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女兒曹羨沒有出兵,反而讓出了馬超和王雙偷襲張遼後方,導緻張遼大敗,關東門戶虎牢關也丢了的消息,讓曹操暈厥第二次。
江東發生内亂,岌岌可危,眼見三足鼎立就要缺一腳,曹操暈厥第三次。
三次暈厥之後,曹操身體每況愈下,越來越虛弱了。
曹操從床榻爬起來,臉色蒼白,好像一下子老了幾十歲。
“靈雎,你說我,是不是要死了?”
靈雎撫着琴,琴音徐徐傳出沒有波動,輕聲道:“人,該死的時候就會死,何必想那麽多。”
“呵呵,呵呵。”曹操幹笑兩下:“是啊,人最終都是要死的,如果害怕死,焦慮死,恐怕死得更快。”
曹操帶着笑意說了兩聲,突然長歎一口氣,臉上露出悲涼:“可是我不想死啊,我是真的害怕死啊。
我曹操以骁騎校尉起家,戰黃巾,刺董卓,發讨賊檄文,敗呂布,滅袁術,縱橫中原,橫掃河北。
那時候,我清楚的覺得,我應該能夠幹一番大事業了,應該成爲曆史的一個成功者了。
可是關中一戰,大敗,我成就了劉璋的崛起,之後許昌,穎水連連敗北,而這次六路大軍圍攻川軍,一敗塗地,損失二十多萬軍隊。
全部敗給了劉璋,我曹操前半生叱咤天下,怎麽能在失敗中死去?我不甘心啊。”
“劉璋是位枭雄,與你同是當世豪傑,卻霸氣内斂,更有原則和目的,你赢不了他的。”靈雎撫着琴淡淡說道。
“連你也這樣說?”曹操看向靈雎,臉上沒有憤怒,卻是無數的不甘。
“我隻見過他一次,并且隻有一個夜晚,我這樣評價他,信不信都由你,我知道你不會信的,因爲你的霸氣已經外放了,就憑這一點你就輸了。”
靈雎腦中浮現出的是當初被匈奴人帶走,爲劉璋撫琴報恩的那一夜。
因爲那一夜的印象,劉璋一個君王身患重病,卻沒有過多在乎,反而在乎更多的是自己的理想,是自己頒布的政令延續,這不是多少君王能做到的,至少曹操就沒做到。
在靈雎心中,曹操是一個枭雄,但是太過淩厲,可是偏偏淩厲中,還沒有那麽堅守原則。
而劉璋看上去比曹操内斂許多,做了一切,付出一切,不管面對什麽,至少表面上雲淡風輕,而那種爲了理想的原則和執着,更是曹操無法比的。
曹操當初也擠壓世族,但是對親信文武的世族卻沒有一點打壓的意思,據靈雎所知,劉璋的哥哥和孩子都是被殺頭的,川軍一路走來,不論何時,就算當初大範圍世族叛亂,也從沒妥協過,沒有放棄過新政。
反觀曹操,最開始打壓世族不拘一格唯才是舉,說得好聽,不但親信世族沒有被打壓,那些寒門爲官的包括郭嘉在内都被排擠。
哪怕曹操心中是想重用寒門的,可是還是礙于世族勢力,對那些打壓視若不見,這與劉璋差得太遠。
後來關中大敗,更是全面啓用世族,雖然有很多苦衷,但是靈雎想了一下,如果換做川軍大敗,劉璋會改變自己的新政嗎?
靈雎對政事不關心,僅僅是對人做出評價,劉璋對于靈雎來說,隻是一個過客,但是這個過客很優秀,如果拿來和自己身邊的曹操做對比,确實要勝過一籌。
靈雎沒有回答曹操,可是曹操已經知道靈雎的答案,對于靈雎都不相信自己,曹操覺得很悲哀。
“不,還沒有到最後時刻,誰勝誰負還不一定呢。”
這時郭嘉從外面走進來,自從曹軍大敗,曹操和曹沖的計劃落空,川軍沒有被削弱,依然是曹軍最大的威脅,世族和曹軍核心都必須團結,那啓用郭嘉也就沒什麽了。
“主公,軍隊整頓完畢,沒有遇到太大阻礙。”郭嘉向曹操禀道。
上次曹軍大敗,漁陽突騎幾乎全軍覆沒,四十五萬大軍損失一半,現在曹軍兵力再次變成四十萬不到,與川軍相差更加懸殊。
川軍進軍中原,曹操都打算讓出兖州撤過黃河了,但是川軍卻沒有進入兖州,在兖州搶掠一番後,退守虎牢關和穎水。
曹操微微點頭,這次戰敗,曹軍實力再次被削弱,但是也不是沒有好處。
那四十五萬大軍大部分是世族軍隊,體制幾乎被完全打散,不得不重新整編,曹操趁機讓核心武将去頂替空缺。
世族因爲現在川軍強盛,不敢再與曹操鬧分裂,隻能順從,曹軍得意整編世族軍隊,現在那些新軍大部分在曹操心腹将領掌握之中。
再加上原本的十幾萬嫡系軍隊,曹操終于重新握住權力。
有了這四十萬可以掌控的軍隊,曹操終于覺得有了一點本錢。
郭嘉又道:“不過主公,世族沒有反抗,恐怕隻是因爲川軍,他們心裏肯定怨恨,我們需要做好防範。”
世族傾盡家财,各個家族都被抽調一空,打造了四十幾萬軍隊,一戰損失一半,接着又被曹軍親信将領整編,能不怨恨才怪。
現在的中原河北世族,所有的财産和人丁都算是無償給曹操了。
“防範是肯定的,但是我不信川軍強盛之時,他們敢怎麽樣,除非他們想玉石俱焚,如果川軍一統天下,我曹操死了,他們都得全族陪葬。”曹操恨聲道,實際上曹操心裏已經忍那些世族子弟很久了。
隻是因爲不得不依靠,才一直妥協,有時候曹操看到那些明明是爲了私利還裝着大義凜然的世族官員将領,都恨不得下令誅殺。
“劉璋率領十萬軍隊征伐下河套,現在到哪裏了?”曹操皺了一下眉頭,又道:“奉孝,你說曹彰能擋住川軍嗎?”
郭嘉禀道:“川軍已經到達洛陽以西,正向北行軍,沿途不管是守将還是世族,紛紛棄城逃跑,河内到平陽,到處是遷徙的世族人丁,因爲壯丁大多參軍,剩下老弱婦孺,世族人口大量死在半途。
倒是下河套普通百姓聽了一些傳言,和川軍細作蠱惑,都歡迎川軍到來,除了十萬遠征軍,劉璋留下了神威軍統帥樊梨香率軍配合文官接收城池。”
“百姓不跑世族跑,百姓沒當難民,世族死于山野,也算亘古奇聞了。”曹操随口說道,可是說完這句話,曹操忽然有些感觸。
曹操自己都能理解爲什麽會出現這種狀況,再加上自己一直被世族牽絆,深深知道世族的危害,曹操心裏忽然覺得,劉璋做的真的是對的。
如果劉璋做的是對的,那自己做的是什麽?
曹操記得江州屠殺,當時消息傳來,自己還大笑連連,和一衆文武都覺得劉璋這是在自取死路。
可是現在回想當時的心态,不過是因爲覺得世族強大,當權者就該妥協,就該對他們讓步,就該對他們壟斷官場打壓寒門土地兼并,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一個畏懼強大而嘲笑抗拒強大的人,已經夠可笑了。
更可笑的是,現在那個抗拒強大的人崛起了,而畏懼強大的人卻在被世族牽絆這麽多年後,一敗塗地,這不是天大的諷刺嗎?
想起從江州屠殺到荊益二州全範圍的屠殺過程,每一次自己都覺得劉璋幼稚,其他世族既憤恨也同樣覺得劉璋自取死路。
而到了許昌屠殺,無論是曹軍還是天下世族,都隻有戰栗的份了,可實際上這次屠殺與之前的屠殺沒有任何區别。
“如果劉璋是對的,那我就是錯了嗎?如果四科舉仕土地令是對的,那自己與川軍對抗是錯了嗎?那自己是在阻礙大漢的發展嗎?”
曹操以前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可是這次大敗後,曹操無論是身體還是心境都頹變了。
這不是一次諸侯争霸,而是一個站在曆史前列的人,爲掃除阻礙曆史發展的頑固勢力産生的戰争,就和當初強秦橫掃**,将商鞅變法的新政推廣天下的戰争一樣,那是奴隸制到封建制的過度。
而曹操悲哀的發現,自己竟然成了那個阻礙曆史發展的頑固勢力。
“不,勝負沒見分曉之前,誰也不能說誰是對的。”曹操忽然搖了搖頭,努力不讓自己陷進去,努力告訴自己恢複鬥志。
這次下河套之戰,就是一個新的開始。
郭嘉繼續道:“主公,這次下河套之戰至關重要,我已經猜出這次川軍出兵下河套的目的,劉璋是在爲一統天下做鋪墊,下河套之戰結束,川軍将發起一統天下的戰争。
下河套靠着并州,而并州對下河套方向沒有險要守衛,川軍攻下下河套,就等于攻下并州,那樣一來,川軍不但免除了橫渡黃河的困擾。
而且駐紮太行山,進可攻退可守,直接威脅我都城邺城,這是劉璋和黃月英一舉定鼎天下的戰略,可謂正中要害,淩厲之極。
所以這一戰,我們隻能勝,不能敗,隻要戰勝川軍,至少能将川軍一統天下的步伐押後五年,而且川軍還不得不從兖州渡過黃河,那樣我們的緩沖時間更久。(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