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楊直勒馬而出,“将軍,如此近的距離,我們當快速行軍,全軍直搗川軍大營,末将願爲先鋒。”楊直早對韓玄如此慢的行軍速度不滿,原本四日可到沅水,韓玄竟用了七日,一路都要派出數路探子,以至于大大延誤行軍速度,弄得荊州衆将心癢難熬。
“不可。”韓玄擺手,沉吟一下,問那報訊士兵道:“吾世居荊南,知沅水有一石闆橋,爲先秦所建,可還在?”
“禀報将軍,雖然石橋陳舊,卻并未遭到川軍破壞。”
“恩。”韓玄摸了摸山羊胡:“劉璋知我大軍到來,卻不拆掉石橋,其中必然有詐,再探。”
“是。”
寒風凜冽,吹起荒草枯葉,衆将都已經不耐煩起來,韓玄卻不爲所動,他心裏清楚得很,隻要他不出大錯,荊州軍攻下長沙,長沙太守非他莫屬,他可不想爲了貪功,而中了埋伏,甯願一步一個釘走踏實了。
探子終于回來,一遊探急匆匆來報:“将軍,不好了,川軍在沅水上遊五裏處築起堤岸,沅水近乎枯竭,恐是要開堤放水。”
衆将一聽士兵言語,不禁大驚,楊直也暗道,幸虧沒有領軍沖過去,否則必然葬身魚腹。
韓玄哈哈大笑:“我就說了,益州屠夫怎麽可能好心給我們留下一座石闆橋,這一帶地形本将熟悉得很,劉璋小兒自以爲是,五裏上蓄水,我們可直上野馬坡,繞道沅水上遊,攻其後背,定能打川軍一個措手不及。”
楊直拜道:“将軍神武,這次定要讓那些心懷歹毒之輩,自食惡果。‘
荊州軍大軍沿野馬坡而上,而劉璋的帥台設在與野馬坡相望的南面高山上,與法正飲酒吃茶,韓玄軍情況盡收眼底。
法正笑道:“主公英明,韓玄果然中計。”
劉璋微微一笑,一邊飲茶一邊遠觀着荊州軍爬坡,待荊州軍到了野馬坡腹心,劉璋旁邊一名士兵拿過一面紅旗,高高舉起,立時野馬坡南北兩面,坡頂坡下冒出上千川軍士兵,全部搭弓放箭,一根根火箭射入野馬坡中,并四處縱火,不一會兒火光大起,黑煙升騰,滿山的枯草落葉燒起來。
荊州兵始料不及,頓時大亂,以爲避過水攻,萬事大吉的韓玄更是六神無主,他怎麽也沒想到,川軍留下石橋就是要将他往水攻上猜想,自然而然想到上山繞襲川軍,繼而陷入野馬坡這個天然火場。
火借風勢,凜冽的北風沿山而下,吹的大火咵啦啦蔓延,從劉璋的視角看去,野馬坡山頂與山底就像兩根拉長的火線,不同的是,頂端火線不斷向下蔓延,坡下火線卻停止不動,還要靠士兵不斷射入火箭添加柴草才能繼續燃燒。
韓玄數萬士兵就像被野狼驚吓的羊群一般,在野馬坡慌不擇路地四處亂竄,眼看着火線一步步逼近,能跑的空間越來越小,黑煙滾滾,随着山風吹入口鼻,幾乎不能呼吸,眼看就要變成山中烤肉,一些士兵終于找到出口,全部向沅水湧去。
荊州兵已經完全失去指揮,争相恐後跳入沅水之中,奮力遊向對岸,就在這時,從對岸突然湧出數千川軍士兵,張弓放箭,還在河中的荊州兵無以反抗,大量被利箭射殺,鮮血盈滿緩流的河水,變成浮屍被水流沖向下遊。…。
“好了,我們也該下去看看了。”劉璋站起來,伸了個懶腰。
相對于劉璋的悠閑,荊州軍已經到了絕地,火勢越來越大,生存的空間越來越小,幾乎全部堵在了沅水河岸,眼看大火不時就要蔓延過來,楊直不願坐以待斃,向韓玄請了命,集合所有還能召集的士兵,大約萬餘人,一起跳下沅水,想憑藉着荊州軍的水性,沖破對岸隻有數千人的川軍防禦。
可是楊直忘了,川軍還在上遊蓄了水,雖然不多,但是沖他這些雜亂無章的落湯雞還是綽綽有餘。
轟隆隆的水聲響起,沅水倒卷着白色的浪花,夾雜着塵土樹葉的滔天洪水俯沖而下,在楊直和荊州兵驚恐到灰敗的眼神注視下,包裹了他們的身體,連同着河中的血液一起,像一片樹葉一般被翻卷而下。
一萬多士兵在韓玄驚駭的眼眸中被河水帶走,韓玄頹然倒地,眼看大火越來越近,一籌莫展。
“天呐,怎麽辦?怎麽辦啊,天呐。”
韓玄痛苦哀嚎,弟弟韓浩上前道:“大哥,火勢越來越近,前方又有川軍弓弩重兵,爲今之計,隻有一條路可走了。”
“什麽路?”韓玄一下子站起來,急切地盯着自己這個平日鬼點子多的弟弟。
韓浩緩緩道:“投降。”
“什麽?”韓玄怒不可遏,拂袖怒視韓浩:“你說什麽?我韓玄乃堂堂荊南名士,豪族領袖,去投靠益州屠夫?你這不但是逼我韓玄上絕路,還是逼我長沙所有豪族上絕路啊。”
“那大哥現在被燒死在這裏就能有作用嗎?”韓浩反問道,韓玄啞口無言,韓浩陰笑了一下:“大哥,我說的投降,可不是真投降,長沙還有大公子的兩萬多兵馬,以及張怿的一萬多殘軍,劉璋要下長沙絕不容易,我們這裏還有近兩萬士兵,大哥你想想,劉璋就幾千人,能收編得了我們這兩萬軍隊嗎?何況他們都是來自荊北的主公嫡系,也不會那麽快對劉璋俯首帖耳,我們大可觀時待變啊。”
韓玄沉吟半響,甚覺有理,濃煙飄來,韓玄連連咳嗽幾聲,終于打定主意道:“好,就這麽辦。”
韓玄派了一個大嗓門士兵,隔着沅水遠遠向川軍高呼乞降。
川軍士兵在對岸聽得,沙摩柯大聲道:“主公,荊州軍已是甕中之鼈,看那大火都燒到他們屁股後面了,懶得跟他們羅嗦,直接燒光拉倒。”
蕭芙蓉見劉璋不說話,冷聲對沙摩柯斥道:“就你話多。”沙摩柯立刻閉口。
張任道:“主公,末将也覺得沙摩柯言之有理,韓玄乃長沙豪族,歸降主公,必不出自真心。”
劉璋緩緩出了一口氣,轉對法正道:“孝直,你覺得呢?”
法正想了一下,微笑道:“主公應該納降,我們蓄的水本不多,要不是荊州兵争相恐後下水,根本沖不走他們上萬人,現在水勢将歇,若主公不納降,荊州兵被逼上絕路必然強渡,那時候陷入絕境的兩萬人,必定對我們造成傷亡。”
劉璋點點頭:“言之有理,回話,納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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