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軍師,你還在想什麽?”周泰問道。
黃月英對着天空幽幽歎口氣,一臉愁容道:“周泰,知道嗎?我要赢了。”
“這個笑話一點也不好笑。”周泰走到黃月英身邊站着,沉默許久,終于道:“黃姑娘,你做的一切,我周泰都看在眼裏,我覺得,你無論對劉璋,還是劉循,都仁至義盡,你已經盡了最大的力量了。
哪怕益州能給你一萬援軍,江陵也不會丢,江陵失陷不是你的過錯,你爲什麽要爲劉家殉葬?你對得起你的主公,這個時候你應該考慮自己的前途。”
周泰說完,歎了口氣,又道:“好吧,我退一步,黃姑娘想建功立業,隻要黃姑娘能夠投效江東,我周泰就是拼了我這顆腦袋,也讓吳侯委任你爲實權官職,并且給你作戰的機會,怎麽樣?”
黃月英望向周泰,周泰一臉懇切,甚至是懇求,黃月英奇怪地笑道:“周将軍,你這是幹什麽?隻要周瑜打敗了我,你就自由了,我黃月英不會食言的,你幹嘛勸我投降?”
“我……”周泰一下子啞口無言,沉默了一會,捏緊拳頭,突然擡起頭大聲道:“黃月英,我勸你投降。是不想你死,因爲……因爲我喜歡你。我要你做我的妻子,我周泰發誓,這一輩子,一定隻對你一個人好,所有事都順從你,如果我變心,甘願被你打死。”
周泰說完大喘粗氣,緊張地看着黃月英。臉上憋的漲紅,悍不畏死的将軍,這時候卻用盡了自己所有的勇氣。
黃月英怔怔地看着周泰,手掌放上周泰額頭前半公分處,“你沒毛病吧?我這麽醜,你喜歡我?”
周泰平複了一口氣道:“我是認真的,你雖然相貌不好。但是你的好别人看不見,我周泰跟着你快一年了,沒人比我更了解你。
作爲一個軍師,你智慧果斷,讓我佩服。
作爲一個普通人,你有很多奇思妙想。武藝超群。
最重要的,作爲一個女人,你賢惠柔情善良有同情心,笑容總是帶給别人溫暖,所有苦楚都是藏在自己心裏。你是這天下最好的女人,有些人隻看你的相貌。是他們瞎了眼。”
“善良有同情心?”黃月英忽然苦笑了一下,周泰說完,手伸向黃月英的手,黃月英一下子拿開,負手冷然道:“周泰,你聽清楚了,我之所以費盡心思招降你,是因爲你忠勇,沒有其他原因,還有。”
黃月英看向周泰:“你說我黃月英一心功名大業,但我并不是你,你效忠吳侯,是爲自己建功立業,吳侯用你,是爲成就霸業。
我告訴你,我的功名大業隻能在蜀候手下完成,因爲我與蜀候有共同的志向,我黃月英就算死,也不會投效其他任何人,這不是忠義問題,是我的價值問題。
所以你不要再勸我投靠吳侯,還有,在你說有些話前,記住你自己的身份,你是本軍師的俘虜。”
黃月英說完離開,周泰臉色蒼白,“記住你自己的身份”,周泰隻覺得渾身無力,軟軟地靠在了石牆上。
黃月英背對着周泰離開:“周泰,你想多了沒用,長痛不如短痛。”心中又想起那個以貌取人的人,自己竟然有這麽多好處看不見,還真是瞎了眼。
“隻是很快,你在下面就不會寂寞了,好多人會下來陪你,好多人。”黃月英幽幽說道,同時捏緊粉拳,仿佛下了很大決心,又仿佛再次堅定自己信念。
“報,城内世族叛亂,十幾路叛軍,幾十到數百不等,正殺向郡府。”
“報,東城已經被呂蒙攻破,馬将軍正在做最後抵抗。”
急報連連,東城終于被江東軍攻破,黃月英神色一擰,沉聲道:“下令蔣琬從郡府立刻撤退,下令馬小忠立刻撤退,全軍打退江東軍最後一次進攻後,準備向西城撤退。”
“糧食和錢财不搬走嗎?”馬大忠道。
“你要錢還是要命?”
黃月英親自提劍殺敵,擋住了江東軍一波兇猛的攻擊,率領全軍繞過郡府向西城撤退,途中與馬小忠彙合,後面呂蒙已經率軍追至,世族叛軍攻陷郡府,這時也出來追擊。
“你先走,給我把劍,我來殿後。”周泰大聲道。
黃月英甩手就把自己的佩劍扔給了周泰,卻沒命他斷後,向周圍士兵示意一下,川軍士兵早得了授意,大聲喊道:“糧食印信都在北城,先到先得啊。”
各路叛軍立刻大亂,紛紛調轉矛頭向北城沖去,攪亂了呂蒙的軍隊,呂蒙爲了控制城防,帶來的兵馬不多,立刻被叛軍淹沒,再也無法追擊。
黃月英率不到萬人狼狽逃出城池。
江東軍大勝,周瑜入城,首先就與世族軍隊發生了戰事,前來搶錢的世族雜兵一觸即潰,幾乎全部投降,但是城中亂象已起,周瑜不敢擅自追擊,隻能先安頓城防,反正黃月英已經是強弩之末,江陵才是重中之重。
江東衆将進入南郡郡府,周瑜安排城防之事。
周瑜朗聲道:“如今我們要做的,就是拉攏城内世族,鞏固城防,五日之後,兵發襄陽,趁着張遼與嚴顔對峙南陽,荊北世族作亂,取下襄樊,整個荊州,就是我主公領地了。”
“都督神武。”衆将齊聲道。
呂蒙哼了一聲:“這些世族,實在可恨。要不是他們弄的城内大亂,我自提兵追擊。必斬黃月英之首,以雪華容道之恥。”
周瑜一豎手道:“不必遺憾了,大丈夫豈能被一時之辱蒙蔽觀天下之眼,劉璋一死,劉循孺子當政,内患少不了,等我們安頓荊州,直取益州。到時候與曹操南北争雄,天下都是我江東的,何況一個黃月英。”
潘璋道:“都督所向無敵,我原本以爲黃月英還能堅持幾天,沒想到這麽快就敗了,有大都督在,黃月英算什麽。我等必可爲主公奪取天下,成就霸業。”
“哈哈哈。”衆将大笑。
周瑜也面帶微笑,可突然一皺眉:“本督也沒料到黃月英敗得如此快,按道理,川軍在江陵一帶民心還是有的,大可以發動百姓守城。爲何我們攻城時,隻有士兵,沒有百姓?”
“聽說黃月英把那些人派去監視世族了,川軍有個規定,凡是告發世族叛亂的。都可以獲得土地錢财獎賞,真是贻笑大方。還哄得那些愚民真的信了。”一名文官呵呵笑道,神色間大有笑而不語莫測高深的架勢。
“不對。”周瑜神色一擰:“我們進城時,世族已經造反,而且沒與那些青壯發生沖突,說明在我們攻破城池時,在城池上遇到的就是全部,江陵人口衆多,這個數量絕對不應該是正常的數量……不好。”
周瑜突然一驚,衆将都變得神色凝重,周瑜道:“來人,立刻去查看江水流況,速速來報。”
“是。”士兵領命而去。
呂蒙禀道:“大都督多慮了,大都督教導過我,打仗要知天時地理,如今正是陣雨時節,江陵又處于長江下遊,地勢較低而處于平原上,的确有可能遭受水攻。
但是在東城時,我已經查探過長江水位,并沒有任何異常,這附近雖然湖泊衆多,但是沒有一個湖泊有足夠水量淹入江陵,何況。”呂蒙沉聲道:“江陵城現在有數十萬百姓,黃月英她失心瘋了不成。”
“呂蒙大有進益,所說不錯。”周瑜點點頭,可是還是覺得不對,黃月英憑什麽不全力守城?
過了兩個時辰,士兵來報:“大都督,我們已經查看過江水水位,并且摸黑沿江而上,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黃月英的部隊呢?”
“江陵遷徙的百姓陸續進入秭歸,川軍在夷陵西陵一帶險峻處布防。”
周瑜輕舒一口氣,看來自己的确多慮了。
……
旁晚。
黃月英帶着馬大忠馬小忠和周泰,到了西城城外,黃月英立刻命令兵分兩路,馬小忠帶七千人入夷陵道。自帶一千精兵秘密轉向江陵東北。
路上,黃月英對周泰道:“我已經敗了,你爲什麽還跟着我,我給你那把劍,就是放你自由,你應該離去。”
“正因爲你敗了,我才不能走。”周泰說了一句,沒有回頭的意思。
馬大忠道:“軍師,我們這是去哪?要回襄陽嗎?可是剛才,回襄陽的路已經過了。”
“仗還沒打完呢,回什麽襄陽。”
衆将一愣,都不知黃月英什麽意思。
黃月英帶着人,摸黑上了一個山包,前方全是密林,山包到密林之間,有成片的水田,但是沒有種植任何作物,萬物沉寂在黑暗中,隻有水田的波光微微可見。
“這裏是什麽地方?”馬大忠問道。
衆将都不知道黃月英連夜跑到這裏來幹嘛,要是被江東軍發現,麻煩甚大。
黃月英望着那些田地道:“馬将軍,還記得幾個月前的五溪蠻人嗎?”
“當然記得,還是我把他們從武陵押到江陵來的。”
“這些田就是他們開的。”
馬大忠悶悶地看着黃月英,每次聽黃月英說話,都感覺有一搭沒一搭的,女人真是毫無邏輯性,不知道她要表達個什麽。難不成要最後來看一眼這些辛苦開出來的山田?
“好地方啊。”黃月英感慨地看着這片地方,雖然很黑,但是習慣了黑暗,夏夜還是能視物的,這裏山水層次感很強,空氣清新,的确不錯。
“你們知道嗎?”黃月英說道:“《山海經》說,在很久很久以前,這裏是一片海,後來地形變遷,慢慢成了一個湖泊,就是雲夢澤。”
“雲夢澤?不是在江水以南嗎?”周泰疑惑道。
“那隻是先秦雲夢澤的一部分,當初的雲夢澤,南連長沙,北達漢水,東入公安,西連三江口,華容沔陽烏林,皆沉積在湖底,雲夢澤貫通江水南北,環長千裏,如今的雲夢澤早已沒有八百裏,我們說的八百裏雲夢,就是當初的雲夢澤。”
衆将吸了一口冷氣,從來沒想到,自己腳下的這片土地,竟然都是曾經的湖泊,很難想象,有那麽一大片水域坐落在内陸之中。
黃月英繼續道:“到了我大漢開國,這一帶漸漸隆起,雲夢澤大副萎縮,直到今天的樣子,江水以南的雲夢澤成爲最後大湖,而江水以北,形成了無數的湖泊和沼澤地。”
黃月英說的八九不離十,這裏在遠古,的确是汪洋大海,而到了商周,漸漸形成有史可考的雲夢澤大湖,實際上江漢平原的形成,就是古海的萎縮,古海變成雲夢澤後,江陵城繼承了肥沃的土地,漸漸發展起來。
而之後三江繼續沖刷,泥沙大量沉積,使江漢平原地勢越來越高,雲夢澤繼續萎縮,在秦漢時江北已經出現大片陸地。
曹操大敗赤壁,華容道已經可以涉足而過,隻是道路泥濘,到處是水澤窪地,就說明這片地方已經出土,雲夢澤向東南移動。
三國之後,雲夢澤繼續退化,到了現代,湖泊已經不多,洞庭湖,洪湖,長湖等湖南湖北大型湖泊群,幾乎都是雲夢澤遺迹。
聽了黃月英解說雲夢澤曆史,馬大忠還是不知道黃月英要講什麽,血戰了一天,又跑了這麽遠的路,現在他隻想好好睡一會。
馬大忠找了個石頭,靠着睡覺了,黃月英見了,對衆将士道:“大家先睡會吧,兩個時辰後,準備作戰。”
“恩?”馬忠一愣,苦着臉道:“軍師,城池都被江東軍占了,我們還打什麽,你不會要我們去送死吧?”
衆将也看着黃月英,這裏就一千個人,就算每個人以一當十,也不是周瑜三萬大軍的對手,更何況周瑜還收降了那麽多軍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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