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壽的命運,人所共知,比劉璋還凄楚許多,嫁給劉協冊封爲貴人時才十歲,十歲的小女孩就陪着軟弱的劉協一起被挾持。
後來又被曹操挾持,一個年輕女孩,在暗無天日的深宮之中度過青春年華,誰都能想象得到那種凄涼。
而後來,伏家被全族誅滅。
或許之前夏侯淵張遼等人,還可以認爲伏壽是因爲和劉璋早已耦合,所以忍受下來,但是現在直面伏壽,再聽了伏壽這番話,不知爲什麽,完全提不起了這種想法。
當沒有直面一個人時,可以按照一些固定邏輯去揣度,但是當直面這個人時,這個人給自己的印象,成爲邏輯分析的一個重要考量。
現在伏壽給這些曹軍武将的感覺,顯然不該是之前推測的那樣,而且這也附和以前伏壽在曹營中的形象,兩相印證,特别是眼光在那栩栩如生的山河破碎圖上流連,沒人認爲伏壽是因爲和劉璋的事,才忽略家族族滅的。
這幅山河破碎圖明顯是傾注了感情的,伏壽同樣是亂世的犧牲品而已。
夏侯淵再也提不起仇恨,向伏壽“噗通”跪下:“夏侯淵叩謝太後指點,從今以後,不再計較過去仇恨,一心匡扶大漢。”
“太後千歲,蜀王千歲。”包括原曹軍文武在内,衆文武一起下拜。
“衆卿平身。”伏壽微一擡手,向夏侯淵點點頭:“夏侯将軍起來吧,隻要妙才和元讓将軍家人同意,本宮會叫黃漢升将軍去爲元讓将軍掃墓,夏侯将軍覺得可好?”
“多謝太後。”夏侯淵再次叩拜,站起立于一旁。
之後再次冊封李典爲中郎将,調入荊州法正麾下,并整理了北方軍隊。
除并州的步兵外,駐紮在河北正北方上谷一帶的騎兵,全部歸屬折蘭英麾下,除張遼調兩萬兵馬駐紮雁門,其餘軍隊,包括趙雲馬超黃忠徐晃張颌夏侯淵全部在上谷練兵,一邊訓練,一邊找機會攻打河北邊境,準備一年後的總攻。
劉璋走出大殿,深呼吸一口,各方邊境的事情安頓下去,還有許多事情要交代,特别是内政,劉璋從來都覺得内政比軍事更加重要,這才是關系千秋的大事,光軍事強大,最終隻是昙花一現。
“月英,你下去安排一下,三天後我要見長安各大商戶的商人,有影響力的全部叫過來。”
“三天?這麽快?”黃月英略微詫異。
“許多事早辦早好,我們以前定下一年計劃,全從軍事上考慮了,包括糧草和軍隊,可是我覺得許多内政的問題沒有解決,而且要在發起總攻前解決。
時間很緊,早辦早好,如果耽擱下去,後面有的忙了。”
“那倒是。”黃月英笑了一下道:“高昌的黑木林樹藤已經運回來很多了,第一批藤甲已經進行了幾次浸泡加工,上半年就該成型了。
從大宛到西涼各地的驿站已經建立起來,大宛馬就快過來了,除此之外,還有許多生産計劃,包括紅苕和南瓜的擴種,這些都需要主公把關。”
“老給我添堵。”劉璋不滿地說了一句,本來還沒想這麽多,黃月英這麽一說,劉璋真覺得千頭萬緒的。
不行,得找個幫手,劉璋對王緒道:“傳曹沖過來。”
曹沖與周不疑,諸葛恪并稱爲三國三大神童,周不疑見識過了,那不是人,諸葛恪在曆史上也有盛名,劉璋倒是想見見這個和周不疑諸葛恪并立的曹沖,才十一歲,前途無量,說不定能有大用。
劉璋回到府中,一邊享受着黃玥按摩,一邊看劉康寫字,劉璋發現劉康雖然身體不好,可比劉循聰明多了,六歲不到,寫的字比當年劉循寫的可好看多了,語句通順,隐有文采。
“康兒不錯,隻是千萬别學你哥哥,小時候一天到晚就知道寫詩作文,早晚讀書把人讀傻了。”劉璋笑着道,劉康用力點頭。
一旁蓮花見劉璋看的欣慰,插口道:“少公子可了不起呢,平時讀了許多書,上次蔣琬先生考問了幾個問題,少公子都答出來了,而且少公子還找了武藝師傅,身體也在好轉,以後一定……”
“蓮花。”黃玥看了蓮花一眼,語氣中帶着嚴厲,大嘴巴蓮花這才意識到自己說的有點多了,連忙閉嘴。
劉璋無所謂的笑笑,摸着劉康的頭道:“恩,身體好就好,咱最重要的就是身體。”
後面的黃玥微微愣了一下,她呵斥蓮花的原因,劉璋肯定清楚,而劉璋那句“身體好就好”,顯然耐人尋味,雖然黃玥并沒有過多的想法,可是劉康畢竟是自己兒子,還是忍不住想了許多。
就在這時,一名士兵進來,黃玥連忙恢複了按摩,臉色平靜。
“禀報主公,曹公子求見。”
“請。”
小身闆的曹沖從門外進來,向劉璋拜禮:“草民曹沖拜見蜀王,拜見王後。”舉手投足頗有禮儀。
劉璋揮了一下手,旁邊家丁立刻搬來椅子,曹沖行了個禮坐了下去。
“聽聞曹沖公子七歲稱象,真乃神童,今日見到,果然儀表氣質出衆。”劉璋笑道。
曹沖行禮道:“多謝蜀王誇獎,隻是曹沖稱象時已經九歲,實在算不得神童。”
劉璋這才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因爲之前江東在川軍威逼下結盟,孫權向曹操獻出大象比曆史上晚了兩年,自己卻還是順口說出來了,微微有些尴尬。
“不管如何,也是同齡中極爲聰明之人,我有意委任你爲川軍職位,你看可好?”
曹沖略顯詫異地看了劉璋一眼,起身拜道:“早聞蜀王殿下唯才是用,軍中女将,地方女官無數,今日曹沖以童稚之身,竟得蜀王垂愛,曹沖實在受寵若驚,隻是曹沖實在不能身受。”
“爲何?”
“曹沖年方十一,未及弱冠。”
“甘羅十二拜相,也隻比曹公子大了一歲而已。”
“甘羅非燕趙王室之子。”
曹沖簡短的拒絕,讓劉璋微微一驚,好犀利的言辭,甘羅非燕趙王室之子,一下就道明了自己爲什麽拒絕出仕的原因,同時隐而不明,也沒說破,很有語言技巧。
光是這一點,劉璋就覺得曹沖絕對是一個才子,何況邺城政變中,曹沖是領軍之人,劉璋雖然不清楚曹沖是不是真的有軍事才能,但是從曹操的委任就看得出來,曹沖應該是有的。
對于識人之明,劉璋還是相信曹操的眼光。
“曹公子年方十一,就因爲這些原因拒絕出仕,不覺得埋沒了嗎?”
“隻要蜀王鏟除河北世族,救出家父和宗族之人,曹沖就感激不盡,更何況如果蜀王垂愛,待他日蜀王一統天下數年之後,曹沖到了成人之時,未嘗不可求個縣令亭長養家糊口。”
又是縣令,劉璋想到諸葛亮,這些人才都喜歡當縣令糊口嗎?不過從這裏也看出曹沖和周不疑的最大區别。
周不疑那是什麽話都敢說,敢頂撞自己,直言不諱地說出自己的缺點,還敢妄論儲君之事,還提前就爲劉循的世子之位做準備。
這些舉動,碰到一般的君王,條條都是大罪,而且就算是在劉璋這裏,假如劉循最終不能爲世子,周不疑也是第一個要殺之人。
周不疑并非不懂這些,隻是認定自己夭折之命,破罐破摔。
相對的曹沖卻内斂多了,因爲是曹操之子,爲了避嫌,直接拒絕了出仕,要換做周不疑,說不定爲了報仇,根本不會客氣。
就在劉璋還在考慮怎麽安排曹沖時,一旁五歲的劉康突然開口道:“父王,孩兒也聽聞了曹沖哥哥的名聲,以前不疑哥哥做了大哥的老師,可以讓曹沖哥哥也做我的老師嗎?”
劉康認真地看着劉璋,劉璋沒想到劉康會提出這個要求,看來自己這個兒子絕對比劉循聰明的不是一點半點,可是劉璋卻沒答應,而是陷入了沉默。
過了好一會,擡起頭對曹沖道:“曹公子,你可願意?”
剛才劉璋沉思的時候,曹沖一直看着劉璋,這時從容地答道:“曹沖知道當初周不疑也隻是循公子伴讀,曹沖絕不敢稱師,不但不敢稱師,連伴讀也不能做,多謝少公子厚愛,請蜀王和少公子收回成命。”
劉康一下皺緊了眉頭,問曹沖道:“爲什麽?”
曹沖微微沉吟一下道:“少公子與循公子,皆關系未來的大漢,周不疑在蜀王出兵漢中以前,就已經住進成都牧府。可以說見證了蜀王新政的全部實施。
而蜀王的新政,正是今後大漢天下的核心,絕不可違背和偏離。
周不疑做循公子之師自然可以,但是曹沖對蜀王新政一竅不通,那才是誤導公子,如果妄自對公子施加影響,恐影響今後大漢發展,曹沖不能承擔罪過。”
“這……”劉康明顯不舍,轉頭看向劉璋。
劉璋微微一笑,對曹沖道:“既然如此,本王就不爲難曹公子了,曹公子放心,我軍已經派大批細作進入河北,應該有很大希望救出魏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