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獄中,已經開始了殺戮。
監獄的人見是孫權親兵,都沒敢阻攔,親兵沖進大牢,立刻開始了屠殺,數千的世族,擠滿了偌大的監獄,逃無可逃,被亂箭射殺,很快死亡數百人。
可是殺戮才開始一刻鍾,已經有士兵急急忙忙沖進來給親兵隊長報訊。
“不好了,周瑜造反,主公被挾持,周瑜命令我們立刻停止誅殺世族。”
周瑜帶着軍隊,挾持了孫權進來,那些餓得奄奄一息,又被屠殺吓住的世族之人,看到周瑜押着孫權到來,立刻知道出現了轉變,陸遜和張纮都知道陸定的消息送出去了。
“張纮,陸遜,你們說主公參與刺殺先主公,可有證據?”周瑜懶得廢話,直接問了出來。
張纮躲在最後面,這時才哆哆嗦嗦出來,并且叫出了一個張家子弟,隻見那張家子弟從口中取出一個栗子一樣的圓東西,敲開殼子以後,裏面竟然是一張紙條,看那樣子,根本不是蜀中産的紙張,而是以前昂貴的蔡侯紙。
士兵遞給周瑜,周瑜展開一看,這張紙竟然是孫權親自寫出來的與世族的契約,雖然很亂,好像是草稿,但是大概内容周瑜看明白了。
殺了孫策,孫權上位,重用世族。
“主公,你還有什麽說的。”周瑜将草稿展開到孫權面前,孫權本來還想辯解,可是看到這張紙,徹底無言以答。
孫權怎麽也沒想到,世族竟然早就準備了後手。
契約的原文,早已被孫權銷毀了,但是孫權沒想到這封以爲已經毀掉的東西,竟然被張纮保存了下來。
當初孫權看到孫策好大喜功,剛愎自用,不在意江東世族看法,這樣下去遲早生變,因爲孫家在江東根基再深,也是需要江東世族支持的。
孫策能夠快速一統江東,靠的就是這些世族對孫氏的信任,可是孫策統一後,根本不顧及世族利益,這是在毀壞孫家統治根基。
孫權迫切希望自己能掌權,孫權認爲自己肯定比哥哥好,因爲哥哥隻有武力,而自己自信能夠磨合江東各方勢力,自己統治,一定能穩固了江東後,進而争霸天下。
這種想法孫權沒說出來,卻被自己的老師張昭看出來了,江東世族早已對孫策不滿,迫切想找個新的代言人,鑒于孫家在江東的影響,孫翊和孫策性格又差不多,那孫權就是最合适的人選了。
在張昭的誘導和暗示下,孫權終于下定決心政變,當時孫權給了自己充足的理由,這是爲了江東,爲了孫氏基業。
孫氏基業壯大不一直是父親孫堅和各個孫策的心願嗎?
讓孫策這樣剛愎自用下去,江東遲早分崩離析,孫氏基業必然瓦解,那還不如交給自己,孫權自信自己一定能駕馭好江東,圖謀天下。
隻要江東興盛了,就算孫堅孫策在地下,不是也一樣高興嗎?
于是,孫權選擇了與江東世族合作,寫下了彼此的契約,後來孫權聰明的毀掉了契約原文,可是卻沒想到這篇自己留在家中,以爲已經毀掉的草稿,竟然出現在張纮手中。
孫權很容易就想到,這是自己那可敬的老師暗中留下的,孫權狠狠看了一眼牢中的張昭,可是張昭同樣帶着仇恨看孫權。
孫權想殺人滅口,世族的人已經打算和孫權同歸于盡了。
“主公,你爲什麽要這麽做?你是大哥的弟弟啊?你怎麽下得了手?難道就是爲了一個江東之主嗎?”
周瑜捏緊拳頭說道,如果是别人,周瑜早已下令誅殺,可是孫權,那是孫策的弟弟,還是自己輔佐了這麽多年的主公。
自己爲了孫策的理想,一直全力輔佐孫權,哪怕被世族各種掣肘,哪怕流浪外地,也從未放棄。
可是,就算孫策在地下,也沒想到殺自己的竟然是自己的親弟弟吧。
剛剛進入監獄的孫尚香也愣住了,自己的二哥殺了大哥?孫尚香愣在原地,仿佛全身被灌鉛一樣,一動不動,眼睛死死地盯着孫權。
“哈哈哈哈。”孫權突然大笑起來,笑的有些蒼涼,又好像放開了一切,環視了一眼滿監獄的人,自己的親兵,周瑜的士兵,牢卒,被關押的世族,周瑜,呂蒙,還有孫尚香。
眼光在每一個人身上掃過,大聲道:“公瑾,你現在覺得我禽獸不如,是嗎?你們所有人都覺得我孫權喪盡天良,是嗎?
我告訴你們,你們根本不能理解一個君王的痛苦。
沒錯,望江樓之事我孫權參與了,就是我孫權讓這些道貌岸然卑鄙狡詐的世族人做的,但是,哪怕是我孫權今天,也從來沒有後悔過。”
孫權緊盯着周瑜:“公瑾,你在得知我孫權參與了望江樓之事,是不是在想我爲什麽這麽做?是不是就是爲了權位,名利?
兄長待我孫權不薄,哪怕紹兒出生,也從來沒有忌憚過我這個弟弟,兄長他光明磊落,甚至在臨死之際,也無私地把江東之主傳給了我孫權。
結果我孫權卻是害死兄長的人,你一定覺得我孫權死不足惜吧。
可是,公瑾,當初兄長橫掃江東,靠的就是世族的支持,整個大漢世族的力量不可估量,而江東這種力量更是決定性的。
江東百姓寡弱,靠百姓支持能行嗎?隻能靠世族支持。
兄長因世族而快速定鼎江東,眼睛卻看不到這一點,不顧及江東世族利益,妄動刀兵,一意孤行,又要征許昌,又要伐荊州。
打仗需要人,需要錢糧,需要将軍,需要後方補給,這些從哪裏來?全都是世族,江東四大家不願意出征,兄長他能做什麽?
不顧及根基就想靠武力完成一統天下,異想天開嗎?
所以我才奪了權,我必須**,我不**,江東将毀于一旦,難道一定要等到兄長兵敗身亡,或者孫家基業被世族颠覆,才來後悔,才來怨天尤人嗎?”
“胡說八道。”周瑜身後一員大将,正是老将韓當,在孫堅時代就是孫家親信,一直忠心孫權,今夜周瑜告訴他自己的猜測,韓當本來不信。
這時聽到孫權竟然是殺孫策的罪魁禍首,這麽多年的欺騙,不禁大怒。
“二公子,你不用狡辯,什麽狗屁世族,蜀王劉璋,從江州就開始屠殺世族,到現在屠殺了數十萬人,從來沒有幾個世族支持他,現在河北還關押着十數萬人,還在搜捕世族餘黨,爲什麽劉璋就能一統天下?
二公子,你不覺得你這是欺妄之詞嗎?”韓當憤怒之下,連主公的稱呼都變了。
“那是他劉璋,韓老将軍,你以爲誰都是劉璋嗎?”孫權大聲道,可能覺得這句話不夠說服力,又補充道:
“劉璋,本來是益州之主,出身皇室,他的幾個人比他高?他一起事就有十萬大軍,一州之地。
他還能得到曠世奇才黃月英的相助,無論軍事内政,都是當世頂級,有幾個謀士能及?
還爲川軍發明了許多武器,爲川地百姓發明許多農具和新式耕作方法,連紙張印刷術都是黃月英改進的,你們誰有黃月英之才?
劉璋自己還能制定出那麽多完善的新政,土地令,限價令,四科舉仕,還會發明東西,我承認,我孫權比不上劉璋,可是天下諸侯有幾個人能比得過劉璋?
劉璋黃月英皆百年千年不出的人,除了會發明的三皇五帝,我孫權自古就沒見過這樣的君王和這樣的謀臣。
這樣的人,能拿來舉例嗎?我孫權若不與劉璋生于同時,未必不能開創基業。
更何況,即使以劉璋的君王之能,以黃月英的曠古奇才,劉璋也多次身陷險地,涪城之戰,江陵降魏延,秦川之戰,哪一次不是險象環生?
特别是當初荊益二州世族叛亂,劉璋幾乎就死在五溪。
劉璋黃月英不但是奇才,還得上天眷顧,我孫權與他們比什麽?難道這樣就能證明我孫權無能嗎?”
孫權說着,韓當無言以答,可是臉上明顯不服氣,隻是覺得孫權作爲孫策的弟弟,怎麽能夠對兄長下殺手,這一點,就算孫權說一千道一萬,韓當也無法原諒。
“主公。”周瑜臉色沉靜,一字一句地對孫權道:“難道一直以來,你都沒有慚愧過嗎?”
“慚愧?我慚愧多了。”孫權突然好想回憶起了這幾年深夜的一幕幕,每當現實中不順,或者兵敗,或者被世族權臣欺淩,孫權沒日沒夜睡不着,仿佛要發狂了一般。
“我孫權沒有後悔過望江樓之事,但是我對兄長是有兄弟之情的,我在他靈堂前的哭泣是真的,這麽多年,我從來沒有忘記過兄長臨終托孤。
正因爲這樣,我孫權這些年,無論碰到多大的打擊,無論遭逢什麽樣的失敗,從來沒有屈服過,從來沒有熄滅過君王大志。
哪怕世族将我完全架空,哪怕曹操都投降,哪怕川軍已經控制了大半個天下,我江東隻剩下三個郡,幾萬士兵,我孫權也沒想過投降。
因爲我孫權就是知道,我一旦投降,将無法面對九泉之下的兄長。
我孫權無數次警告了自己必須成功,可是現實卻是這樣殘忍,爲什麽讓我和劉璋生于一個時代?
我低估了世族的能力,當初害死兄長時,我一直以爲能夠駕馭他們,可惜我錯了,君王的磨合之道,遠遠不是家族自私本性的對手,因爲君王的平衡之術隻是手段,而世族的自私是他們根深蒂固的本性。
除了像劉璋那樣将他們斬盡殺絕,根本不可能靠手段将他們爲己所用。
我承認我高估了自己,低估了世族,也低估了劉璋這個對手,可是我孫權敢說,哪怕兄長在世,江東也不能一統天下。”
孫權帶着凄涼的目光再次從每個人身上掃過,緩緩道:“我沒錯。”
“公瑾哥哥,你是兄長結義兄弟,雖出身世族,卻一心爲我孫家作想,從來沒斷過爲我孫家完成天下一統的心願,所以我從來都是相信你的,現在你這樣做,我也能理解,你還是以前那個公瑾。
我孫權是不會投降的,現在我也沒什麽好說的,你要殺了我爲兄長報仇,就來吧。”
孫權閉上了眼睛,周瑜看着孫權半響,他這一輩子,隻在乎了兩個人,正是因爲查到是世族害死了孫策。
所以周瑜後來抓捕世族再也沒有顧忌,否則無論世族怎麽賣弄權術,周瑜爲了顧忌後果,也不會這麽幹脆。
周瑜爲孫家做的一切,都是因爲孫策,現在知道孫策的死是孫權造成的,他無論如何無法原諒孫權。
但是畢竟主臣一場,孫權的話也讓周瑜知道了孫權這樣做的理由,更何況孫權還是孫策的弟弟。
“主公,周瑜打算率領江東歸降川軍,你的生死,就由蜀王來決定吧。”
發生這樣的事,江東還怎麽抵抗川軍,周瑜已經沒有說話的力氣,低聲說了一句,就要叫士兵押上孫權,就在這時,異變突生,周瑜身後呂蒙,突然上前一步,拔出佩劍架在了周瑜脖子上。
“大都督,得罪了,所有人退後,放開主公。”
全場的人都驚呆了,包括那些聽到周瑜要歸降川軍,自己必死的世族子弟,哪怕他們已經抱着和孫權同歸于盡的想法,這時周瑜和孫權的自相殘殺落下帷幕,也很感傷。
可是即使如此,還是被呂蒙的舉動震驚了。
呂蒙是什麽人?那是周瑜的死忠,還跟随周瑜學習了幾年,所有人都認爲呂蒙忠心周瑜,比忠心孫權更多,是孫權的第一心腹。
可是現在,這個第一心腹,竟然将佩劍架在了周瑜脖子上。
周瑜的士兵,孫權的親兵,包括孫權自己都愣住了。
“呂蒙,你幹什麽?你要幫那個弑兄的畜生嗎?”韓當大聲喝道。
“老将軍,你也退後。”呂蒙将周瑜轉過來,面向韓當大吼一聲,對周瑜道:“大都督,别怪呂蒙,呂蒙覺得主公說的沒錯,做的也沒錯。”(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