個?”
“這……”
張準無語。
大姐,這不是标槍,這是長矛啊。
這麽粗的長矛刺下去,鲸魚都要被刺死了。
算了,将就着用吧。
接過長矛,來到水井邊,提水。
耗子奇怪的問道:“二楞,幹啥呢?你提着長矛做什麽?出征打仗哪!”
張準沒好氣的說道:“别胡說八道!過來,幫我磨一磨槍尖,将上面的鏽迹都磨幹淨了。槍杆也要好好的洗刷一番,将上面的灰塵都弄幹淨。”
耗子笑眯眯的說道:“好嘞!”
接過長矛,就忙碌起來了。
磨一磨槍尖,不是因爲紮魚的需要,而是因爲槍尖上都是鏽,要是刺入魚體内,留下鏽迹斑斑,這魚還要不要吃了?
耗子大事幹不來,這點小事做的還算妥帖,他仔細的将槍尖上的鏽迹都全部磨掉,又洗幹淨槍杆上面的灰塵,這才将長矛交給張準。
張準用手試了試槍尖,還可以,蠻鋒利的。
“行了!走吧!”
張準提起長矛,朗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