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什麽?”劉璋沒有生氣,面不改色地繼續扒飯。
“四科舉仕,對州府的好處顯而易見,可是卻觸動家族利益,無論哪個家族,包括費家,都會抵制,我費昭一把老骨頭,半截身子入土,還談什麽利益,如果對大漢有利,我費昭都贊同,可是族中子弟卻未必,我贊同他們也不會贊同,所以我不能支持大人。”
“如果本官能幫你壓制那些反對聲音呢?”劉璋随口道。
費昭心頭一驚,脫口問道:“怎麽壓制?”費昭聽說過涪城十幾顆人頭之事,也聽說劉璋不顧勸阻斬殺李異龐樂二将,現在劉璋這麽說,費昭很容易想到劉璋是要武力鎮壓,怎能不驚。
“保證不傷他們一根毫毛。”劉璋淡淡說道。
費昭實在想不出劉璋能用什麽辦法讓那些家族子弟乖乖聽話,隻能道:“如果州牧大人真能讓那些不服管教的家族子弟順從,費昭當全力支持大人四科舉仕。”
“好,你下去,順便把鄧恒叫進來。”
不一會兒,鄧恒從門外走進來,劉璋叫他随便坐,鄧恒隻能找個位置緊張地坐下,自張家族長定下反對四科舉仕的大計,鄧家就是先鋒之一,可是爲什麽劉璋偏偏把自己叫來,還是與一向跟江州世族不合拍的費昭一起來。
“鄧家幹的好事啊。”等鄧恒坐下後,劉璋也吃完了飯,把面前的碗碟向裏面一推,轉過頭來對鄧恒道:“你們鄧家可是做了不少大事,不但指使家族子弟抵制本官四科舉仕,當初趙韪主宰蜀南,你們鄧家就是鼎力支持者,控制着江州米行,借趙韪勢力,肆意哄擡米價。
家族子弟犯事的更不少,你的一個侄子就強搶民女,還不止一次,放高利貸打死了人,擔任太守屬官的外孫更是借着征稅之名賺的盆滿缽溢,還幫着挪用稅款,造假賬,鄧大族長,對?”
鄧恒聽着劉璋的話,千百個念頭在腦中閃過,不知劉璋這是要誅滅與趙韪牽連的亂黨,還是要借自己警告其他抵制四科舉仕的人,可是無論哪種情況,自己的小命都不保了。
然而小命相對于整個族群,鄧恒還是理智地選擇了後者,牙齒打戰,嘴唇顫抖着道:“大,大人,這,這些草民實在不知啊。”
“哈哈哈。”劉璋大笑數聲,贊道:“鄧大族長回答的好啊,責任撇的幹淨,可是本官很不喜歡,本官讨厭模棱兩可的人,更讨厭那些跟在張家老匹夫後面搖旗呐喊的人。”
最後兩句話,劉璋幾乎是貼着鄧恒耳朵說的,鄧恒感覺到劉璋的氣息,仿佛全部換成了殺意,腦袋“轟”的一聲,再也沒法思考了。
劉璋看着渾身篩糠的鄧恒,等他勉強恢複正常才道:“鄧大族長,說實話,本官今夜很不想見到你,但是還是叫你來了,你一定很好奇原因?你可能會想,是不是本官要追究趙韪的亂黨,是不是我要拿你鄧家開刀,警告張家,我隻能告訴你,你想多了。
你們鄧家有一個将軍,鄧賢,你大概沒忘了這個侄子?他是在涪城城頭誓死追随本官的将軍,即使在最困難的時候也沒有抛棄本官,并有詐降之功,本官看在他的面子上,不想讓鄧家就這麽覆滅,鄧大族長,你最好掂量一點。”…。
“鄧賢?”鄧恒還沒完全整合劉璋給予的信息。
劉璋冷聲道:“鄧大族長,本官沒什麽耐心,而鄧賢的面子也沒那麽大,本官隻給你指明一條出路,據本官情報所知,張家明日要圍堵郡府,你們鄧家必須明言反對,并公開支持本官四科舉仕,交出你那侄子和外孫,從此約束族人,低調行事,否則,除了鄧賢,你們鄧家沒人能見到後天的太陽。”
鄧恒臉上的汗水顆顆滾落下來。
劉璋彎下腰,低聲對鄧恒說道:“族長,你可以認爲本官是在挑撥江州世族,可是你記住了,你隻有一次選擇的機會,沒,有,退,路。”
鄧恒全身發抖,汗水打濕了整個脊背,内心激烈地掙紮着,是順從,還是違抗,順從,就是與整個江州世族爲敵,如果劉璋隻是虛言恫吓,那鄧家可能在各族逼迫下,陷入絕境,而違抗呢?整個家族覆滅,鄧恒承受不起這樣的代價。
理智告訴鄧恒,劉璋再殘暴也不可能覆滅一個家族,更不可能屠盡江州世族,可是内心深處總是讓鄧恒相信,劉璋說的話是真的。
我該怎麽選擇?鄧恒覺得這一輩子也沒像現在這麽痛苦過,心裏埋怨着爲什麽偏偏劉璋把他叫來做這樣的選擇。
過了半響,鄧恒咬了咬牙,對劉璋道:“草,草民願意順從大人旨意,可,可是家族子弟桀骜不馴,恐怕難以……”
“那是你的事。”劉璋冷聲道:“本官隻看明日鄧家子弟的态度,其他的,本官管不了。”
“是,是。”鄧恒顫抖着應了幾聲,從房間内退出來,夜風一吹,才發現自己全身都已經被汗水濡濕了,連鞋子裏面也全是汗水。
屋中,鄧賢從偏房出來,對劉璋拜了一下,緊張地道:“主公,族長他怎麽說?”
“如果他不聽本官的命令,你會怨恨我嗎?”劉璋靜靜地道。
鄧賢退了一步,隻以爲鄧恒已經做了糊塗選擇,想着族人陷入一片血海的景象,就忍不住渾身戰栗,過了半響才對劉璋道:“主公,能赦免我的家人嗎?”
“可以。”劉璋很幹脆地答道。
鄧賢微微松了一口氣,可是還是眉頭緊鎖。
這時王累從外面走進來,劉璋揮揮手讓鄧賢出去了,問王累道:“那些屬官願意接下主官的職位嗎?”
江州世族官吏幾乎要被誅殺幹淨,他們的職位必須有人替代,劉璋派了王累去說服那些屬官,讓那些屬官接替他們主官的位置,王累雖然極力反對劉璋對付世族,可是到了這個時候,劉璋決心已下,再也勸不了,隻能順從了劉璋意志,希望能在誅滅世族後,盡量有一個穩定的江州。
可是王累還是無奈地搖搖頭,對劉璋道:“這些屬官雖然大多出自寒門,但是他們懼怕世族,更怕引起世族報複,都不敢承諾接替主官位置,找了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搪塞。”
劉璋長出了一口氣道:“這在我預料之中。”
“主公,既然如此……”王累正要說話,劉璋打斷他道:“都這個時候了就不要再勸了,這些屬官不願接替主官官職,本官也不是沒有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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