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天,秋風乍起,渤海灣濤聲滾滾,。天津水師八艘主力艦隊護航,100多艘商船、補給船、漁船跟随其後。
一眼望去,整個海平面被龐大的船隊給遮蔽。
令船隊衆人心中不由湧起巨大的自豪感。
天津水師的近期行動,拔掉了渤海大小島嶼上的各種勢力,無論是滿清的武裝據點,還是海盜,皆被清剿一空,大量被滿清綁、挾持的漁民、海商,獲得了解救。
甚至,水師的艦隊,會給民間的商船、漁船提供無償的護航,這更增加了海上讨生活的人,對天津水師産生好感。
“鄭大哥,你給我講講國師爺的事情吧。見了國師爺,什麽話該說,什麽不該說。你可得多指點……”
“可以啊,不過也僅是我一家之言。國師爺不喜歡陰謀計策,凡事喜歡穩重。就如治理地方,國師爺不喜歡那些腐儒,反而喜歡用锱铢計較的商賈、一絲不苟的退伍軍人、還有一些實幹派的官僚去任事……軍隊方面,國師爺也講究軍規森嚴,提倡堂堂正正用兵,盡可能規避錯誤。因此,每次打仗,我軍皆了穩打穩紮、步步爲營外,更重要的是很多用計謀!一些喜歡三十六計,或者是一堆奇謀的人,很難在我軍受到重用!”鄭芝豹思考道。
吳三桂奇道:“自古以來,名将謀士不都擅長用計?”
鄭芝豹冷笑道:“而自古用計者,敗多勝少,。蓋因爲用計本身就是違反軍事常識出奇制勝!大明的薩爾浒之戰,若不是爲将者太心急。犯下分兵大忌,何至于被鞑子各個擊破!我軍吸取教訓,任何一戰皆求穩妥,追求将戰争變成變成比拼時間、後勤、人力、資源、意志的消耗戰。而我軍最擅長的就是發展經濟、動員兵力,若是敵人與我軍拼這些,長期的态勢,總将會是我軍越來越強,敵人逐漸被消耗掉。”
吳三桂聞言雖然想要辯駁。但是卻也有所觸動。用計謀打仗,首先就預設了一個立場——敵人會上當!
若是敵人不上當呢?——那麽妙計就變成蠢計!
簡單的計謀,容易被一眼看穿。而不容易被看穿的精密複雜計劃,一環套一環,一個環節出錯了,全盤就被推翻。事實上,就連自己人。執行精密的計劃,也很難完全不走樣。更别說,牽着敵人鼻子走!
其實,如果想要害一個軍隊打敗,最好的辦法就是組織最優秀的軍事專家,給其設置一套最複雜、最精密、最完美的計劃……因爲。越是精密的計劃,需要的執行力越高,越難以實現!
曆史上,記載的大多數戰場妙計,很多都是事後分析總結。爲勝利找原因找理由,看起來似乎智珠在握。其實卻是不切實際的馬後炮分析。
秦朝的殺神白起,可善用計?漢初的韓信等人,可善用計,不善?衛青、霍去病,是否善于用計?也不善!嶽飛可喜歡用奇謀妙計,也不善!
自古赫赫威名的名将,或是經驗豐富,或是指揮天分驚人,但是絕大多數都靠組織能力、軍心士氣等等要素取得勝利。詭計多端的,機關算盡,最終難免還是失敗的!
戰場的勝利要訣是實力和避免犯錯!有了實力,不犯錯,已經奠定了勝利之基!
堂堂正正作戰,将戰争變成,你殺我1萬人,我殺你一萬人,。誰的最終撐不下去,誰就徹底輸掉!
這種戰法,才是決定勝負的根本!
明末戰争的劣勢,很大程度上,是體制已經崩潰,動員不了兵力、國力,去搞這種消耗戰。
肖圖白雖僅控制天津四沽和渤海一些島嶼,加上耽羅島殖民地。但是,整個天津特區經濟圈,三十萬工業人口,提供的戰争潛力,比之三百萬農業人口更爲有效。
加上,工業化還在持續、每一天都有大量的新移民被轉化爲特區人口,特區的經濟潛力和戰争潛力,還在飛速的增長。
越打越強的消耗戰,這是肖圖白認定,最合理的戰略!
吳三桂靜默沉思。
當然,無論是吳三桂,還是鄭芝豹,皆不知道肖圖白不用計的原因是,他不懂古代人的各種奇謀妙計,更不會捧着《三國演義》去領悟所謂的用兵之道。
一個現代人的穿越到古代後,如果将自己的見識眼光壓低到古人的水平,然後和古代人去拼這個時代特有的經驗智謀,最大的可能是被古人給玩死。
古代人和現代人,這幾乎是與世隔絕的土著社會和列強殖民者之間巨大鴻溝差距。
歐洲殖民者到美洲大陸,用美洲人的辦法去殖民美洲,肯定是沒有建樹的。但是,歐洲人根本沒有去适應美洲人的規則,而是用槍炮、鋼鐵,蠻橫的摧毀美洲的規則。于是,先進文明的規則,壓倒落後文明的規則!歐洲的殖民,逐步節節勝利!
現代社會的文明,相對于17世紀而言,差不多是歐洲人與美洲人之間的差距。肖圖白有更好的現代文明知識、辦法做事,何必理會當今的淺陋文明?
從本質而言,穿越者,其實也是一種特殊的殖民者,!未來先進文明,對于落後的古代文明的殖民!但是,穿越者“殖民”同種血脈的古代人,是神聖的義務!不去改變古代人,那麽兩百年後,再次忍受落後挨打?
半晌後,吳三桂忽的被提醒:“吳小兄弟,到岸了!”
吳三桂蓦然驚醒,望着那嶄新的一片港口。這次跟鄭芝豹返航,吳三桂也僅帶着兩名仆人随行,剛剛在港口靠岸,光怪陸離的景象。已經令他們感覺到了一絲不同的氣質。
塘沽碼頭沒有權限竣工。但是,光是修建成的一小段。已經繁華的不亞于南京秦淮河。除了大量的碼頭搬運工之外,碼頭上的各種塔吊滑輪機械,輕易将數千斤重物吊起,更是令人吃驚其科技偉力。
除此之外,爲了增進交通運輸的效率,碼頭上還修築了鐵軌,鐵軌上牛馬拉動的軌道車輛,一輛車上可以裝載幾萬斤的貨物。軌道車的效率。比之普通苦力肩扛要高效百倍,而比一般的牛車、馬車效率要高10倍!
後世人一想到修鐵路,就想到火車。
但實際上,在火車沒有發明之前,已經出現了鐵路。中國古代戰國時期,出現了木質的軌道,用于各國運輸兵力和糧食。秦朝人。甚至修建了少數的鐵制軌道。
秦始皇統一了華夏,橫掃後。“書同文,車同軌”,書同文就是将文字的标準統一,車同軌,令六國的木質運輸軌道與秦國标準一緻。這樣更便于将征服的六國納入秦國的統治下。戰國時期盛行的先進的“木軌”交通運輸體系,到了後世逐漸不用了,其實是因爲木材砍伐太多,用不起這種昂貴的交通物流體系。這就和宋朝開始流行用煤炭,冶煉的鋼鐵質量大大不如木炭燃料。原因也是因爲山林砍伐太嚴重,木材匮乏。用不起木炭,隻能用煤炭了。
軌道交通,中國兩千年前就出現了,但是卻又因爲經濟因素被淘汰了,!
此時的歐洲,卻開始搞起了一些軌道交通雛形。17世紀的歐洲已經發現軌道交通的便利,一些礦場爲了便于運輸礦石,紛紛修建了木質軌道,後來又逐漸将木質軌道改爲更經濟耐用的鐵軌道……
後來,19世紀鐵路大行其道,蒸汽機出現,人們開始在動力車輛上動腦筋,發明了火車。等到火車被發明後,馬車、牛車在軌道上拉貨運載,就逐漸開始被淘汰了。
肖圖白自然知道,中國古代放棄軌道交通,是非常短視的行爲!所以,在特區有一定經濟基礎的時候,就開始實驗性質的修建軌道交通。
不是木軌,而是直接上馬鐵軌!
吳三桂看着那整個碼頭上,被鋪滿的鐵軌,鐵軌上跑着的數百計的軌道車,忍不住問道:“這以鐵築路,在古書上看過!不過,耗費的錢财,恐怕不少吧?”
鄭芝豹說道:“這鐵軌之路,一裏路所需鐵軌5萬斤,非常燒錢。換在其他地方修這鐵軌路,是不換算的。但是,港口和倉庫之間,增加了貨物的吞吐效率,能夠大大增強天津港的服務水平。所以,天津港地區,準備修建20裏的鐵路,改善碼頭運輸效率。修路所耗的成本,幾年便可以賺回來!”
吳三桂心中默默計算,1斤鐵要一錢銀子,10斤鐵要1兩銀子,1裏鐵軌路要5000兩。短短的20裏路已經需要耗費銀子10萬兩之多,天津真是賊會燒錢。
鄭芝豹故意刺激他一般說道:“國師爺曾講過,欲緻富、先修路!未來三年内,特區的的城鎮中,準備修環城鐵軌路,便于城市中工廠的運輸。甚至,鐵軌路還要修到農村,讓城市中的商品更容易賣到鄉下。礦場中要修鐵路,更便于礦藏的運輸、開采。短期目标是在特區境内修2000裏鐵路,讓特區内交通變得四通八達,如果,将來有實力,要在整個直隸修鐵路,甚至在全國修鐵路。屆時,全國大修萬裏鐵路,将會大大改善全國的交通,經商、調兵,皆能受到鐵路之便利,!”
吳三桂感覺到眩暈;“這……有可能實現嗎?”按照大明此時的鋼鐵産量,别說是萬裏鐵軌路,恐怕千裏也不太可能實現。
鄭芝豹卻是非常有信心,說道:“應該可以的!國師大人不斷的指點下,鋼鐵的産量和成本,在不斷的下降。總有一天,能修築縱橫全國的鐵軌路。”
吳三桂默然,但是望着鐵軌路,心中忽然對于國師爺的信心更足了。試想,這本已經失傳的鐵路,除了在天津以往,别處哪會看到?
“少爺,少爺,妖怪啊!大猩猩修煉成人型了,還有黃毛怪、鬃毛怪!”一名從未離開過遼東的少年仆人大呼小叫。
吳三桂定睛朝着碼頭上的一名黑人望去,心中也犯寒蟬,媽呀,這人黑成這樣,比包公還要漆黑!不,這肯定不是人!是黑熊精!
被吳三桂望着的黑人,忽的裂開嘴一笑,露出“友好”之意。但是,在吳三桂眼裏,簡直是裂開血盆大口,雪亮的牙齒,更如要吃人一般,心中撲通撲通的打鼓,想到天津的世道究竟怎麽了,這些個妖魔鬼怪也能當衆招搖。
見到吳家主仆神色不自然。
鄭芝豹見到吳家主仆出洋相,不由心中暗樂,笑道:“三桂賢弟,那是皮膚黝黑的,是來自于數萬裏之遙的非洲黑人,唐朝時候,西域番邦們曾經将黑人奴隸作爲禮品上供我國,唐朝時期,稱他們爲昆侖奴。實際上,他們并不是來自昆侖,而是比昆侖山還要遠萬裏以上的地區輾轉販運過來。”
吳三桂頓時興奮道:“願意這就是史書上所載的昆侖奴啊!史書上,唐朝國力最盛時,萬國來朝,‘昆侖奴,新羅婢’,唐時風靡長安。其中,昆侖奴性格溫順、力大無窮,而且還能歌善舞,是豪門貴族中最受歡迎的奴仆。唐朝有詩曰‘昆侖家住海中州,蠻客将來漢地遊言語解教秦吉了,波濤初過郁林洲,。金環欲落曾穿耳,螺髻長卷不裹頭。自愛肌膚黑如漆,行時半脫木綿裘。’就是描述這種黑人!”
自是發現了這些黑人,就是傳說中的昆侖奴後,吳三桂更是不覺得其面目猙獰了,反而覺得其樸實有趣,心道若是家中弄幾個昆侖奴仆人,恐怕也更能彰顯體面。
鄭芝豹笑道:“我一說,三桂兄就知道,三桂兄讀的書也不少啊!”
吳三桂家族是将門世家,将門子弟除了學習武略之外,更會重視文韬。一般,真正有底蘊的将門世家,其子弟都是飽讀詩書,隻有這樣能能成爲帥才,而非普通的将才。
吳三桂忽的問道:“自唐朝以後,昆侖奴便成爲了傳說,而現在那些昆侖奴,又怎麽又重新出現在我大明境内了?”
鄭芝豹說道:“自古以來,那些非洲的黑人,便常常被歐羅巴的白人們掠爲奴隸,唐朝時的昆侖奴,便是被白人獻上的。而現在的白人列國,殖民貿易興盛,歐洲人口不足,便随身帶一些黑人奴隸,幫他們幹活!”
吳三桂點頭道:“原來如此!”
昆侖奴、歐羅巴,天津、世界……脫離了遼東那個苦悶、閉塞、陰暗的寒苦之地,吳三桂感覺到一種踏上了全新的世界,文明的世界。心胸忽然開闊,世界何其大,何止大明、滿清、蒙古、朝鮮等等。
一名歐羅巴女子,媚笑的看了看俊朗的青年将軍吳三桂。吳三桂臉色一羞,心中暗罵道:“番婆子好不要臉!”但是,毫無疑問,番婆子比明人更大的胸脯,沖擊了吳三桂的大腦……
曆史改變了,吳三桂的審美觀也扭曲了。說不準,以後他對小巧玲珑的南方女子陳圓圓,不産生絲毫興趣,反而熱衷于大洋馬。未來的事,誰說得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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