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這次阿科率五千軍隊前來,如果不是達哈木整合了所有車師軍隊,能擋住嗎?
現在被天山都護府保護,那車師就是一個整體,氐人應該不敢犯境了吧?就算天山都護府打不過敵人,不是漢軍還會出兵嗎?
車師人不會相信有人能戰勝漢軍,以前強大的匈奴人都滅了,更别說其他。
沒有一個國王不希望軍權自治,握有軍隊就是握有一切,可是現在的情況是握有軍隊會有很多麻煩,大漢也不允許自己握有軍隊。
弱者無尊嚴,哪怕再舍不得,這時也隻能交出軍權,而有了那些失去軍權後得到的好處安慰,這些人發現也沒那麽心痛。
何況六條恩政,對他們還是很有吸引力的,這樣一想,心裏平衡了不少。
可是這些王室被達哈木欺壓怕了,失去軍權更怕,一名将領憋了很久,鼓起勇氣喊道:“王令說,天山都護府軍隊由各國供養,要是天山都護府借此盤剝我們各國怎麽辦?”
“是啊,是啊。”武将一說,立刻有人小聲附和,這也是他們擔心的,說到底,除了軍隊控制命脈,剩下的就是這個軍費盤剝。
念讀诏令的武将正要解釋,劉璋攔住了,親自上前道:“這位将軍問的好,但是诏令已經說了,是按照各國财政收入水平抽取軍費。
爲了保證公平,天山都護府會到各國核實财政,然後按比例抽取,這個比例會由我大漢制定,天山都護府無權自定。
凡是誇大或縮小各國财政收入,擅自增加抽取比例,我們大漢都會對天山都護府懲處,不但要賠償多抽取國損失,還會向各國道歉。任何人可以向我大漢告發天山都護府不法行爲。
但是各國如果哪個王室敢瞞報财政,或者向天山都護府行賄避過抽取軍費,将會遭到嚴重懲處,可懲罰王室成員,也可取締王室,嚴重者可滅國,任何國家任何人可以向我大漢告發舞弊王室。”
車師衆人倒吸一口涼氣,同時也放下心來,這樣的條件之下,被盤剝的可能性就小得多了。
在川軍滅掉達哈木強大的威勢下,在六道恩政下,各國王室讓出了軍權,實際上他們不讓出也不可能,因爲各國因爲達哈木的戰敗,以及沒有軍隊在手上,反而軍隊都被川軍俘虜了,這也是他們能讓出軍權的一個原因。
當卑陸後國的人知道他們還有瑤兀自的一千多人沒死,卑陸後國男丁沒有死絕,甚至是現在各國壯丁最多的國家,卑陸後國的人都是大喜。
劉璋整合了卑陸後國一千人,以及車師後國之戰,卑陸之戰,蒲類之戰,望夫山之戰的俘虜,共八千多人,全部混編成了天山都護府的骨幹軍隊。
留下親兵隊的一個将領和一百名将士,分别擔任這八千軍隊的将佐,組建臨時天山都護府,負責天山都護府的成型。
其中三道诏令,六道恩政的細則都要天山都護府來完成,劉璋已經傳令西涼刺史王異調派文官過來。
整合了軍隊,等到天山都護府在車師後國王宮安家,劉璋立刻率軍南下,準備翻越天山山脈。
實際上所有人沒看出來,天山都護府真正的作用在于同化車師,天山都護府的文職武職都是向車師人開放的,但是卻都是要經過四科舉仕。
而對于少數民族的四科舉仕,當然要加一個科目,那就是漢語,雖然沒有明着加,但是你要考試,不會漢語就不信你看得懂試卷。
自從漢武帝開通西域,幾百年下來,西域大國的貴族基本都會漢語了,所以對于他們參加四科舉仕進入天山都護府,甚至是去漢地參加四科舉仕成爲漢官,都沒什麽問題。
第一批天山都護府的官員,除了漢人,劉璋可以肯定基本是車師各國貴族,這也适合天山都護府盡快掌控車師諸國。
但是久而久之,當發現這些職位并不限制身份,任何人可以考以後,再加上天山都護府淩駕于王室的權力,車師諸國國民能不動心嗎?
曆史上自從科舉之後,多少貧窮子弟十年寒窗苦讀,不就是爲了跻身上層嗎?這種誘惑絕對是緻命的,古代當官幾乎是唯一出人頭地的路線,任何一個有志向的人都會走上這條路。
車師諸國以及西域其他國家,幾百上千年都是被王室把持,現在竟然出現一個高于王室的存在,還對貧賤子民開放,劉璋敢肯定這些車師子民會打破腦袋想就職天山都護府。
而這樣一來,第一,天山都護府吸收了車師的全部人才,凡事有志向的,都在天山都護府掌控之中,至于那些身堅志殘的,也用不着網絡。
第二,大漢籠絡了車師民心,曆史上自從科舉制形成以後,就再也不能推翻,清末廢除科舉遭受了多大的阻力,爲什麽,就是因爲科舉是大量學子的希望,沒了科舉,他們的半輩子苦讀就付諸流水。
隻要形成了一批爲了考試努力的人,那不但四科舉仕不能被推翻,就是開展四科舉仕的天山都護府和川軍同樣是學子捍衛的對象。
第三點就是劉璋的最終目的,同化,要參加考試就要會漢語,漢語的學習,必然讓車師的人購買各種漢家經典,了解漢家文化,慢慢就會被同化。
至少讓漢語完全成爲車師諸國的官方語言沒問題,而那些車師學子更承擔了漢語向民間傳播的重任,劉璋相信隻要大漢能持續控制車師,最後車師的語言肯定隻能和現代許多少數民族語言一樣,成爲方言,百年過後,再有人說這些語言,許多本族人都聽不懂。
劉璋變通了王煦的軟攻政策,但是目的是一緻的,現在西域國家最多是大漢附屬國,不是國土,但是劉璋從來都認爲那是國土,作爲現代人,劉璋知道純粹武力征服的弊端,柔和的漸進政策,恩威并施,才是真正吸納的方式。
隻是劉璋擔心一點,天山都護府的控制,如果川軍繼續征伐,擊敗了莎車,西域必定重組,劉璋已經打算再建立一些都護府,不會像以前那樣隻要一個西域都護府。
這些都護府都相當于大漢在西域的政府,和郡國是一樣的,那就必須要控制。
這種郡國制度成熟以後倒好說,但是初期必須完整掌控,不可能每個都護府都直接由大漢中央掌控,那就還是需要一個西域都護府。
而負責西域都護府的人選就是一個問題,因爲這裏面要調節的關系,解決的矛盾,實施的政策太多了,這需要一個文武兼備,外交内政軍事一把抓的大能,這樣的大能川軍可沒幾個。
劉璋很容易就想到了龐統,不知道這個家夥願不願意擔任西域都護府都護,這不同于以前西域都護府都護,以前的西域都護多起了協調各國的作用,保證各國臣服和絲綢之路暢通。都護之位僅相當于漢區的郡府級别。
而劉璋要設的西域都護肯定不是這個級别,因爲加了一個軍權,就因爲這一個權限,需要增加處理的事情就變得龐雜無比,天山都護府就已經相當于郡縣級别,西域都護府統攝各個分置都護府,至少相當于州牧級别。
而且這個州牧還是有軍隊調配權,因爲西域這個地方發生變動,不可能禀報了大漢中央再處理,與現在被剝奪軍權的滇州牧蔡洺,荊州牧李嚴,益州牧黃權,涼州牧王異,司隸校尉蔣琬完全不同。
這樣一個職位無論忠誠、能力,都需要考究,再加上西域這片不毛之地,龐統一個世家子弟,又歸隐過一次,還真不一定會答應。
天山北脈事畢,但是才解決半個車師,天山南脈還有個車師前國,那個國家比天山北脈車師諸國加起來也弱不到哪裏去,而且還真正投靠了莎車,比天山北脈棘手得多。
還有高昌國,後世稱爲吐魯番,不但是大漢戊己校尉駐地,還有卑陸後國少女說的黑木林,劉璋都要去看看,劉璋率軍向天山進發。
……
樓蘭國東北沙漠,一片美麗的沙漠景觀,夕陽的斜晖灑下來,照在高聳的沙丘上形成一片迷醉的金煌。
這裏在現代被評爲地球上十大最美荒漠景觀之一,被評爲中國最美的三大雅丹地貌風光之一。
但是千萬不要被這裏的美麗迷惑,因爲這裏就是西域著名的死亡沙漠白龍堆。
這時白龍堆中有一隊人,男男女女大約上萬人橫穿了這片死亡之丘,到達白龍堆邊緣,而後方湧出一批駱駝隊,手舞彎刀在飛旋的沙海中奔馳。
現在這支駱駝隊是來追殺這些人的。
逃跑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正是從樓蘭城撤過來的樓蘭人,因爲現在樓蘭大小幾十個城郭,包括主城樓蘭城,第二大城海頭城全部淪陷,樓蘭人不得不橫穿沙漠尋求避難。
上天眷顧樓蘭,這些樓蘭人沒有在沙漠中遇到可怕的沙塵暴,當然這也與季節有關系,現在才是春季,還沒到沙塵暴密集爆發的時間。
但是樓蘭人雖然以死亡無數子民爲代價,憑着豐富的沙漠經驗,橫穿了白龍堆,但是他們依然面臨被追殺覆滅的命運,後面大約三千人的莎車駱駝隊對他們緊追不舍。
“父王,你帶人先走,女兒率人殿後。”
一名和所有樓蘭女子一樣頭戴紗笠的少女向身邊一名五十多歲的魁梧男子急聲喊道,如果仔細看,透過白紗看到女子額頭正中有一個金色的痣,那是樓蘭王室的象征。
據說樓蘭王室是一個古老族群或者生活在羅布泊一帶的古老國家唯一傳承的血脈,不管是要用此麻痹人民,還是宗教教義,這顆金痣都象征高貴。
這名有金痣的女子正是樓蘭國王的女兒湛海藍,不要以爲一個女子請命統軍兒戲,這在樓蘭再正常不過,因爲沙化越來越嚴重,樓蘭人爲了保住祖傳的城郭,女子必須肩負起越來越多的使命。
可是現在樓蘭人付出了這麽多,還是免不了亡國的命運,作爲王室成員,湛海藍已經做好了殉國的準備。
“海藍。”樓蘭王童格羅迦看向女兒,湛,是海洋的意思,也是王室宗譜上祖傳的姓氏,上面記載以前這裏是一片海洋,而樓蘭的地方是一塊海島。
“海藍,我們樓蘭王室是唯一流傳下來的宗族血脈,以找到祖傳之城爲己任,而我們世世代代都沒有完成這個使命,今天的樓蘭災難,是祖宗對我們的懲罰。
但是我們不能放棄,哪怕滅國,隻要我們的血脈還有一人在,就決不能忘,父王已經五十多歲了,死不足惜,你哥哥陀阇迦死在海頭城,現在你就是唯一能繼承血脈的人,你不能有事,知道嗎?”
童格羅迦說完提起一把長刀,率領五百多個樓蘭勇士和少女,各持武器橫在莎車駱駝隊之前,湛海藍看着父親蒼老的背影,一滴淚水滑下,可是旋即就拭去。
樓蘭人的堅強,時代傳承,我們可以在沙海中掙紮求存,我們可以在大國周旋間忍受屈辱,我們可以在海頭城與敵人不惜性命血戰,但是血脈不能斷,因爲樓蘭人有這個使命。
湛海藍組織族人繼續橫穿白龍堆,這裏已經不像白龍堆中央那樣幹燥,已經是白龍堆邊沿,湛海藍已經能看到沙漠邊沿的綠海,可是自小在荒漠中長大的湛海藍知道,那綠海看着近,其實還有很遠。
童格羅迦率領族人與莎車駱駝隊戰在一起,雖然樓蘭人個個以命相拼,試圖與莎車兵同歸于盡,但是對方是沙漠騎兵,武器也比樓蘭人鋒利,再加上人數衆多,樓蘭人根本就抵擋不住。
樓蘭人被不斷砍死在彎刀之下,童格羅迦身中數刀猶自死戰。
湛海藍能聽到後面樓蘭人被殺的慘叫和莎車人的“嗚嗚”聲,可是她不得不含淚逃跑,并且催促族人。
就在這時,突然一條黑線出現在東部沙漠邊緣。(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