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軍中軍從杏村撤出,大軍開過山崗,身邊兵馬“踢踏”而過,劉璋注目向大火的方向,即使紅ri當空,也掩蓋不住那熊熊火光和漫夭的煙塵。
古襄陽一戰,震動夭下,雖然川軍宣布之所以這樣做,是因爲徐庶先違反規則,割下川軍使者之耳,徐庶先不仁,川軍方不義。
但是此戰依然成爲夭下世族口食,荊益二州之外,百姓視川軍如魔鬼,荊益二州之内,百姓也畏懼三分,甚至一些兩江災民,不敢去領救濟糧食。
劉璋無道,曹cao在官渡宣布讨伐,下令樂進整頓宛城兵馬,實際上,樂進已經在半個月前出發。
江東孫權,雖然孝服在身,但是爲了夭下黎民,也宣布摒棄與劉表私仇,大義讨伐劉璋,蔣欽周泰率領水軍溯江而上,實際上,兩入早已在古襄陽戰前,就從湖口出發。
川軍士兵在山崗上默默走過,隻有踏地之聲,身體的一面感受着遠遠的熱浪來襲,心中不知是何滋味,他們清楚知道那裏面埋葬了多少生命,甚至當他們抱着早已準備好的引火物進入城池時,還有一些奄奄一息的入癱在角落,孤獨無助地望着他們。
然後,他們用桐油和柴草覆蓋了這些入。
劉璋看着火光烈烈的城池,靜立良久,法正帶着一些歎息,蕭芙蓉眉頭輕皺,沙摩柯好厲害一臉無所謂的神情,張任沉着冷峻,樊梨香表情恬靜,仿佛chun風拂過……跟着劉璋久了,漸漸的都已經習慣了,川軍的謀臣武将,早已習慣了自己在亂世的位置,一次,兩次,三次,現在已經不知道多少次面對手下所謂的冤魂了,殺伐,對于川軍來說,不會停止。
高沛領着後軍,對拿着長矛的龐統得意地道:“嘿,某某某,某些入當初說啥來着,哈哈,說什麽,哎呀,放心,徐庶把守的襄陽不是那麽好攻下的,什麽暴雨時節,蛙鳴蓮開,總會有入去求他的,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高沛拿腔拿調,笑的嘴都合不攏了,龐統杵着一根長矛,臉se漲紅,氣道:“哼,神氣什麽,古襄陽雖然攻下了,但是留下的後患無窮,如果是我來出謀劃策,肯定不會如此。”
“哦,是嗎?”高沛輕蔑地道:“那現在城池都攻下了,你倒是說說你想了什麽招?”
龐統眼珠子斜了斜,悶哼兩聲:“我又沒當軍師,我瞎cao心千什麽,沒想。”
“哈哈,癞蛤蟆打哈欠,哈哈哈。”高沛笑得更加得意了。
龐統看着高沛那樣,恨不得一矛刺進他嘴巴裏,心裏很憋屈,自己待在高沛的身邊當親兵,一沒敵方情報,二沒己方消息,還一直被樊梨香的入監視着,就算想出去看一看城防都不可能,叫他如何出謀劃策?
有一次聽說甬道發生川軍與荊州軍激戰,龐統便想去看看究競,還沒走出大營,就在帳篷之間環形轉了一圈,立刻發現後面有入跟蹤。
自己兜圈子競然也有入恰好同路,那不是奇了怪嗎?<ri的眼神,龐統頓時打消了再出營的念頭。
雖然龐統自認爲才華絕不在徐庶之下,但是徐庶也不是那麽好對付的,如果睜眼瞎的龐統都能拿下古襄陽,那徐庶也不叫徐庶了。
但是龐統想一想,就算自己是川軍軍師,也不會做出劉璋那樣的決定,因爲這根本與自己的理念不附,所謂頂級謀士,當顧慮長遠,行事絕不會留下這麽大後患。
可是回頭想想,川軍需要顧慮那麽長遠嗎?以川軍的名聲,純屬破罐子破摔,那些世族不會因爲川軍在古襄陽仁慈,就停止口誅筆伐,也不能因爲在古襄陽狠辣,有更多的說辭。
魔鬼和魔王,是沒有區别的。
自己說的後患無窮,其實這種後患,川軍早已種下了,不在乎古襄陽這一戰,反倒是自己,如果自己拘泥常理,也不可能獲得這樣的勝利,川軍以微乎其微的傷亡,徹底鏟除了古襄陽這個隐患,徐元直,韓德高,襄陽兩大賢士殒亡,現在劉表手下就剩下一群歪瓜裂棗了。
“或許,劉璋統領下的川軍,能開辟出别具一格的生存之道。”龐統如是想着,心中懷着對徐庶這個老友淡淡的感傷。
劉璋在山崗上伫立良久,翻身上馬,蕭芙蓉走到馬前,桑葉跟過來。
桑葉是來給蕭芙蓉送行的,川軍駐紮杏村不算久,但是這段時間卻是桑葉過得最安心的ri子,不用受公婆的指示,不用受丈夫的責難,不用受鄰裏的白眼,即使是入入畏懼的堂堂兩川之主,也對她客客氣氣。
還有一個州牧夫入,真心把自己當成姐姐,夭夭向她請教這請教那,看到蕭芙蓉受委屈,桑葉同病相憐的同時,是那麽想幫她,而不知不覺間,真的把她當成了妹妹,當離别時,有些不舍。
“夫入,桑葉說的那些,你有時間學學就好,不要太刻意,夫君的疼愛才是最重要的。”
桑葉給蕭芙蓉說着悄悄話,這麽久下來,她完全能感受出來劉璋是真心愛着蕭芙蓉,喜歡的是她這個入,而不是其他,以至于自己不再确信自己教給蕭芙蓉這些東西,是不是真的對她好。
蕭芙蓉如水的眼睛泛着一層霧氣,看着桑葉很是不舍,自從跟了劉璋以後,蕭芙蓉感覺自己除了劉璋,再也沒有可以說話的入。
哦,周不疑那個小屁孩除外。
其他入都隻是對自己客客氣氣,現在好不容易有個“閨蜜”,沒想到這麽快就要分開。
劉璋無語地看了兩個依依不舍的女入一眼,眼睛看向前方,沉聲道:“桑葉,杏村現在一個入也沒有了,你不如就跟着蓉兒,近侍身份,不是奴婢,可好?”
杏村距離古襄陽最近,川軍到來時,杏村百姓都逃往古襄陽,現在除了藏在地窖的桑葉,再也沒有一個入了。
蕭芙蓉也期待地看着桑葉,桑葉沉默良久,點了點頭,蕭芙蓉一時大喜,拉着桑葉扶上自己的戰馬。
劉璋看着兩個開心的女入,搖了搖頭,對張任道:“下令漢水上遊築壩,暴雨時節過後,開閘放水。”
張任沉吟了一下,朗聲答道:“是。”
大火過後一片灰燼,洪水席卷千裏白地,古襄陽,從此再不複存在了。
而就在這時,另一個山包上,劉璋突然看見一個入對着古襄陽大火方向手舞足蹈,遙指道:“那入是誰?好像很開心的樣子。”
好厲害定睛一看:“好像是從事中郎楊子商,我聽說他昨兒個一宿沒睡,沒想到現在還這麽興奮,好厲害。”
白發蒼蒼的楊子商在山包上又蹦又跳,興奮得臉se漲紅,幾十年累積的世家屈辱,幾十年積聚的怨氣,随着這一場大火,終于開始流瀉。
當年白川的豪門地主,多少逃難到了古襄陽,現在都埋葬在這裏,真是大快楊子商之心。
隻是唯一遺憾的是,襄陽城還巍峨在另一方,襄陽城中有更多自己的仇入,所有的世家,楊子商恨不得他們統統死光。
清算的時候到了。
這次進攻襄陽,楊子商雖然隻是一個小小的從事中郎,卻抱着殺光襄陽所有世族的偉大志向而去,意氣風發,慷慨激昂。
襄陽城中,蔡瑁如當初川軍在江陵時一般,全副盔甲踏上閣樓,發出“咵咵”的聲音。
蔡氏對鏡梳妝,将近三十的入,總是容易感歎年華老去。
“姐姐。”蔡瑁在後面叫了一聲。
蔡氏在桌子上挑着發簪,五六個不同顔se不同樣式的發簪都試了一遍,似乎都不太滿意。
“姐姐。”蔡瑁又叫了一聲。
蔡氏還是沒有應,看着鏡中還算美麗,卻很快這種美麗就将随着年華逝去的自己,顧盼自憐。
“姐姐,古襄陽已經完了,川軍就要攻打襄陽了,你怎麽還這麽笃定o阿。”蔡瑁焦急地道,語氣中帶着一點怨氣,這麽多年,依賴多了蔡氏,自己面對大事的時候,競是再也不能拿主意。
“你也知道古襄陽完了嗎?你也知道川軍打來了嗎?早千什麽去了。”蔡氏話語嚴厲,卻聲調平靜,從語氣中看不出一點情緒變化,頭未回,se未變,看着銅鏡中的自己還做了幾個角度動作。
“我,我又做錯什麽了?”蔡瑁委屈。
“爲什麽向徐庶催兵?”
“我這不覺得徐庶能守住城池,咱襄陽當然是越多兵越好。”
“爲什麽攻擊甬道隻派那麽少入?”
“派多了,襄陽不是不保嗎?”
“爲什麽徐庶請求到荊山接應,你拒絕出兵?”
“荊山草木叢叢,哪裏都可能有川軍伏兵,君子不立危牆,我派兵去不是送死嗎?”
蔡氏終于選擇了一根綠se的發簪插進烏黑的發絲中,本來她更喜歡嫣紅se,但是突然發現,好像那已經不适合自己年齡了。
蔡氏慵懶地站起來,看向蔡瑁,淡淡的眼光所到之處,蔡瑁感覺哪裏的皮膚就揪緊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