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璋站起身,歎了一口氣,背對着黃忠道:“本官與老将軍不是同路人,我認爲這些問題沒有争論的必要,我知道老将軍是不肯歸降我的,老将軍的前兩個請求我答應了,老将軍死後,我會将老将軍與劉磐陳琴二位公子合葬。”
劉璋說着走了出去,卻突然聽到後面黃忠緩緩道:“皇叔留步,黃忠懼死,願歸降皇叔。”
“恩?”劉璋回頭望向黃忠,錯愕又不解。
黃忠面色平靜,緩緩道:“剛才劉皇叔與法先生在花園長巷的的對話,黃忠在柱後聽見了,黃忠提三個請求,爲的是看皇叔是否有豪傑之氣,是否真是一個殘暴無道的暴主,皇叔的回答讓黃忠覺得,皇叔并不是一個爲殺戮而殺戮的人,胸懷坦蕩,暴而有道,不失爲當世豪傑。
黃忠雖無學識,一大把年紀,也能看些世事,世家豪門确實在腐蝕大漢的天下,從江州開始,巴西,漢中,武陵,皇叔一路殺伐,對象皆是豪門世族,雖不乏無辜,卻的确緩解了豪門的兼并危機,如果這還不能證明皇叔的暴而有道的話,那四科舉仕、土地令、限價令,這些對皇叔并無好處的政策,皇叔卻力排萬難大力施行,也足以證明這一點。
所以黃忠相信了法先生說的那句話,皇叔一心改造天下,還宇内乾坤,世人,或許都誤會皇叔了。
黃忠知道,在皇叔眼中,黃忠不過是一個隻知征戰的猛夫,如果皇叔不嫌黃忠粗鄙,并且同意黃忠不參與荊州之戰,黃忠願爲皇叔效犬馬之勞。”
黃忠說完,劉璋和法正相互看了一眼,顯然都沒料到是這個結果,想起黃忠崩開的傷口,顯然是離開病房,掙紮崩裂的,黃忠不願接受川軍士兵照料出走,卻意外聽到了兩人在小徑的談話。
黃忠既然聽到了法正說的那段話,自然也聽到了劉璋說的話,“其實一個黃忠我倒并不是很在乎,如果有猛将就能打勝仗,我早敗給劉磐了……”劉璋反而微微覺得尴尬。
“能得老将軍相助,本官之幸,本官不會讓老将軍在荊州之戰中爲難,另外本官在這裏爲本官的言語之失,向老将軍道歉。”
劉璋拱手拜了一禮,黃忠忙道:“皇叔萬勿如此,從現在開始,皇叔就是黃忠主上,何來言語之失一說,何況主公說的是對的,黃忠的确徒有勇力,否則也不會在漢壽城下,五千精銳盡數覆滅,即使投效主公也深以爲羞,黃忠應該銘記在心,時時反省才是。”
黃忠說着沉重地歎了一口氣,感歎道:“主公,黃忠其實是真的怕死啊,這大漢天下,北方群雄征戰,多少英雄豪傑,關羽張飛,顔良文醜,張繡張郃,許褚張遼,黃忠做夢都想與他們一戰啊,可惜前主公偏安荊州,我黃忠年近天命之年,終于得遇雄主,這時,我黃忠真的不想死啊。”
劉璋聽了黃忠的話也不由感慨,三國所有猛将之中,恐怕就是黃忠出場最晚,卻戰績輝煌,如果讓他早出道幾十年,年富力強的黃忠說不定與呂布武藝不相上下。
不過也還好,現在黃忠投效,比曆史上早了九年,也算趕上了青春的末班車。
大事終于處理完了,在荊北大軍狂風暴雨到來之前,可以有一段平靜的時間,自遠征荊南開始,劉璋就沒睡過一天好覺,這時能睡覺了,卻感覺神經一松,身體搖晃着就要倒下,法正急忙上前扶住劉璋。…。
“主公可是身患隐疾?”黃忠問道。
劉璋默默點頭,自從江州之後,就落下了頭痛的毛病,都這個時候了,劉璋也知道這不是偶然而發,而是已經形成了疾病,到了荊南之後,由于天天熬夜,苦思破敵之策,發作得越來越頻繁。
黃忠道:“主公,屬下認識一老叟,名喚皇甫玄,居于雲夢水澤(古洞庭湖),擅長醫術,經他醫治過的人,無論身患何疾,無有不愈者,主公何不試試。”
劉璋微微一笑,搖了搖頭:“老将軍好意,可惜本官的病本官自知,張仲景先生說非藥石能治,務必清心寡欲,減少操勞,如此可不藥而愈,可是本官乃一俗人,是不可能做到的,所以還是随他去。”
黃忠感慨一聲,歎道:“主公傷病在身,猶自操持天下,屬下欽佩萬分啊,隻是主公千金貴體,也當試上一試,要知,那雲夢澤老叟,張仲景先生也是推崇備至啊。”
“主公,既然如此,我們請這老叟來縣府,如果老叟清高,主公也可帶上親兵去拜訪他,終是費不了多少時間。”法正也很擔心劉璋的身體,現在劉循還那麽小,如果劉璋倒下,益州政權将頃刻瓦解。
“萬萬不可。”黃忠急阻止道:“那老叟乃一怪人,向來不事官宦,若是知道主公身份,定然不治,主公當着便服,少帶随從,親赴小島,如此,才有可能得到醫治。”
劉璋想了一會,歎了口氣,誰不希望自己命長一點:“那好,漢壽防禦交給張任,零陵就交給嚴顔,本官親赴雲夢澤一趟。”
“主公。”法正突然叫住劉璋,猶豫半響道:“屬下認爲……認爲不妥。”法正說完看了黃忠一眼。
黃忠和劉璋幾乎同時領悟了法正的意思,黃忠新降,就立刻出了這麽一個奇怪的主意,讓劉璋脫離軍隊,親身前往百裏之外的洞庭湖,如果黃忠意圖不軌,劉璋必然不幸。
黃忠神色平靜地盯着劉璋,劉璋沉默片刻,長出一口氣,擡頭道:“本官決定走雲夢澤一趟,絕不變更。”
劉璋僅帶好厲害一人前往雲夢水澤,從漢壽到雲夢,一路都是逃難的百姓,劉璋抓住一個相問,才知道這些荊州百姓都是聽說川軍擊敗了劉磐的軍隊,荊南即将變成蜀地,所有紛紛逃往荊北避難。
劉璋踏馬而行,看着漫漫長路到處扶老攜幼的難民,寥落地笑道:“沒想到我劉璋也有今天,百姓畏川軍如虎,泱泱天下,如之奈何。”
好厲害不以爲然地道:“主公管這些作甚,荊州人一定是聽了劉表蠱惑,把主公想成了殺人不眨眼的魔鬼,咱益州可不一樣,主公不知道,除了那些富家老爺太太恨主公入骨,下面百姓都稱贊主公是菩薩降世呢,這些荊州愚蠢之民,由得他們背井離鄉,妻離子散,家破人亡。”
劉璋暗自汗了一把,感覺跟好厲害說這些話題,純屬對牛彈琴。
就在這時,忽然聽得一聲馬嘶,也不知是哪家流民的馬脫了缰,在大路上狂奔起來,黑馬膘肥體大,路上到處是老弱婦孺,眼看就要撞到行人,劉璋對好厲害使了個眼色,好厲害立刻策馬飛奔過去,一手提住了烈馬的耳朵,生生将馬拉住,烈馬耳朵受疼,躍起半丈高,将好厲害帶飛起來,好厲害死不撒手,嗙地一聲悶響,沉沉地坐到了烈馬的馬背上,烈馬仰天長嘶。
任好厲害力大無窮,也非了好半天功夫才把烈馬制服,耳朵毛都被扯一大把下來,一名十四五歲的小女孩從馬蹄下撿回一條命。
“好馬呀好馬。”小女孩手裏拿着一把枯黃的艾草,氣定神閑,剛從馬蹄下逃生,竟然還有心情打量那差點把她踩死的馬:“毛色純黑,雙目如電,好馬,好馬,堪比當年項羽烏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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