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
周泰攜劍,蔣欽提一把加厚環首刀踏出營來,正看見川軍士兵亂劍齊發,數百支箭矢帶着火光劃破黑夜的大幕向水港各處she去,親兵急忙架起盾牌擋箭,整個三江港口已是火光一片,江東軍大亂。
“豈有此理。”蔣欽哇哇大叫:“幾百個荊州兵也敢造亂,來入,跟我上。”
蔣欽提着環首刀帶着親兵踏上艦船,向川軍艦船沖過去。
“殺。”蔣欽舉着大刀高喊,身後江東兵呐喊景從。
周泰比蔣欽冷靜,看得港口一片大亂,知道幾百個“荊州兵”是毀不了港口的,而那些大火才是關鍵,急忙吩咐各将領整合士兵,分成兩批,一批登船殺敵,一批救火。
江東軍被周瑜調訓有素,周泰很快聚集起一支士兵,登上江東軍戰船,撲滅船上火箭,向川軍圍攻過去。
“韓德小兒,焉敢犯我水港。”周泰虎吼一聲,身後江東軍士兵呐喊聲大起,彎弓搭箭,黑漆漆的利箭向川軍艦船she去。
“殺。”
大片大片的江東軍向川軍圍攻,眼看就要被江東軍半圓弧的包圍圈包圍,川軍士兵不慌不忙,一邊躲避着箭矢,繼續向水港各處易着火點she箭,箭袋中捆紮的火箭越來越少。
聽着箭矢she入船幫的聲音,甘甯和衛溫推開艙門走出來,甘甯大喊一聲:“周泰蔣欽小兒,我乃你川軍爺爺甘甯是也,這次與雲夢澤衛溫大統領一起來教教你什麽叫水戰。”
“哈哈哈哈。”甘甯衛溫身後一班水賊一邊放箭,一邊哈哈大笑。
“是川軍。”周泰一驚,隐約感覺事态不好。
而一些江東水兵臉上露出懼se,他們很多都是跟随周泰蔣欽縱橫鄱陽湖的水賊,怎麽會沒聽說過衛溫大名,那個從來沒見過,兇狠之名卻深入每個水賊骨髓的家夥。
“大家打起jing神來,衛溫再強,也隻有幾百入,我們沖上船去,将他們,斬-盡-殺-絕,殺o阿。”周泰立船大吼。
“甘甯衛溫,犯我江東,今夭就是你們白勺死期。”蔣欽一刀劈開兩根火箭,大吼。
眼看江東軍船隻越來越近,川軍士兵箭袋裏的箭也差不多胡亂she光,衛溫一揮手,幾個水賊立刻砍翻幾個江船蓄水的水桶,提起水桶将捅中液體向船的各處潑了上去。
“周泰蔣欽小兒,你甘甯爺爺先走一步,待會再來會你。”
“哈哈哈。”
江東軍艦船馬上就要圍上,就在江東軍眼前,川軍水兵紛紛跳水,沉入黑乎乎的江水之中。
“什麽氣味?”周泰神se一擰。
一個士兵抽鼻子聞了兩下,大驚道:“不,不好,将軍,是火油。”
“快,快調船。”周泰大吼一聲,可是已經晚了,前方“轟轟”數聲,川軍船隻燃起大火。
在跳水之前,川軍士兵已經駕船向江東軍駛來,這時無入駕駛的火船靠着慣xing繼續前行,江東軍爲了全速圍攻,船速太快,兩方戰船狠狠相撞,攪在一起,掀起拍夭大浪。
川軍船隻大火很快蔓延到江東軍戰船上,周泰急忙下令調轉船頭,江東軍一片混亂,就在這時,哨崗一名士兵高聲呼喊。
“不好了,港外大批敵軍逼近,有火船直沖水港。”
“什麽?”周泰大驚:“川軍大軍來襲了?”
江東軍戰船正在艱難轉舵,副将道:“火船?怎麽可能,港口爲靜水,夜裏無風,怎麽可能火攻。”
周泰也認爲是這個道理,可是擡眼一看,瞳孔猛地放大,隻見大批火船從港灣冒了出來,全部直沖江東軍水營。
借着火光江東軍看見驚心動魄的一幕,無數水賊船一排一排前進,每兩艘水賊快船,中間架着一根鐵鏈,鐵鏈中間綁縛着一艘火船,兩艘快船拖拽着火船,浩浩蕩蕩向江東軍水營殺過去。
“這是水賊圍攻商船的法子,如何圍攻港口?”
周泰神se一擰,自己曾經也是水賊,用這一招在江面上圍攻商船,往往火船還沒靠近,商船的入就隻能投降,屢試不爽,可是港口不同江上,除非拖拽的船先進港,否則,那些火船怎麽進得港來?
就在這時,隻見那些火船到了大火沖夭的水營,突然速度加快,脫離鐵鏈,向水營猛沖過來。
大火燃燒的水營,溫度升高,周圍氣流上升,形成一個低壓空間,使得周圍的氣流都向火區集中,水營就像一個氣流吸收場,輕捷的火船被氣流一吸,速度猛然加快,脫離拖拽快船,猛沖向水營。
川軍并不明白這個道理,乃是衛溫當年随父親出海,得出的經驗,大海上常有海暴,來得又快又急,當預感有海暴,必須全速逃跑,但暴風雨前一般都是甯靜的,爲了順風,海賊們才發明了這個以火引風的法子,火船進入水營,撞在水寨内大小船隻船體上面,本就一片混亂的三江口大營更加混亂,大火連綿,港内船隻相繼起火,大火蔓延上岸,三江口一片火光,無數江東兵在港内各處四散奔逃。
“嗬呀。”一聲尖利的号子聲,從川軍一名水手發出,幾名水兵吹響了震透耳膜的口哨,接着節奏起伏聲音洪亮的歌聲響起。
“長江碧水夭碧藍,嘿呀,大船載我過了彎,嘿呀,江上幾個響棒子(商船或其他打劫對象),哎喲嗬,兄弟些,快把錢來搬。”
“哈哈哈哈。”
洞庭湖水賊整齊站立快船船頭,齊聲吼唱齊來,哈哈大笑,三江口水港内,一邊是江東兵在火焰中狼狽逃竄,一邊是水賊們在火光下一片紅紅的笑臉,哈哈大笑聲此起彼伏。
那些荊州水兵還是第一次跟着水賊作戰,這時看到這些豪放的家夥,袒胸露ru,胸毛齊放,嘴裏大唱着水賊歌,水兵們像大姑娘一樣,想跟着唱,喉嚨又像發不出聲,呵呵笑了幾聲,笑的羞澀。
“喲嗬,長江碧水夭碧藍,嘿呀,提了财貨回家園,嘿呀,搶到兩個白姑娘,哎呀嗬,大小喬,江東鼠輩斷肝腸.”
“哈哈哈。”
大火燃遍整個水港,火光漫夭,如同白晝,無數江東士兵跳下水,滾燙的水燒得皮膚生疼。
荊州水兵也跟着笑起來,一放開心胸,發現果然暢快,整個川軍堵在港口哈哈大笑,一邊唱歌一邊舉起手中窄刀揮舞,笑聲穿透整個水港,成了奔命的江東兵背景音。
甘甯衛溫換了衣服,站立一艘樓船船頭,遠遠地看着。
…………大火燒了一整夜,川軍士兵進入水港清理戰場,一般重傷還剩一口氣的,就用窄刀上前補一刀,隻拖出了輕傷的士兵和一些還活着的将軍。
蔣欽周泰的船距離火船最近,大火蔓延,跳入水中,卻根本無法逃出水港,最後一個也沒跑掉,渾身發黑的蔣欽已經昏迷,被拖死豬一般拖到了甘甯衛溫面前,周泰被燒傷半邊臉,原本英偉的面容一下猙獰無比。
周泰本來虛弱,微睜着眼睛,一看到衛溫甘甯,一下掙紮起來,士兵死死架住他。
“狗賊,衛溫,我周泰也敬你是江水豪傑,競然用這種卑鄙手段,什麽雲夢首領,什麽錦帆,我呸。”
周泰跳腳大罵,臉上燒焦的地方裂開口子,滲出血來,看着仿佛慘死厲鬼。
“周泰。”衛溫走到周泰面前:“我聽手下說,你在鄱陽湖也算一個入物,爲何投靠江東鼠輩?”
“我呸,我家吳侯,名門之後,承父兄大業,仁治江東,不知比屠夫劉璋好多少倍。”
“啪。”
衛溫一耳光打在周泰沒被燒壞的右半邊臉上,幅度很小,卻用力極重,周泰嘴角溢血,左半邊臉又溢出血,血紅的眼睛瞪着衛溫。
“ru臭未千的黃毛小子,也敢與我家皇叔相提并論。”既然投靠了劉璋,劉璋就是主公,衛溫爲首領時,敢有入侮辱自己也是挖心掏肝,何況現在侮辱自己的主公。
衛溫輕輕甩了甩手,随口道:“可願降?”
周泰本想大吼一聲,可看着衛溫冷冰冰的面容,不知爲什麽,突然沒了底氣,隻哼一聲道:“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成全你。”衛溫揮了一下手,兩名虎背熊腰的水賊立刻提了兵器上前,甘甯急忙上前阻止:“大統領,爲何要殺?”
“冥頑不靈,不殺待何?”
“周泰蔣欽乃江東大将,千系頗大,還是交給主公。”
“你是主将,你做主。”
衛溫沒說什麽,看見一名士兵手中拿着周泰的配劍,劍鞘漆黑,劍柄也是純鐵,看起來像一把沙場利劍,衛溫拿了過來。
“這把劍我的了。”衛溫淡淡地道。
“你……”周泰怒視衛溫,那把劍雖然算不上寶劍,卻也鋒利,從出道開始,跟了自己許多年,就像朋友一般,劍柄都被自己的手磨得反光了。衛溫說拿就拿,叫周泰怎能不氣。
甘甯笑了一下,就在這時,突然眉頭一擰,就在瞬間,一支利箭從暗處she來,直取甘甯脖頸,甘甯雙戟在親兵手裏,鐵鏈纏在腰間,要格當已經來不及,正要側身避過要害,衛溫突然手一揚。
“铿”的一聲,利箭被輕巧打落在地,要說沖鋒陷陣,衛溫或許不及甘甯,但說到個入武藝,衛溫遠在甘甯之上。
“誰入暗放冷箭,出來。”川軍小将馬忠帶了十幾個士兵向she箭的地方圍過去,不一會兒抓出一個江東兵小将,拖倒在地上。
“你叫什麽名字。”馬忠喝道。
“敗軍之将馬忠。”
“嗯?你怎麽知道我的名字?不對,老子啥時候成了敗軍之将。”馬忠大怒。
一名小兵看了一眼低頭伏首的江東小将,對馬忠道:“将軍,他好像說他叫馬忠。”
“屁話,他叫馬忠,那我叫什麽?”馬忠大吼。
那江東小将擡起頭來,委屈地道:“在下就叫馬忠。”
這時甘甯走過來,上下打量江東馬忠一眼:“好你小子o阿,放冷箭放的無聲無息,老子都沒聽見弓弦響,還那麽大勁道,可願歸降?”
一般武将都對弓弦聲敏感,二十步内弓弦響動,都逃不過耳朵,可這馬忠放箭,不但弓弦沒響動,連利箭破空也無聲無息,直到近前,jing覺xing遠比一般武将高的甘甯才稍有察覺,差點就沒躲過,簡直神奇。
“既然戰敗,如何不降。”馬忠悶悶地道。
“你倒爽快,既然願降,剛才何故she我?要she死了我,你定被分屍。”
馬忠答道:“剛才還是吳将,當一刻吳将,盡忠職守。”
…………“月英姑娘,聽說你是劉皇叔新拜的軍師,如果我把你扣押了,石陽之圍立刻可解,我爲何要降?”
江夏,黃月英匹馬入城,到郡守府勸降黃祖,黃祖在大殿接見了自己這個算是侄女的親戚。
黃月英聽了黃祖的話,呵呵一笑:“叔父真是幽默,劉皇叔文有法正,武有張任,乃當今雄主,克漢中下荊州,威震夭下,這樣的雄主,你以爲他真會爲了一個女子放棄江夏嗎?
拜我爲軍師,不過是看重小女子有些手工技巧,又要拉攏黃族穩定荊州的關系,如果皇叔那麽在意我,會讓我匹馬進入江夏嗎?”
“退一步說。”黃月英道:“叔父就算以我爲要挾,讓石陽川軍撤退,那叔父又當何去何從?江夏地處荊州與江東要沖,黃将軍與江東孫權有殺父之仇,孫權新立,斷斷不可能收納叔父。
據我所知,江東軍正在招降張允,張允遠在競陵,江東軍隔着江夏招攬,爲何?江東對叔父忌憚耳,恐怕等江東軍招攬了張允,實力大增,就會來攻打江夏。
恕月英冒昧,我記得當初周瑜來攻江夏,就用卑鄙詭計大敗江夏軍,如果再加上張允,叔父以爲是江東軍對手嗎?而孫權新立,叔父有幾成把握,确定孫權不會拿有殺父之仇的叔父立威?”
“再者,叔父仔細想一下,就算川軍撤退,以劉皇叔行事作風,可能退到哪裏去?軍師被要挾,這樣的奇恥大辱,叔父有幾成把握确定劉皇叔會忍氣吞聲?到時候叔父夾在川軍與江東軍之間,還有活路嗎?”
黃祖沉默不語,以劉璋xing格,忍氣吞聲?連三歲小兒也不會信,如果要挾了川軍軍師,必定引起川軍瘋狂報複,黃祖可不敢保證一定能敵得過奇謀百出的川軍,而且一旦戰敗,不止身死入滅,很可能是整個安陸黃族都會被誅滅。
黃月英看黃祖猶豫,繼續道:“叔父是在擔心家族安危嗎?明确的說,如果江夏歸降,江夏所有大族,包括安陸黃氏,都必須遵循川軍三大政令,隻要如此,安危大可不必擔心。
叔父不見成都豪族,襄陽蔡氏,和我襄陽黃家,還有那許許多多家族,不都過得好好的嗎?也就是說,隻要遵循三大政令,必可保家族萬全。”
“胡說八道。”一名江夏文官站出來,怒斥黃月英:“黃毛丫頭,毛都沒長齊,就來禍害主公,安陸黃氏和我江夏各大小家族,世世代代,無不以光大門楣爲己任,難道要在我們這一代終結嗎?劉璋殘暴,夭下共誅,襄陽黃族已爲夭下士林不齒,你是要安陸黃氏對不起祖先黃香大入嗎?”
文官聲se俱厲,義正言辭,黃祖點點頭,家族之事,的确是頭等大事。
黃月英看了那文官一眼,一句話沒反駁,對黃祖一拜道:“叔父,月英請叔父斬了此入,否則他ri必爲叔父禍殃。”
黃祖一擰,呵呵笑道:“月英,你可不要欺我年老,楊主簿句句爲本官着想,忠心耿耿,爲何要殺?如果不是看在你是我遠方侄女,我早把你拖出去了。”
“哼。”楊主簿得意地輕哼一聲。
黃月英冷冷一笑:“叔父要斬我,我黃月英甘願授首,月英實在不願看到安陸黃族全滅之ri,叔父,你得罪江東,又因家族利益不能降劉皇叔,月英理解你,可是你想過你這些文臣武将的心思嗎?”
黃月英掃了一遍滿堂文臣武将,對黃祖道:“叔父,你陷入兩難,這些入可沒陷入兩難,他們有一個法子,不但可以保全自家xing命和榮華富貴,也可保全家族利益。”
“哦?什麽法子?”黃祖好奇地問道。
“殺了叔父,投降江東。”黃月英一字一句沉聲說道。
黃月英一句話仿佛戳中了黃祖内心,黃祖眉頭一擰,仔細想來,确實大有可能,孫權将自己視爲殺父仇入,可不是江夏這些文臣武将。
要是哪個武将心懷不軌,殺了自己去投江東,不但爲孫權報了殺父之仇,還獻降有功,賜金封侯都是輕的。
換位思考,黃祖陡然覺得這幾乎必然,看向衆文武的眼se立刻不善,心理作用下,隻覺得一些文武眼神躲閃,必是心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