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待軍士走後,李嚴探上頭對徐庶道:“這樣做是不是不太好,川軍攻勢猛烈,張虎軍力難支,就算我們不發援兵也當好生安撫,這樣讓軍士回報,那張虎本是盜匪出身,恐怕會做出悖逆之舉。”
“正因爲他是盜匪出身,才不能好生安撫,盜匪都是直來直去的,務實不務虛,既然我們發不出援兵,就不能再說一番道理,那樣反而會讓張虎反感,而命令他必須堅守五天,才可能激起他悍匪不服輸的兇氣。”
“先生對人xing真是洞察入微啊。”
李嚴看着面se沉靜的徐庶,不由心裏又多了一些崇敬,以前他也是自恃才華之人,在秭歸做縣令時,不但瞧不起周圍同僚,瞧不起其他縣的官吏,甚至瞧不起牧府的僚臣,現在跟了徐庶,李嚴才知道是自己接觸的人太少了,這世上還是有奇人啊。
隻是自己眼中的這位奇人,眉頭卻緊鎖着,對他的敵人深深憂慮,這裏面的确因爲川軍在軍力上占着優勢,但是李嚴不得不承認,劉璋真的很難對付。
李嚴在心裏歎了口氣,今ri蔡瑁又來刁難了,明明不能撤退,卻勸劉表帶着部隊往襄陽撤,這不是找死嗎?徐庶不得不硬着頭皮,拉下臉面找到蔡氏來勸說劉表。
李嚴知道徐庶是不喜歡蔡氏的,一個玩弄心術的女人,一切以蔡家利益爲重,甚至徐庶也知道蔡氏因爲兩個族弟的死憎恨于他,可是還是硬着頭皮去求了這個女人,一代名士在一個笑裏藏刀的女人面前低三下四,受盡屈辱。
李嚴把一切看在眼裏,徐庶受辱仿佛自己受辱一般,如果不是對文武雙全的徐庶才華入迷,想多學一些本事,李嚴早就去投效劉璋了,也不會現在在荊州大營裏受蔡家的氣。
徐庶對李嚴的誇贊之語沒有任何反應,隻是看了蒼天一眼,地上大風,天上yin沉,徐庶默默轉過頭,走下了城牆。
這一刻,李嚴也不知道徐庶在想些什麽,李嚴隻是覺得,無論遇到任何困難,徐庶都會有辦法,卻不知道,徐庶也是人,面臨着絕境,背負了多少壓力。
大寨的攻勢在繼續,川軍分批次向大寨猛攻,張虎果然如徐庶所料,聽到守住大寨五ri的死命令後,爆發了全身的鬥志,命令鎮守崖壁的士兵源源不斷向正面運送清水,灑在大寨的圍牆上,士兵也如川軍一般頭戴面巾,眼纏紗布,雙方在濃煙滾滾中大戰。
但是川軍分批進攻,能夠得到休整,荊州軍卻一直處在濃煙之中,連飯食都混着煙塵,難以下咽,晚上睡覺,皮膚刺痛難忍,許多士兵都生了紅疹,彼此傳播,苦不堪言,張虎不斷用高官厚祿,用“五ri之期”來激勵士氣。
荊州軍勉強擋住了川軍兩ri,第三ri川軍再次發動猛攻,張任親自督戰,川軍在東州兵帶領下悍不畏死地殺向荊州軍營寨,數輪攻擊之後,荊州大寨已是岌岌可危。
大戰間隙。
“将軍,兄弟們撐不住了,怎麽辦?”副将全身發黑,隻露出兩隻半眯的眼睛,眼前的紗布已經換了幾條了,這一條又被煙塵熏黑,戴上之後幾乎不能視物,剛一張嘴,立刻感覺舌頭上有顆粒進入,連連咳嗽幾聲。
張虎無力地将大刀扔到一旁,看了一眼周圍的士兵,都是橫七豎八或靠或躺,倚在牆垛上喘氣,備用的紗布已經沒有了,面巾也被口汽打濕,三天下來臭不可聞,士兵不但生了紅疹子,天天吃那些帶煙的食物,已經消化不良,川軍攻勢太猛了,荊州大寨已經到了絕境。
怎麽辦,還有兩天。
張虎用手遮口,大口喘氣,對副将道:“你有什麽好主意?”
“投降,大哥。”副将原本是張虎從盜時的兄弟,這時叫回了原來的稱呼。
“你說什麽?”張虎猛地跳起來,一把提起副将的衣領,不顧周圍煙塵,沖着副将臉面大吼道:“你再說一聲試試?”
副将擦了一把臉上的口水,吐出兩口氣,又吸了一口,連連咳嗽,一邊咳一邊道,“我們本來就是強盜,堅持到現在已經盡了本份,現在身陷絕境,徐庶又不肯發援兵給我們,我們投降合情合理,沒人有資格說三道四。”
張虎盯着副将半響,一把将副将丢出去,大聲道:“降,虧你說得出口,徐庶分給我兩萬兵馬,我卻守不住營寨,你告訴我投降合情合理?你是不是卧虎山上下來的兄弟?我張虎甯死不降。”
“好,卧虎山上的兄弟都跟着大哥殉葬。”副将哼哼幾聲,從地上爬起來,抓起了自己的長刀,趴上牆垛看遠處的川軍列隊。
川軍正在集結陣勢,準備下一次沖鋒,而荊州大寨,必然在下一次沖鋒陷落。
過了一會,張虎臉se有些落寞,坐在地上垂頭喪氣地對身後的副将喊道:“黑子,你帶着兄弟們去投降,我張虎既然叫了一聲劉表主公,那我就得待在這裏,兄弟跟了我張虎這麽久,也沒闖出個名堂,左右一死,我張虎犯不着拉上好兄弟陪葬。”
副将一愣,回過頭來,對張虎無奈一笑,“既然都說了好兄弟,那就是同生共死。”
副将回身坐在了張虎旁邊,反正都要死了,索xing放開了,臉上綻出笑意,“我黑子不是怕死,隻是覺得爲劉表賣命不值,你說當初我們占據襄陽,劉表派蒯良來勸說,許給我們的好處可有一樣兌現?軍權财權都在蔡家手上,我們這些個兄弟平ri走路都要看蔡家蒯家臉se。
哦,現在強敵壓境,他想到我們了?我們就該爲他劉表賣命了?沒這個道理,爲了劉表戰死,我黑子是真不甘心,不過既然大哥不願降,又是徐先生命我們鎮守的,那他娘的生死也就不算個事了,拼了。”<e=《新睿宋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