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放敵将,難道不該打嗎?”
黃月英勸道:“主公,趙雲已經被馬雲祿救走,放走一個三腳貓的馬雲祿,實在沒什麽大不了的。”
“如果放走趙雲,豈會是二十軍杖能了事,馬雲祿再三腳貓,也是敵将。”
“大家不用勸了,銀屏感謝大家。”關銀屏向劉璋拜道:“主公,是銀屏私放敵将,甘願受罰。”
“就算受罰,也不用二十軍杖吧。”高沛看着關銀屏,啧啧數聲:“這麽嬌滴滴一大姑娘,二十軍杖下去,美麗的小屁股還不開花了。”
“說什麽葷話你。”雷銅瞪了高沛一眼。
“既然當将軍,還分什麽男女,拖下去打,一杖都不能少。”
………………在趙雲掩護下,涼軍殘軍退入秦川,諸葛亮再也不敢放棄秦川屏障,依靠險要地勢,嚴密布置秦川防禦。
街亭一戰,涼軍在五路總口及時撤退,直接戰死三萬餘人,在川軍追擊中俘虜,逃跑,被殺九萬餘人,剩下不到四萬人把守秦川,面臨川軍十五萬人兵鋒。
涼軍大勢已去。
渭水大戰,泾水大戰,街亭大戰,三場大戰下來真的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川軍減員一半,大量輕重傷士兵送回天水,整編俘虜,全軍進入休整。
秦川險要,易守難攻,十五萬川軍在秦川道口下寨,與涼軍對峙。
石城,自劉備占據關中和西涼後,長安與武威成爲兩個州治治所,但石城經營兩年,是劉備在雍涼發家之地,已經初見規模,劉備并沒有放棄其治所地位。
劉備手裏拿着一封信,一列一列地讀着上面的文字,臉上陰晴不定,五指成爪,不經意間将信紙扯下一塊,信紙側邊露出一個醒目的缺口。
路過荊州收的養子劉封正在爲劉備捶背,側眼看了信紙的一部分,大概了解了上面内容,探頭問道:“父親,上面寫什麽?”
“孔明敗了。”劉備混着渾濁的氣體吐出四個字,眼神中閃動着憤怒的光芒,手掌死死将信紙壓在桌上。
書信正是諸葛亮于街亭之敗,向劉備寫的請罪書,請求罷免軍師之職,罰俸兩年等等。
“諸葛亮敗了?我的天。”劉封驚呼一口氣,旋即道:“我就說這個人,平時大話連篇,其實諸葛亮那點本事,對付對付關中不入流的軍閥還可,對付韓遂還讓韓遂跑了,對付劉璋這樣的奸猾暴主,他諸葛亮還欠缺些本事。”
“恩?”劉備仿佛從憤怒中回過神來,側頭看了劉封一眼:“孔明不能對付劉璋,難道你行?”
“我哪敢,我哪敢,可是那諸葛亮确實也沒多大本事,孩兒沒他行,不代表他就行。”
“算了吧,孔明街亭大敗,并非是敗在謀略上,本來已經瘋掉的黃月英,突然恢複了正常,以有備算無備,敗了不足爲奇,隻是。”
劉備捏緊拳頭,話語從牙縫中帶着寒意擠出來:“我三十萬大軍,三十萬啊,渭水,街亭兩戰,竟然隻剩下四萬人,四萬人,如今面臨劉璋屠夫十五萬兵鋒,如何與敵?就算擊退敗劉璋,我雍涼也将一蹶不振,孔明誤我。”
劉備心頭滴血,涼州與三秦之地,素來出強軍,可是涼州人口本來就少,所謂涼州三十萬鐵騎,幾乎與匈奴鮮卑一樣,戶戶出丁。
關中以前人口稠密,可是從董卓遷往長安,一直動亂,到了李傕郭汜時期,更是民不聊生,還别說後面幾十路軍閥征戰,關中富庶之地被犁了一遍又一遍,百姓大多死于戰亂,其餘的不是逃亡中原,就是南下荊益,十室九空。
治下人口這麽少,二十多萬大軍損失,這是劉備不可承受之痛。
“想我劉備白手起家,抗黃巾,虎牢關讨董,颠沛流離,受盡磨難,一心成就大業,爲何老天對我如此不公。”
劉備長歎一聲,有些蒼涼,夾雜怨恨,也不知是對老天的,還是對戰敗的諸葛亮的。
劉封探頭道:“沒錯,父親,你好不容易攢下這些家業,可不能被諸葛亮毀了,諸葛亮雖說敗于黃月英出其不意,可何嘗不是敗于他的傲慢自大,仿佛全天下就他最聰明,如果他事事謹慎,豈有今日?”
“孔明一心爲我軍作想,封兒,不要在背後搬弄口舌,你有什麽建議就說吧。”
“父親,孩兒隻是一心爲父親考慮,不管諸葛亮是敗在狂妄,還是其他原因,人不能在一棵樹上吊死,父親應該派個人随軍,在諸葛亮目中無人的時候,加以勸阻,這樣渭水街亭之敗,才不會重蹈覆轍。”
“你覺得誰去比較合适?”劉備想了一會道。
“龐統。”劉封不假思索。
“士元?他的傷應該好了吧。”劉備皺眉想了一下:“士元才能不在孔明之下,行事卻頗爲低調,恩,似乎合适。”
“再合适不過了,龐統先生低調,那是因爲諸葛亮獨斷專權,龐統先生不得不退避,這是有大局觀的表現啊,如此有智慧,明事理的人不用,真是可惜了。”
…………龐統帶着姜隐前往秦川,劉封十裏相送,于亭中向龐統高舉酒杯:“先生,諸葛亮恃才傲物,誤軍誤主,先生大才,謙虛謹慎,必能力挽狂瀾。”
劉封說着前探身子,小聲在龐統耳邊說道:“先生,諸葛亮大敗于街亭,正是剝其權利最好時機,先生收軍在前,封斡旋在後,定掌乾坤。”
劉封是劉備養子,劉備拿下長安後,爲穩固統治,娶了大族楊家的女人,楊夫人天生旺夫相,比甘夫人糜夫人更早生出孩子,取名劉禅。
劉禅的出生,一下子加重了劉封的危機,養子怎麽可能有親子有競争力,如果以後劉備死了,親子繼位,自己還可能成爲眼中釘。
劉封不得不尋找出路,可是諸葛亮顯然是個榆木疙瘩,自己不可能說動他支持自己,那麽自己隻能自己培養勢力了。
劉封看重了一向低調的龐統,隻有這個與卧龍齊名的鳳雛,能夠從諸葛亮手上分權,隻要龐統支持自己,那自己就能擴充實力。
“公子放心,孔明大才,遠在龐統之上,不過龐統也會略盡綿力,在不拖累孔明的情況下,對得起主公知遇之恩。”
“好,有先生這一句話,劉封就放心了,幹。”
“幹。”
“先生慢行。”
“公子留步。”
龐統與姜隐告别了劉封,姜隐對龐統道:“先生,我們這樣卷入劉備子嗣之争不好吧?這可與先生一向的作風違背啊。”
龐統被火燒以後,面部已經毀容,頭發稀疏,胡子長不出來,這時還是摸了摸結疤的下巴,笑了笑道。
“姜隐啊,凡事不能認死理,一個道理不能用在所有事上,我們行事謹慎,凡事不出頭,是不太過鋒芒,引起矚目,要知道,手舞足蹈,尾巴容易露出來。
可是我們如果卷入劉備子嗣之争,劉備諸葛亮會怎麽想?或許會認爲我龐統不懂爲臣之道,或許認爲我龐統沒見識沒眼光看上劉封那麽個心胸狹隘,本事沒有野心膨脹的家夥。
但是他們一定會認爲,我龐統是死心塌地跟着劉備在打天下,是這樣嗎?”
“先生真是高啊。”姜隐皺眉想了一下,恍然大悟,思索道:“先生,蜀候北上,如今兩軍大戰,我們是不是該有所作爲了?”
“你千萬給我小心點。”龐統正聲道:“無論什麽時候,我們都切不可大意,哪怕蜀候就在我們面前,我們也要看起來像劉備的忠臣。
諸葛亮那一雙眼睛有妖氣,上能洞察天地之機,下能看透詭變人心,别說你,就是我有些小動作,也很難瞞過他,我們去了秦川以後,什麽事也不要做。
諸葛亮交代我們做什麽,我們就做什麽,不可與蜀候通信,蜀候小規模進攻,不可暗中相助,要全力抵抗。
姜隐,你記住,面對諸葛亮,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要刺穿心髒,讓他永無翻身可能,明白嗎?”
“學生明白了。”
…………劉璋走進關銀屏帳中,關銀屏趴在床榻上一動不動,雙手拿着把彎刀在地上胡亂比劃,百無聊賴。
“還痛嗎?”
劉璋的聲音傳來,關銀屏吓了一跳,就要起身拜見,劉璋連忙上前按住。
“銀屏,打了你二十軍杖,怨我嗎?”劉璋坐到關銀屏腦袋前方的小凳子上。
“沒有,我私放了姐姐,在放的時候我就已經知道會受罰了,你是主公,你要是不罰我,才是賞罰不明。”
“你知道我爲什麽下令打你嗎?”
“不是因爲姐姐嗎?”
劉璋搖搖頭,關銀屏一張俏臉疑惑地看着劉璋。
劉璋正色道:“銀屏,你想過自己的處境的嗎?你是關羽的女兒,你在劉備軍中有很多熟識的人啊,單單是一個馬雲祿嗎?”
關銀屏瞬間變色,劉璋一句話說到了她的心坎裏,從出征雍涼起,自己就一直擔心着,害怕與故人碰面,更害怕與關平關興關索關羽遭遇。
自己不敢去想,事情沒到發生的時候,就刻意回避,可是關銀屏知道最終是回避不了的。
渭水之戰,面對張飛自己心裏就掙紮,不斷用自己川軍武将的身份提醒自己,可是面對關羽和幾個哥哥,自己還能這樣嗎?
彎刀刀尖輕輕劃過石頭地面,關銀屏緊緊咬着嘴唇,低頭沉默着。
“銀屏。”劉璋柔聲道:“那二十軍杖,我是告訴你,軍法不容情,馬雲祿的事情隻是一個開端,如果你以後在戰争關鍵時刻放走其他人,我也保不住你。
你是我見過最善良的女孩,真心爲百姓作想,純的隻要百姓受傷害,你就會心疼,你這樣的女孩,不适合生活在亂世,更不适合當一名亂世武将。
我雖任你爲将,達成你的心願,可是,你害怕見到你的故人爲難,我也害怕在面對你違反軍法時爲難,你知道嗎?”
“主公……”關銀屏真的沒想到劉璋當時爲自己想了這麽多,自己以爲劉璋不過是鐵面無私,自己沒有怪他,敢作敢當麽。
可是劉璋卻是爲了防止她以後犯更大的錯誤。
關銀屏心中有一些感動,擡起頭,水靈靈的眼睛看着劉璋:“主公,你放心吧,我以後會清楚是自己的身份,如果,如果我真的犯了不可饒恕的錯誤,主公你斬了我,銀屏絕不會有半句怨言。”
“銀屏。”劉璋歎了口氣道:“我來看你,不是因爲你是我的戰将,你忘了我們曾經的約定了嗎?你說過要監視我劉璋一輩子的,讓我劉璋一輩子,無論艱險,安樂,榮華,逆境,都不要忘了自己初衷。
今日付出的每一滴血,将士的,百姓的,自己的,都是爲了百姓,如果我忘記了,你就要用這把彎刀勸谏我的。”
劉璋拿過關銀屏手上的彎刀:“銀屏,當初帶你北征,是因爲涼軍的騎兵太過厲害,你麾下校刀手是騎兵的克制兵種,爲了增加勝算,不得不帶上你。
可是如今涼軍大敗,月英已經恢複健康,涼軍與我川軍實力懸殊,勝券在握,你回成都去吧。”
“主公,你要趕我走?”關銀屏一下子從床榻上爬了起來,屁股一痛,又撲了下去。
“你能面對你父親的死嗎?”劉璋沉默良久說了一句,關銀屏一下子怔在那裏。
劉璋長出一口氣:“你的父親忠義無雙,當年曹操贈赤兔寶馬,貂蟬美女,金銀珠寶,封侯賜爵,堂堂丞相更是對他禮遇有加,有什麽好東西都與他分享,過五關斬六将也沒怪罪。
恩寵之及,無以複加,禮遇之甚,亘古未有,可是你父親一聽說劉備身在河北,立刻抛棄一切相投,你覺得你父親這樣的人,會投靠我嗎?”
關銀屏沉默。
“關羽胯下千裏赤兔馬,手中青龍偃月刀,神勇無敵,他不可能投效我,就是我川軍心腹大患,如若遭遇,我不會有半點手下留情,必除之後快,銀屏,你能面對嗎?”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