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軍大敗曹軍,取得自涪城以來最大勝利,劉璋大宴衆将。
這一場戰争,可謂籌備了很多年,當初急着平叛,急着統一益州,急着吞并荊州,急着北伐,都是爲了能在曹操定鼎北方之前,壯大川軍,有與曹操決戰的實力。
盡管當中出了許多意外,但是最終在曹操南下前,劉璋聚齊了與曹軍旗鼓相當的實力,并在今日大敗曹軍,川軍取得關中已經成爲定局。
劉璋自己給自己的任務,也終于算完成了。
“有請皇後娘娘。”士兵高喊一聲,一名宮裝女子緩緩踏步而入,柔弱而堅強,親切而華貴,氣質出塵,伏壽在幾名女子服侍下款款而入。
劉璋急忙上前拜禮,幸好馬超救回來的是個皇後,要是劉協,自己還真不知道怎麽辦。
“蜀候乃我大漢股肱忠臣,大漢中興之望,不必多禮,快快請起。”
伏壽走向主位,劉璋也隻有居于旁邊位置,有點不習慣,不過第一次與黃月英這樣對坐,感覺還挺好。
“參見皇後娘娘。”衆将一起下拜。
伏壽看着滿堂武将,包括劉璋在内,執禮甚恭瑾,這種場面自己已經很久沒有見到了,曹營武将文官除了極少數,現在基本不把自己和劉協當回事。
果然還是宗親皇室靠譜啊。
如果劉協也在這裏多好?然後皇帝親自率領讨伐逆賊,廓清寰宇,大漢重現安定繁榮。
可是……伏壽想起劉協,那個越來越懦弱,懦弱到自己都無法理解的形象浮上腦海,劉協如果真的在這裏,他能帶領川軍擊敗逆賊嗎?
能不給劉皇叔添加阻礙,就燒香拜佛了吧?
伏壽搖搖頭,雖然越來越對劉協失望,甚至絕望,但是現在畢竟在川營中,還有這麽多忠義之士,伏壽有種想落淚的沖動,生生忍住,向川軍衆将揮揮手。
“大家請起,本宮……”伏壽擦了一下眼角:“諸位都是跟随劉皇叔的忠義之士,爲我大漢抛頭顱灑熱血,大漢能否中興,全賴諸位,本宮應該感謝諸位才是。”
伏壽拿過旁邊酒杯,向劉璋示意一眼,劉璋也急忙舉起酒杯,伏壽向川軍衆将舉杯道:“諸位,慶祝諸位大勝曹賊,幹。”
伏壽仰頭将一整杯酒喝了下去,看起來伏壽并不太擅長喝酒,劉璋看到她喝酒時皺緊眉頭,一杯酒下肚,臉立刻徘紅了,倒是很好看。
川軍衆将也不含糊,都将酒一口喝盡,大肆暢飲,伏壽端坐主位,與劉璋攀談,有禮有節,倒附和一名皇後的氣質。
這個曆史上和董貴妃一樣下場的皇後,馬超意外救了回來,劉璋真不知道怎麽安排,一個皇後對自己行使權力沒有任何威脅,對增加川軍的大義還可起到一點微不足道的作用。
但是以後都要對她行禮,劉璋還真覺得憋屈。
可是對于現在的劉璋,這些都是細枝末節了,看着酒杯裏的茶水,劉璋隻覺得比酒還難下肚。
“好将軍,今日一戰,你可真是威風啊,黃忠敬你一杯。”
黃忠和諸将一起上前,向好厲害敬酒,好厲害嘿嘿直笑,一一回敬,劉璋喝了兩口茶水,隻覺得苦澀無比,走了出去,蕭芙蓉急忙跟了出去。
冬日的月光清冷,灰白地照着大地,劉璋坐在一輛裝雜物的手推車上,靜靜地看着夜色。
“夫君。”蕭芙蓉走過來,白玉劍的白色劍鞘,在灰白月光下看起來醒目無比。
“蓉兒,當初第一次見到你,你能說能笑,活潑好動,自從跟了我,你就很少笑了,當初因爲循兒被害的事,你流過淚,因爲文武看不起你,你流過淚,恐怕你跟了我以後流的淚,比你以前十幾年加起來都多吧。”
劉璋寥落地笑笑:“跟着我,我劉璋從來沒給你一天快樂,反而是你承受無數人的眼光,努力壓抑自己,你後悔過嗎?”
“夫君,蓉兒跟着夫君是很少笑了,可是笑不等于幸福,淚水也不等于悲傷,夫君,蓉兒跟着你沒有一天後悔,就像當初在江津渡,蓉兒對着江水喊的一般,蓉兒愛你,一生一世,蓉兒永遠記得,就算落淚,也是幸福。”
“可是……”蕭芙蓉突然說不出話來,淚水忍不住地開始掉落,劉璋的心一點一點地被蕭芙蓉壓抑卻壓抑不住的哭聲牽引,一把将蕭芙蓉抱了過來,緊緊地抱在胸膛裏。
淚水沾濕愛人衣襟,哪怕無法呼吸,也要努力留住他的最後溫度。
黃月英走到大帳門口,靜靜看着月光下的兩人,看着蕭芙蓉的脊背,臉上如月華般淡淡的失落。
“哼,姓好的有什麽了不起,我兀突骨才不服。”兀突骨看到好厲害被衆星捧月,對一旁蘇藍說着,蘇藍沒聽懂,指着一個方向,向兀突骨示意一下。
兀突骨看過去,關銀屏一動不動的坐着,筷子無意識地在碗裏插着,表情失落,關興關索在一旁勸着什麽,好像是說等殺了糜芳,父親大仇就可以報了,讓關銀屏開心的。
可是顯然關銀屏沒聽進去,隻看着劉璋出帳門的方向,祝融樊梨香也沒去給好厲害敬酒。
伏壽是看着劉璋走出去的,按理說川軍大勝,劉璋應該高興,可是爲什麽表情郁郁?伏壽心裏疑惑,對于這個中興大漢的唯一希望,自己不得不關心。
豎日,劉璋帶了劉循,正要出去視察前線,伏壽走了出來。
“蜀候留步。”
“皇後娘娘何事?”
伏壽猶豫了一會道:“昨夜我問過了川軍将領,聽說蜀候身體有恙,是嗎?”
劉璋哈哈一笑:“皇後不必憂心,劉璋就算死,也會盡忠到死,能爲大漢而死,是劉璋的榮幸,就算劉璋死了,我的兒子也會繼續完成大漢中興的大業。”劉璋看了一眼旁邊的劉循。
劉循向伏壽拱了一下小手,他知道父親什麽意思,小小的心靈很恐懼,可是劉循知道,面對面前這個大漢皇後,自己不該給父親丢臉。
劉循表情坦然。
伏壽點點頭。看着劉璋的笑容和劉循的若無其事,伏壽像心裏紮了一根刺,她不知道劉璋之所以笑,是懶得跟她這個花瓶皇後羅嗦。
看着一個皇室宗親,大漢忠臣,殚精竭慮爲恢複大漢努力,甚至不惜生命,身爲大漢皇後,又是這麽多年被奸臣曹操操控的皇後,一日不想恢複大漢的皇後,怎能不對劉璋這樣的忠義情操動容。
可是伏壽也不知道怎麽勸說,心裏既害怕劉璋死後,中興大漢的事業停止,甚至敗亡,也惋惜劉璋這樣一位忠臣,一代枭雄就此隕殁,那是大漢的不幸,更是上蒼的不公。
“微臣要去視察敵情了,外面寒冷,皇後回帳吧。”
“我與皇叔一起去。”伏壽脫口道。
劉璋詫異地看着伏壽,伏壽吞吞吐吐解釋道:“蜀候爲中興大漢,不辭辛勞,不顧病痛,這麽嚴寒的天氣,本宮怎好躲在帳篷中,何況本宮一直被曹賊劫持,已經好久沒好好看看外面的世界,蜀候放心,對于軍事的事,本宮不會橫加幹涉。”
劉璋點點頭,實際上什麽視察敵情,如果真是視察敵情,自己就和黃月英一起去了,長安現在風雨飄搖,黃月英已經在謀劃怎麽快速拿下長安,不需要視察。
其實劉璋和伏壽一樣,僅僅是想出去走走,順便給兒子劉循一些教育,或者交代。
劉璋登上一座高山,山風冷冽,伏壽小時候是千金小姐,大了一直住在皇宮,基本沒吃什麽苦,這時要在嚴寒中登上高山,小臉被凍的通紅,手也僵硬沒有知覺,手套好像沒戴一樣。
“皇後娘娘,不如你回去吧。”
伏壽搖搖頭,咬着牙堅持上了山頂。
前方隐隐約約能看到長安城郭,面積比成都大了太多,一直延伸到天際,長安南北兩面,各紮下了一座曹軍大營。
“循兒,你看到了什麽?”劉璋問劉循,以後劉循若成爲主帥,視察敵情就是家常便飯,雖然有黃月英相助,但是也不應該一竅不通。
“大軍混戰,百姓流離失所。”劉循開口,小臉一臉焦慮:“不疑哥哥告訴我,關中一帶,從董卓開始,就一直紛亂,百姓受苦,直到劉備入主關中,才出台一些安撫百姓的政策。
可是因爲我們北上,沒有維持多久,關中又稱爲涼軍的糧倉。
無數百姓因爲征稅餓死田野,舉家遷移,這次我們與曹軍大戰,百萬人大戰,我們來的路上就到處是被踐踏的農田,這裏也是,無數種植了莊稼的田地被踐踏,房屋被焚毀,家畜被搶。
許多百姓直接被亂兵所殺,妻離子散,關中百姓不知要受苦到何事,看長安城中,人煙也稀少,早已不是當初兩百年舊都的場景.
關中之地,本來是一片沃土,天下最繁華的富庶的地方,卻因爲戰争變成這樣,戰争,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結束。”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